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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温礼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夜晚的凉风,身姿挺立,步伐坚毅而不迫,在这老旧的烧烤店内分外显眼。他缓步走回座位旁,一言不发地坐下了。陶浮已经醉的厉害,满脸红彤彤的,一张嘴张张闭闭的,却又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的手中还握着一瓶啤酒,已经完全空了。晏原看了一眼陶浮,又看了一眼刚才出去接父亲电话的陆温礼,总觉得陶浮以前不是这么个爱喝的人,陆温礼也似乎有点不对劲。尤其是陆温礼,周身寒气都快冒上天了。“你刚刚……”他想问点什么,却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偷窥人私事的倾向,只好住了嘴。陆温礼微微侧头。烧烤店的灯光是略微有些暗的白炽灯,除了空调,顶端还挂着吊扇,正在缓慢地转动着,也不知是为了凉爽还是为了扇走一点油烟味。陆温礼的眼镜镜片在这样的灯光下有些反光,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却能看到那始终未曾舒展的眉头。对方的脸庞有些消瘦,不似那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手臂一般,一看便是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安宣的事情陆温礼似乎就不太乐意,如今他的父亲再次打电话来,又是因为什么?他对陆温礼的家庭一无所知。他没有见过陆温礼的父母,甚至不曾听陆温礼提起过家庭的情况,完全无法在这种时候猜出点什么。想问却又不敢问。他歪了歪头,拿起一串刚刚烤好的牛肉串递到了陆温礼手中:“吃吧,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陆温礼接过,却仍旧没有动作。过了良久,男人薄唇微动,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管安宣怎么样,你都别往心里去,我会处理好。”晏原:“……???”没往心里去啊?怎么突然说安宣?难道刚才陆温礼的父亲是在谈安宣的事情?他笑了笑,双瞳犹如万千星辰璀璨的夜空,浩瀚无垠中,点点光晕闪动。他说:“陆温礼,我没有在意安宣,我只……”我只是在意你。他从来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甚至在父母和哥哥的眼里,他还是个经常耐不住性子,脾气压不下的孩子。但凡有那么一点不顺遂不如意,晏原便有些固执,非要攒着劲头,一次性把事情全给解决了才行。若是要让他等待或者忍耐,那也就是他前几年白手起家的时候,为了事业他才能压着自己那个性子,但那也只是勉强,否则他也不会非要靠自己打拼,坚持了好些年,和父母闹翻都在所不惜了。如果不是车祸重生的事情,他要改变想法,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促成的。可万事只要到了陆温礼身上,他所有的底气和不顾一切的勇气似乎都荡然无存,偏执和一根筋、冲动和没耐心这些缺点都被他很好地压制了起来,这个人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捕住了他所有的能耐。其实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喜欢还是讨厌有钱有势的富二代都无所谓,坦白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他偏偏担心来担心去,生怕哪个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就让陆温礼不高兴甚至讨厌他。太过珍而重之,反而踌躇不前,一切心猿意马都如笼在侧,动荡不安之下仍旧逃不出方寸之地。罢了。这样的地方,他和陆温礼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状态,这句话并不合适。他喜欢的人,应当在他将远光带到巅峰,在一个格调高雅的餐厅里,和他谈论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而不是……晏原歪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一手拿着空酒瓶还在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的陶浮。好吧,不是现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候。他还没试着牵陆温礼的手,还没有弄清楚,陆温礼到底愿不愿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晏原脑海中思绪翻涌,抬起一串牛肉串便几口吃了个干净。他的身侧,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方才那通电话带来的烦闷缓解了些许。陆温礼其实知道晏原刚才要说什么。他不想晏原现在说出来。他要的是水到渠成——再说了,再怎么也该是他来主动。就快了。晏原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我听说外面很多人都不看好晏总啊?”“是啊,我有个以前公司的同行,说他们公司听说了这件事,全都在说晏总贪心不足蛇吞象!”