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怜筝冰冷如剑的目光一望,吴能一惊,浑身发颤,双手趴跪在了地面。
“大人……大人……草民冤……”
死鸭子嘴硬是吧?
怜筝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说辞,道:“来人,将证人证物全部带上!”
十三早已将所有需要的物件都已备齐,莫冬青按照嘱咐一一送上。
堂外百姓看着送进来的证物,更是齐齐愣住了。
“吴能,抬起头来,好好看看,你可记得你身前所属何物?身旁所跪何人!”
吴能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趴在地面,缓缓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咚’的一声,莫冬青和另外一名捕快将那沉重的证物猛然落在了吴能的面前。
吴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面色恍若白纸。
“青萝,你方才所言,听过之人大有晟王可替你作证,你无需再重复多言,你只需告诉本官,你眼前之物是否在吴能家中见到的物件儿。”
青萝久不闻声,半响才点了点头:“回禀大人,确是此物。”
怜筝朝堂下示意,没等吴能开口伸冤,十三已经命人将碧草的尸首送上了大堂。
怜筝一伸手,将画有碧草背后花纹的尸单朝吴能面前一丢。
“吴能,死者碧草后腰的部分与你家中所物产生的花纹一致,你如何解释!”
吴能虚冷地望着距离自己的不远处,被尸布盖着的尸首,他咽了咽口水。
怜筝见状,朝十三轻抬下颌。
十三即刻领会了怜筝的意思,忽然伸手箍住了吴能的左手,将他朝尸首一拖。
吴能吓得连连后退,颤如秋风之落叶,“放开我!放开我!”
十三冷笑一声,“若你冤枉,她绝不会此刻来向你索命,你若杀了她,只怕……”
说时迟那时快,堂前一阵阴风,尸布一扬,掩住了拖至尸首边上的吴能。
“啊——鬼啊,有鬼!”
吴能尖叫一声,肝胆俱裂,连滚带爬,拼了命地从尸布中挣扎开来,裤下已是湿热一片。
“不是我,不是我杀了她,是夫人!夫人指使我杀了她!”
全场哗然,吴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惊吓之余,已说漏了嘴。
他瘫软在地,双腿发软,死死地望着堂上怜筝。
怜筝没耐心等他辩,怒笑道:“来人,即刻传唤杨林氏!”
“如此热闹,本王又如何不来凑个热闹,我倒是好奇堂堂贱籍女子如何问审!”
话音刚落,从那水泄不通的人墙之中,窸窸窣窣地挪开了一条通道。
首当其中的竟是董贵妃之子昱王卫高适,其后方是杨云笙正携杨林氏而来,一幅夫妻恩爱的模样。
杨林氏柔声行礼:“大人不必传唤了,民妇就在此。”
昱王手指轻勾,淡道:“赐座。”
府丞即刻起身,派人请来了三张椅凳,除昱王坐在怜筝之侧,其余两张在堂下依次排列。
“府丞大人怕是吩咐错了,昱王仅有一人而已,何至于三张椅凳?”
府丞一怔,下意识看向昱王(卫高适),思索该如何回话。
“木兰提刑使好大的威风!”
“官职在身,必是不负皇上圣托,杨林氏既是嫌疑人,堂上疑案哪有就座之理,杨老板身为嫌疑人之夫,更是只得在堂下听审,敢问在座三位王爷,下官所言可有疏漏?”
卫风因忍住眼底的笑意,继续装作闲散无事的样子,啧了一声。
“四哥以为如何,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卫高适(昱王)冷眼一凝,没等开口,晟王抬手淡道:“言之有理,依次行事。”
卫高适狠剐了一眼怜筝,这才落了座。
“杨林氏,当堂为何不跪!若是不跪,拖出去即刻重打二十大板!”
区区下马威,又有何难?
三位王爷皆已落座,府丞将多余的椅凳命人撤下,杨云笙似笑非笑地朝外一站。
此话一出,杨林氏更是青了一张面。犹豫片刻,她才跪了下来。
怜筝压根不管卫高适,深看了一眼杨林氏,惊堂木一落,堂下一片寂静。
“杨林氏,吴能指证他杀害碧草乃你指示,你可认罪!”
杨林氏冷睨了一眼吴能,不屑地掩了掩鼻,“莫须有之事,民妇为何要认?”
“好。”怜筝柳眉轻竖,“吴能,你又如何解释?”
