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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半月, 塞北雪虐风饕,漠上已然白茫茫一片。将士们都见惯了的, 唯独容落云身居江南十数载, 偶一见冰雪,成日往帐外跑。

    入夜, 霍临风走时嘱咐过, 夜深冷得不似人间, 安生在军营里待着。容落云今日倒是听话,乖乖地在大帐里读书, 当真没有迈出营门半步。

    三更了, 炉子上煨着一锅热汤,暖身子用, 就等风雪夜归人回来。狼崽长成小狼,好吃懒做得很, 在炉子边闻着香味儿绕来绕去。

    读罢第四卷,容落云搁下书,起身踱到帐口,鼻息间尽是袅袅白气, 脸蛋儿一瞬间冻得由白变红。营口的火把燃得正旺, 他打眼瞧着, 目光飘得愈来愈远。

    有巡值的小兵经过, 容落云叫住:“探子夜里没来报?”

    小兵回答:“来了一次。”

    将军去办事,探子回来也是禀报副帅,小兵不知详情, 不过今夜未发一兵一卒,说明霍临风那边没出茬子。容落云继续等,等得实在心烦,便在帐外新积的厚雪上消磨。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漠上闪现一道黑影,落了地,飞快地踏雪而来。当值的将士立即抽刀,没等看清,那人已掠至营口摘下蒙面的布巾。

    “将军!”众人齐声。

    霍临风大步入营,将至帐外,望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蹲在雪地里,灰颜色,别是漠上的银狐成了精。他轻轻咳嗽,闹出点声响。

    那团东西登时回头,露出容落云冻红的脸面。

    霍临风好整以暇地问:“做什么呢?”

    容落云没那般淡定,起身飞奔,比银狐还要快。他披着狐裘大氅扑到霍临风身前,说:“等得实在无趣,我堆雪人。”拉住霍临风往帐中走,迫不及待地问,“办得如何?”

    入帐,霍临风说:“挺顺利。”

    随手搁下帘布,外头的万物都遮挡了,他撩开大氅探进手去,浑人似的摸索,将容落云的腰身一把揽住。

    “做甚?”刚进帐就这般,忒急色,容落云好难为情。

    霍临风说:“手冻僵了,暖暖。”他吊着眼尾瞧人,含着挖苦取笑的心思,“怎的,你以为是什么?”

    容落云中了圈套:“我什么也没以为……”

    他反手向后,寻到霍临风的手,凉冰冰,仿佛骨头都冻得发硬。“去炉子上烤烤。”他抓住那手,霍临风却拗着不动,无法,他凑近些,捉着那手搁在自己的肚腹处。

    霍临风任由摆置,渐渐地,他的手被拉着向上移,移至容落云的胸前。他的淡然有些绷不住了,问:“你做什么?”

    容落云不吭声,撩起一点前襟,把霍临风冻僵的手往衣裳里塞,两层外衫,一层棉衣,中衣,里衣,直接贴住胸膛的肉了。

    他冰得一抖,牙齿磕碰着吸气。

    霍临风又问一遍:“你做什么?”

    手心手背陷入温暖境地,稍一挣扎,便是蹂/躏着容落云的胸口。可他如何能老实待着,指间细腻光滑,像绸子,也像牛乳冻,一起一伏隔着厚重的衣物活色生香。

    容落云按着那手:“我、我给你暖暖。”

    这一句结巴是因为冷,霍临风恢复神智,欲抽回手,却被按得更死,容落云甚至抱住他的胳膊。他骂道:“松开,你想着凉不成?谁家这般暖手?!”

    容落云说:“李翠娥就这般给张铁牛暖手。”

    霍临风一愣,李寡妇大名李翠娥,张屠户大名张铁牛。他好生无言,半晌憋出一句:“……你乱看什么东西了?”

    容落云朝桌案努努下巴:“你的话本。”逐渐适应寒凉,一张口齿恢复伶俐,“真艳情,真淫/邪,除却扒衣裳便是脱裤子,你素日就好那一口?”

    这下轮到霍临风结巴,道:“我那是……男子嘛,看看怎的了?”

    容落云气道:“你说怎的了?你一个断袖,看那男欢女爱做甚!”

    霍临风好冤枉:“写话本的人不体谅我是断袖,我有什么法子?”说着,手掌蜷缩在人家胸口处肆虐,弄得容落云皱脸儿,连身子也酸了。

    这时,一名手下隔着帘布禀报,是归来的探子。

    哪怕没被撞见,容落云却腾地闹个脸红,松开手,拢紧衣襟去炉边坐着,一股子心虚。霍临风正一正神色,道:“进来罢。”

    探子入帐,说:“回禀将军,突厥大营乱成一团,钦察部族调拨军医和两千人手,却也难以应付。”

    霍临风“嗯”一声:“阿扎泰如何?”

    探子回道:“阿扎泰嫌钦察部族借的人少,与钦察首领不欢而散。”

    霍临风笑说:“知道了,下去罢。”

    炉火旁,容落云一直听着,待探子离开,道:“看来一切顺利。”打情骂俏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要紧事,“密函拿到了吗?”

    霍临风今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潜入突厥军大营,窃取阿扎泰和陈若吟往来的书信。他到容落云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几封密函,突厥文,但能分辨出“丞相”等关键字样。

    “这些都是陈若吟勾结蛮夷的证据。”他道,“又蹉跎半月,这一仗基本已经获胜,军情折子也送去了长安。”

    容落云问:“那何时鸣金收兵?”