“可是咱们不也收购了长藤吗?晏总应该有点底气,不过我觉得收购肯定是说着玩的,最多是合作。”“长藤一家公司,和十七家业内著名企业能一样吗?就算是合作,西京现在也没人敢大放厥词说能够一次性联合这么多公司做项目吧?”“我觉得晏总有背景!我们公司薪酬这么高,多少人想来都进不来,幸亏我来得早。”“背景?那不过是运气好,我入职早,还认识一个曾经在以前远光工作过的,远光几年前人事变动特别多,就是因为公司没背景,总是吃力不讨好。”“运气好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我可真是嫉妒,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陶浮走出茶水间,手中端着晏原爱喝的咖啡,耳边隐隐约约听到讨论声,全都是对晏原要和十七家公司“合作”的揣测。即便是说出了收购的话,仍旧是有人不相信。这需要的能量太大了。远光的财务部就摆在那里,目前公司什么水平大家都一清二楚,要说能够在业内暂时一骑绝尘,大家能够相信,但是这收购所有有点名气的公司,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晏原签过的文件,还有那和收购团队的聊天记录,陶浮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走上前,拍了拍桌子:“大家认真工作!”讨论声戛然而止。陶浮这才端着咖啡,进了晏原的办公室。“晏总,”他将杯子放下,“收购大约一周以后就能完成。”只见晏原仍旧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文件,随意点了点头道:“谢谢。”陶浮无声地叹了口气。远光自从最近风波不断,虽然一路高歌,但也遇到不少麻烦,如果不是晏原和陆温礼的能力足够,或许这个公司早就被人吃了个干净。都在说晏原运气好,可是作为晏原的助理,这些年来,陶浮看见最多的就是晏原办公室的灯光。以往这几年,即便大楼里其他地方的灯关了,晏原和陆温礼的办公室也总是亮着暖黄色的台灯。有时候七八点就关了,有时候要到十点,有的时候甚至一整晚不曾关上。哪有什么运气好啊。运气好可以规避一时的风险,却无法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风雨飘摇。陶浮正待轻轻关上门,晏原突然抬起头喊住他:“对了,有个文件帮我给陆温礼一下。”说着便要翻出个文件夹。“陆总监不在办公室。”陶浮道。晏原一愣,这才说:“那等他回来再说吧。”眼见陶浮将门轻轻关上,晏原揉了揉太阳穴,眼神困惑。陆温礼怎么今天又不见了?今天陆温礼可没请假,他们分明一起来的公司,怎么现在二话不说就不见了?不会是去陪安宣了吧!???陆温礼没有在陪安宣,但是确实和安宣在一个地方。“陆……”艾琳达有些委屈巴巴,“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白鹿西京市分部的会客室中,安宣穿着清爽的白色tee恤,下身穿着陆温礼总是喜欢穿的那种破洞牛仔裤款式,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两手安静地放在膝上。陆温礼站在门口,微微靠着门边,一手抄着兜,侧头看着安宣。他的身旁,艾琳达咬牙切齿。安宣缓缓站起身,扬起笑容,神情乖巧:“陆,你怎么没在白鹿分部工作啊?我特地来找你的,结果你居然不在。”艾琳达在陆温礼身旁小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他进来的,他拿着小时候和我合照的照片,门口的保安就放他进来了,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坐在会客厅不走了,非要见你……”这才临时把陆温礼喊了过来。陆温礼的目光从安宣的身上移开,他看着前方,不知在看些什么,眼神让人捉摸不定,周身气压极低。“我在哪,和你无关。”眼看安宣张了张嘴,就要说话,陆温礼接着道:“我只和你说一次。你怎么闹是你的事情,但是如果打扰到晏原……”他双眸沉敛,嗓音低沉:“别怪我不客气。”随即,陆温礼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转身便朝外走去。艾琳达看了看神情难看的安宣,赶忙追了几步陆温礼:“陆!我赶不走他你别走啊!”“他要待就让他待着。”艾琳达:“……”十分钟后,艾琳达抱着一床被子走进了会客厅,扔到沙发上。她笑了笑,看似十分友好:“陆说你要待就待着,我还贴心地给你准备了一床被子,要在这睡的话可以盖盖,夏天空调开得大,小心着凉哦。”末了,她还说:“哦对,这几天需要处理的事情陆昨天就做好了,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你恐怕要在会客室住好久才能等到他再来。有什么需要喊我助理,不客气。”安宣:“……”他看着身旁的被子,神情不可抑制地扭曲了一下。晏原!!!凭什么?他从小就认识陆温礼,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暴发户凭什么???只要是人,肯定就有弱点!他一定能抓住晏原的把柄的!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根本送不出去的那条两千万买来的项链,随即掏出手机,给自己在西京市的另一位朋友打了个电话:“是我……”“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可以帮我查一个人的信息吗?”“叫晏原。”“谢谢,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