“你……你……大人,草民冤枉,确是碧草使计,夫人一向善妒,故而对区区一介青衣着实忍无可忍,她不仅鞭笞了碧草,还暗示草民可将碧草骗回家中……家中将其*……”
此话一出,堂下妇女皆露厌恶之色,更是一片唏嘘声。
怜筝连拍两下惊堂木,方才压住了那片嘈杂。
吴能这才颤声继续:“草民……草民一时色心起这才犯下了滔天大错……事后碧草怀孕,夫人前来寻我,追究其是否为老爷骨肉……夫人一时怒火攻心……命我将其带回家中……然后将其杀害……”
“胡说八道!”杨林氏脸色微微发白,十指攥紧,抬眸:“一切子虚乌有,民妇冤枉。”
“吴能,你说的一切可有物证人证?”
吴能哆哆嗦嗦,摇了摇头,再道:“鞭笞之事……府中小厮皆知……将碧草拖尸至城隍庙时,夫人也在身旁,四周空无一人,并无人证……”
“哦?你是说藏尸之时杨林氏与你一同去了这城隍庙?”怜筝看向杨林氏,回问。
吴能颤着肩,点了点头:“……夜色太黑,夜路难行……夫人还踩脏了鞋袜,是从绣娘庄定制的布面儿,说是昂贵难洗……咒骂了几句……”
“你可记得何色花纹?”怜筝问。
吴能惊色再显,苦苦思索:“看不太清,似乎是蓝色的鸳鸯戏水图?”
杨林氏冷笑道:“吴管家,素日里你时常跟在我身边处事,莫说是一双鸳鸯布面的鞋,怕是连我有几条绣了花样的衣裙都一清二楚,若是以此来栽赃陷害便能立罪,民妇不服!”
“此言有理。”怜筝点头。
“吴能,你栽赃陷害,可是临死还要再拖上一人,你毫无悔改之意,此罪当五马分尸!”
“草民不敢……大人草民冤枉那……草民确实遵从夫人吩咐将人*打晕,可草民当真没有杀害碧草,碧草是在城隍庙中醒来,这才被发现的夫人砸破了头死的……”
杨林氏厉声呵斥:“你胡说!”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杨林氏将碧草杀害呢?”
怜筝缓缓抬头:“毕竟口口声声说出碧草是被砸破头死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草民冤枉,我……我想起来了,我知晓砸死碧草的石台被丢弃在了何处!”
吴能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颤着声儿,道:“在城隍庙不足一里处的杂草里,夫人……夫人出门时惊慌失措,便将那物件儿丢进了草丛!”
怜筝神色淡淡,朝十三示意。
十三走至身旁,听她咬耳了几句,转身下去吩咐。
“立刻带人四下去寻,要快。”十三朝捕快们道。
“大人,你只听他能说出具体之处,民妇却是知都不知,便可知晓他试图栽赃民妇!”
怜筝点了点头,却是心思难猜。
“我只问你,夜色深沉,你又如何知晓那是石台?”
“我见夫人手中有物,隐约是长形,庙中约有石台,便如此猜测,草民不敢肯定。”
“猜测岂能作数!”怜筝淡道:“杨林氏可安下心来,若当真寻到此物,您也未必有罪。”
杨林氏面露浅笑,低头一鞠:“大人明鉴!”
“但是……杨林氏,下官有一处不明,且向你请教。”
怜筝冷笑一声,将那衣纽命人呈上,“下官曾去过绣娘纺,才知晓此衣原是杨林氏您亲手为夫君所定,更是一式两件……”
“若当真是吴能将人杀害,此衣纽又从何而来,若你当真拿了物件儿杀了人,现身在城隍庙中,倒也解释的通了。”
杨林氏唇角一勾,“我以为大人是何等聪慧呢!吴管家若真想栽赃,只需从我府上偷取一枚,丢在城隍中即可。”
几个捕很快就从外头寻了东西回来。
那木盘之上似乎只有一个烛台、还有七七八八的各种零碎的物件儿。
“回禀大人,杂草附近有些沾了血迹的东西都在此处。”
怜筝将木盘端在膝上,外头的人看得并不真切,她一双柳眉拧得紧蹙。
除了怜筝一人,其他的人都偷偷朝怜筝瞄,想知道木盘之中到底有什么!
怜筝手握惊堂木,惊声一响,从木盘里丢出了一块玉色手帕。
“大胆杨林氏,此物上有你杨府之痕,上头染了血渍,你还敢说你并未有染?”
杨林氏一惊,猛然抬头望去,“不可能的!此物不是民妇的,定是他栽赃陷害!”
“事到如今,你定是与吴能一同计划杀了碧草,否则你的物件儿怎可能三番四次出现在案发现场,你以为下官愚蠢如厮吗?”
“大人,大人!是吴能用烛台砸死了碧草,与民妇当真无关!你且仔细看看,定是能证民妇的清白啊大人!”
怜筝忽然露了笑意,淡淡从木盘中取了一染血烛台。
她冷眸轻凝:“本官眼下是当真不信了,你又知晓吴能是用烛台杀害碧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