    霍临风答:“明日。”

    似是未料及,容落云确认道:“明日?真的?”

    霍临风说:“我命汤山小元尊制了含毒的弹丸,今夜偷袭,蛮子的大营里谁也逃不过。”汤正滚沸,他盛出一碗,“钦察借兵两千,自己也不剩多少,所以明日发兵猛攻,便能叫他们大败。”

    之所以拖延半月之久,是因为定北军也损耗颇多,边养边战,眼下终于等到时机。忽然,霍临风道:“咱们掌握陈若吟通敌卖国的证据,秦洵却没杀死我,陈若吟定会再派人灭口。”

    容落云一惊,薄唇微启,被喂了一口热汤。

    霍临风笑着看他:“有人也料到这些,将之前的密函上呈皇帝,皇帝疑心,陈若吟反倒不好动手了。”

    容落云满头雾水:“谁做的,他怎有密函?”

    霍临风笑得更开怀:“你倒来问我,不是你给的沈太傅吗?”

    沈问道得知霍钊战死,料及陈若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将密函呈了。同时,睿王上呈三本账簿,乃更早之前容落云交付的。贾炎息那五本账簿,给沈舟的两本,涉及陈若吟中饱私囊,而给睿王的三本,则牵涉陈若吟在各地招兵买马,暗自扩张人手。

    “如今,就等咱们去长安了。”霍临风一勺一勺,喂得汤碗见了底,“明日擒阿扎泰,再加上大牢里的一干江湖人,便是人证。”

    容落云听得心痒,忍不住胡问八问:“咱们怎么杀陈贼,你一刀我一刀?各挖一只眼,挑手筋脚筋吗?不行,我还要敲断他的脊骨,他一股妖气,阉了!”

    霍临风“啧啧”两声,心想长得冰清玉洁,狠招儿竟如此之多。

    四更天,烛火燃尽一支,帐内昏暗些许。容落云不过饮一碗汤,却像吃醉酒,靠着霍临风打起盹儿来。

    “咱睡罢,翠娥。”霍临风道。

    容落云懒得计较,起身猛了些,摇摇晃晃险些扑着炉子。霍临风赶紧扶稳,躬身勾腿,索性将人打横抱了。

    踱至床榻前一倾,压覆着跌在被褥之间,霍临风撩开碍事的狐裘,低头蹭容落云的鼻尖,问:“胸脯暖了手,然后干什么?”

    容落云仰躺不动:“解衣裳。”

    霍临风照做,天寒衣衫厚,他耐着性子,光是绳结便抽开六七条有余。等里衣掀开,给他暖手胸膛露出来,薄薄的,不动声色地起伏。

    冷,容落云小声说:“凸起来了……”

    霍临风目光幽深:“这话也说得出口,你当真不害臊。”

    容落云拧着眉:“是张铁牛说的,我学呢。”

    霍临风道:“你学张铁牛做甚,该学李翠娥。”他的一腔心绪被搅弄着,被下了蛊,被点了火,“李翠娥怎么说?”

    身下安静,容落云酝酿许久,不敢直面霍临风的目光,待霍临风一点点压瓷实,他抬手环住,唇贴着耳,才终于声若蚊蝇地学舌:“官人给我弄弄……”

    霍临风脑中轰的一声,如漠上的雪,白皑皑一片盲了眼睛。俯身唇舌相欺,猛一掀被子,繁复的衣物,毛茸茸的狐裘,两具微烫动情的肉身,无尽春光全部掩在锦被之下。

    “唔嗯……”容落云被咬了耳朵,“明日就要出兵……你这时候还胡闹。”

    霍临风总有道理:“明日就要出兵,你还不让我吃饱些?”

    纠缠得满身细汗,霍临风一瞥,见枕边凑来一双绿眼睛,小狼卧在那儿看他们快活。“小畜生长大了。”他笑道,忽然忆起当时告别,“对了,你给它起的什么名字?”

    容落云喘得厉害:“你还晓得问?”实在叫他生气,好不容易想出名字,正欲告知,这人却扔下他走了,“我早忘了!”

    见对方尚有力气喊叫,霍临风使出狠劲儿,令那叫声变成哭声,低低的,比琵琶拨弦更动听。他哄道:“咱们重起一个,好不好?”

    容落云流着泪:“叫霍大傻子。”

    霍临风说:“那我大哥该不高兴了,以为你影射他。”不等对方还嘴,把后路也截断,“霍二傻子也不行,我娘以为你骂我,会生气的。”

    容落云恨道:“叫霍铁牛……”

    霍临风忍俊不禁:“你这容翠娥被弄得魂儿都丢了,还不服软?”他朝前用力一扑,笼罩着容落云,密不透风地压着对方。

    那一瞬,容落云的眉间轻轻蹙起,逸出微弱的一声,眼角的泪珠子断线似的流。霍临风吻下来,吐息温热,哑着嗓子一声声地叫他。

    风雪俱已停,缱绻无尽时。

    霍临风把容落云圈于怀抱,彼此薄汗交融,四肢勾缠,烛心爆了一声,最后一支红烛也熄灭了。

    帐内陷入漆黑,他搂得更紧些,合住眼,等待天光大亮。

    许久,容落云嗫嚅:“叫太平,好不好?”

    小狼嗷的一声,给自己响亮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