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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尚书马严入狱, 马府遭查抄, 岂止他自己一家, 贤妃与周王更是颜面无存。(*小}说+网)

    当初桓家虽不知出了什么事, 但圣上还肯给周王遮脸, 直接叫桓阁老辞职;而如今却是连辞官归隐的机会也不给马尚书, 可见周王的宠爱却是淡薄了。

    一夕之间,他从离着储君之位最近的隐太子落到了无缘大位的普通亲王地位上。连圣上传旨要为周王挑选侍妾时,家中有待选女的臣子都心中惴惴, 宁可女儿落选而归, 也不愿白白送入一个失宠皇子的府中做妾。

    然而随即周王又捐出开府银两补充兵备, 周王妃也被御医诊出有孕在身,不论男女,总是皇室这一代第一个孩子。新泰帝闻之大喜, 当场赐下白金千两,又命人从内库中取了各色药材、口外皮张、绫罗锦缎之类, 流水价送入周王府中。

    内务府立刻在京畿挑选乳母,又在官宦世家中挑选读过书的寡妇做保姆、傅姆, 备着未来的小皇孙诞下。

    原本门可罗雀的周王府外又见着行人踪迹,不少打算赌赌运气的人递了帖子求见,周王却一概拒绝, 每日除了去礼部办差, 仍是闭门读书。

    唯一踏进周王府的官员, 仅有周王妃的亲兄长一人。

    原本王妃有孕,该召家中女眷陪伴, 可桓凌不仅没娶妻,家中连个丫鬟婆子都没留,王妃要见,只能召兄长来见。

    这对兄妹当初为亲事不欢而散,后来又为马尚书之事潜结心结,如今再见却如隔世,元娘对他那点怨怼哪敌得过重见亲人的欣喜,见面便忍不住落泪。

    桓凌却不大会哄人,只从袖中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她,叫她擦擦眼睛“祖父与伯父他们虽然辞官还乡,但毕竟平安无虞。我仍留在京中,又能时常来看你,已是天恩浩荡,不必伤心。”

    他也从家中收拾了些元娘旧时喜爱的书籍和围棋、诸葛锁、九连环之类小玩意儿来,搁在一旁桌上,说道“你在闺中时最喜欢这些,若是长日无聊,便再拿它解解闷吧。”

    元娘看了一眼桌上之物,苦笑道“我陷得王爷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心思看那些。”

    兄长弹劾马家,还只是马尚书入狱,也没怎么牵累周王,她却为一句话害得王爷出宫开府细想起来,她从前满心想的为周王如何,却是她累得王爷最多。

    从前住在宫里,人人敬她是皇长子妃,夸她端庄贤淑,她就以为自己做得真有多么好;如今出了府才知世情冷暖

    她长叹一声,又要垂泪。

    桓凌劝道“此事殿下尚未责怪你,你自责又有何益且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人,便为着腹中胎儿也该振作些,不然周王殿下百忙中还要担心你们母子。”

    他也是专门跟宋老师研究过几篇孕期知识的文章才来的,拿出自己记的笔记给妹妹“这是我寻人请教来的东西,你依法试试,将来生出的孩儿或能比平常人聪明些。”

    其实他一个男子,本也不该送这些东西,合该叫堂嫂送来,可这又是后世之物,他怕教堂兄堂嫂转传几回话之后就传错了,也就只好自己拿过来来讲了。

    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胎教、孕期营养、运动、生产时各种消毒知识,听得元娘和她身边的侍女都微微脸红,以为这些不是男人该懂的,叫他不必再提。

    桓凌苦笑道“原先我也以为自己一个男人不该关心闺阁之事,一向不曾多看顾你”

    才将家国之事耽搁到如今。

    他闭了闭眼,站起身对元娘说“为兄毕竟是男子,不能常来看你,你当善自珍重,有事请长嫂转告文堂兄和我。昔日我劝你的话,今日还是一般地要嘱咐你你做的是皇子妃,不是寻常人家的妻室,要有王妃的气度和担当。以后好生服侍奉殿下、抚育子女、支应门庭、主持中馈你该懂事了,元娘。”

    他虽是王妃的亲兄长,但也不好在内宅久留,劝了几句便要离开。元娘匆匆追上几步,从背后拉住他,哽咽着说“父皇、陛下似有意让王爷出京”

    桓凌身子一僵,而后拍拍她的手说“这些与你不相干,自有周王殿下做主,你安心照顾好腹中胎儿便是了。”

    他想起宋时那句“好圣孙”,艰涩地笑了笑,说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成日想着已经过去的事,风物长宜放眼量,且放开胸怀吧。”

    风物长宜放眼量

    不知元娘听没听进耳朵里,周王在外间倒是听见了这句,含笑夸道“舅兄的诗这般大气,却不知全篇如何”

    全篇是数百年后一位开国主席所作,其中有些后世典故,不能拿到此时说了。

    桓凌摇头道“这只是从前子期贤弟随口劝我的一句话,并非诗句,哪得全篇。不过得见殿下如此通达朗阔,下官便放心了。”

    周王笑了笑“舅兄不必拘束。舅兄弹劾纠查之人虽是小王外祖父,可这既是国事,便断没有因我一人私情而轻纵的道理,父皇也指点过我几回了。旧事且不必提,小王却件事要托付舅兄”

    前日父皇要赐他妾室,恐怕还要让他只带着侧室出京,不能带元娘一起去封地。

    如今元娘查出两月有余的身孕,宫中他母妃又有些怨怼,恐怕不能照应,还得托付他这位兄长多照顾。

    桓凌自然允诺,又向他说了些马尚书与府上诸人身体安好,每日饮食供应等事,打消他心中惦念之情。周王眉心潜结的细纹稍稍舒开,也与他打趣了一句“前日入宫,父皇还提了舅兄鹦鹉曲中两句词,可见父皇亦不介怀舅兄与宋先生这份情谊。”

    两个当朝中枢官员断袖,皇上竟还吟他们的定情曲,而不是流放边关叫他们反省几年,这袖就可以断得光明正大了。

    桓凌回到家中,与宋时说了在周王府中见闻,听得宋时啧啧感叹“咱们皇上真是明君,周王殿下也真大度,换个小心眼的早不跟你过了。不过你那曲子写得好,圣上吟两句也不意外,我看外头工匠铺里卖游标卡尺的都唱两句鹦鹉曲当广告,你这也算凡有卡尺处,皆能唱桓曲了吧”

    不管在外头如何严肃紧张,跟他师弟说两句话就能安心。

    桓凌也放松胸怀说笑了一句“周王殿下可不跟我过,跟我过的只有一位宋三元而已。”

    宋时重重“嗯”了一声,把他上半身按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看似文弱实则结实的臂膀安慰道“周王殿下这是拿的甄嬛传的剧本,绝处缝生,你不用惦记了,还是多想想咱们下篇论文写什么。再不写等你外甥生出来,都买不起科学育儿的论文了。”

    不光搞育儿,他做出高锰酸钾来之后还有点想搞金属锰提纯呢眼下这些软锰矿只能在炼铁过程中起个脱硫防污染的作用,而若能提炼出金属锰来,可是能用来炼造高强度合金钢的

    可惜提炼锰总少不了要用电力,以他现在的水平离着做出发电机还有很长的道路。

    主要是缺钱,缸晋江币。

    就靠桓师兄接着帮忙写稿了。

    桓师兄其实还真的比他还了解本时代的官员、文人甚至百姓的娱乐方式。

    毕竟他十几岁跟着他爹到了广西,一直没怎么接触过上层文人,还花了大量时间搞衙斗、解放发展生产力;而桓凌从小生活在侍郎府,接触的就是各类官宦子弟,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投壶、樗蒲、射覆、猜谜

    他甚至还知道些佛道经文、做法事如何做、衣裳有什么分别。有些宋时刻意避开,不去详写的东西,他却都能信手拈来,思路又生在后世的宋时不大相同,写出来的东西总有新鲜感。

    虽然不能独立完稿,但写出来的东西也能当作填充文章的例子。两人配合着又将从前过过稿的文章换个角度重写几篇,连同上回那篇小黄图的文章,竟然过了两三份稿,到月底结帐,竟然又赚了六十几块钱。

    宋时许久没写得这么轻松,看到后台数据只觉这稿费拿得太痛快,不花都对不起自己。

    花花花

    先买篇婴儿抚触按摩技术,再看看早期教育对生长发育影响,还有那个蒙台梭利教育

    他侄女再过两年也到早教的时候了,买下来两边的孩子都一块儿用。也别光给小孩子买,他们家这仨个侄子可都上学了,文学方面有老师打基础就行,但数理化理化且不提,数学得好好学学。

    桓凌学的数术九章什么的可太难了,他自己看着都晕的,能让这么小的侄儿们学么

    还是看看有没有小学数学教材,他自己翻译给成古文,abcd改成甲乙丙丁,符号只当是自创的,每月休沐时回家给孩子讲吧。

    他拿蜡版刻了原版的小学教材,印出来之后便对着灯火推敲措词。

    晚些桓凌回来,见他面前又摊着一片文章,心中无奈,连气都气不起来,只轻轻走上去,将一双冰凉的手按在他眼前。宋时冻得打了个激灵,想要拉开他的手,桓凌却按着不放,在他耳边轻轻嘘了一声“放开你又要看这些东西了,还是我替你掩着些儿,你才能稍歇一会儿。”

    凉冰冰的手按在眼前,倒有些像冰敷眼罩。

    宋时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也放松下来,感叹一声“你今天回来得倒早,往日不都要到宵禁前后才能回来么我刚吃完饭,你吃了没有”

    桓凌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便开口说道“今日马诚武举试主考赵雍已亲口认罪,马尚书科场舞弊、任用私人两大罪名已定,接下来却是朝廷诸公角力的时候,我们这些查办案子的人倒可清闲下来了。”

    他虽然办成了这样一桩大案,脸上却殊无欢喜之色,只在看向宋时时才稍稍展眉。他看着桌上那些与化学公式相似又不全相同的式子,嘴角尽力挑起,低声说“往后我散衙后也可以早些还家,咱们还可以回岳家多住住,教岳父岳母管着你休养身体。”

    宋时抓着他的手,慢慢将后背靠进他清寒的怀抱中,含笑答应“好啊,咱们回去,回到家咱们再看,你是叫岳父岳母还是叫公公婆婆。”

    自然是叫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