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月桑大营中“将军,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要攻城吗?”身着月桑军服的副将神色恭敬的站在下方,看着自己的主帅。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主帅狄西漫不经心道,“最后一战了,你领兵前去便是,打了这么些天将士们路线也都熟悉了。”眯起眼睛,狄西再次昏昏欲睡,“本帅需得好好睡一觉,准备今晚进城去迎接战利品。”在军营中哪比得上城里舒服,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副将虽有些不赞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应声道,“遵命。”月桑士兵们得了命令,早已知道今日又是一场虚张声势的演戏,俱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副将看着前方情景,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不等他想明白这不安来自何处,已冲到近前的大应朝守军却是来势凶猛,提刀便砍。与往日做戏截然不同,月桑士兵反应不及,顿时方寸大乱,匆忙应对却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眼见着场上形势一边倒的情状,副将目眦俱裂,一面奋力砍杀眼前敌人,一面大喊“撤退”。然而此次他们只派了三万人马出来,对方看起来虽然也只有三万左右,打头先锋却个个凶悍异常,此时月桑军中已是大乱,败局已定。副将见势不妙,心中大恨,这些狡猾的中原人!都是假的!卫冽领着自己从北疆带来的五千精兵带头冲杀,很轻易便撕开一道口子,长驱直入。一边砍杀,还一边同离他不远的周将军诉苦,“这些月桑的软脚虾也太没用了,宰起来都没有半点成就感。”周勇握刀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挤出个笑,“卫哥英勇无匹,这些人自然无法抗衡。”妈的这浑球,占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能这样顺利?卫冽看他表情便知他真实想法,也不恼,“所以这就是咱们聪明人和他们这些蠢蛋的区别,能用脑子解决的事,何必动手呢,你说是吧?”说完这话,手起刀落便砍掉了靠近自己的一名士兵头颅,面色还极为不忍。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嘛!周勇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离他远了些。惹不起他躲得起。月桑副将领着最后一小队护卫拼死杀出去,卫冽远远瞧着,“别追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还是让他们自己人回去禀报才更喜庆不是。”不过,看着他们仓促逃窜的背影,卫冽以手做喇叭状,大喝一声,“替我谢谢你们主帅费尽心思帮我拖延时间等来援军的深情厚谊!”副将喉间猩甜,强自忍下,甩着马鞭的手却更用力了些。吩咐人打扫战场,卫冽领着人回了城内。蒋振东及其亲信仍被重重看守关押着,蜀西军中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他们本也不是蒋将军旗下,如今秦大人及卫冽将军带着圣旨和援军前来,他们自然只认圣旨。蒋振东心知自己已经完了,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他没想到原本最早今夜才会赶到的援军竟提前整整一天,昨日深夜里便到了,守城士兵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便擅自开了城门,兴高采烈的将人迎了进来。其后之事,便是自己无能为力的被关在此处了。本是计划今夜佯装守城失利,让月桑大军攻入城内,他再败走,将烂摊子留给后来的援军。匆忙行军赶来,援军必然疲惫不堪,届时他再与月桑里应外合,将援军彻底击垮,那他们便可攻入腹地,天下大乱。而那时,京城说不定早已经改天换日。“蒋老贼,本大爷以往还当你只是平庸无能,贪慕权势,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啊。”卫冽大马金刀的跨进来坐在正厅首位,啧啧叹道,“连通敌卖国这样的事你都能做出来,是本大爷小瞧你了。”蒋振东纵然明知大势已去,看到卫冽这样恶劣嘲弄的羞辱,仍是气到无法忍耐,“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你个黄口小儿,不过仗着家世,比我又强到哪里去!”“嗯,别的不敢说,黄口小儿却是没错,我是比你要年轻许多的。”卫冽不怒反喜,他还正是一枝花骨朵的年纪,算这老匹夫有眼光。一只大白狼自门外窜了进来,在蒋振东身上嗅了嗅,那呲咧着的锐齿以及凶狠不驯的眼神一时震住了蒋振东。“二傻,回来。”秦越泽清亮的声音响起,“二舅,军中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您去处理,您还在这里闲话干嘛?”无趣的轻嗤两声,卫冽挠挠头,站起身来,“那我去军营了,你看好这老东西。”每次秦越泽叫二傻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仿佛叫的不是二傻而是二舅,这也是他每每生气的原因。“知道了,”秦越泽不带半分情感的眼神扫了蒋振东一眼,冷漠道,“他的罪责,自有皇上来处置,还有天下百姓看着。”蒋振东也是一朝重臣,何曾受过如此对待?一时间对卫国公府,对皇上偏爱的不忿都藏不住。“区区小子,若不是你卫家世袭罔替,父兄皆手握重兵,哪里有你猖狂的地方。”卫冽不以为意的笑笑,“老东西,你觉得我卫家不该世袭罔替,不该享此尊荣?”蒋振东虽不言语,神色间却分明是这样想的。“我卫家再多不是,至少从未做过半分有愧家国天下,黎民苍生之事,比如,叛国?”“若不是我等及时赶来,今日你怕不是就要打开城门,将外敌放入城中了?”不过幸好,来的及时,正好将计就计重挫月桑。报以冰冷一笑,卫冽不打算再同他多说。这种人,永远只能看到别人的荣誉,看不到背后多少代人血肉铸成的勋章。世袭罔替,得来容易,想要守住,也得有那个本事。秦越泽不再看脸色煞白的蒋振东,牵着二傻悠然离去。他也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去做,没空理这必死之人。“主帅!咱们上当了!”副将捂着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被人扶着进了主帅大营。“怎么回事?你怎会受伤?”狄西惊的坐了起来。“是那些狡猾阴险的大应朝人干的!他们密谋这么久,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候援军!如今援军一到,他们便对我们下手了。我带去的三万人……全军覆没。”“什么?!”狄西惊怒交加,“这不可能,那礼亲王想要谋夺皇位,与咱们合作是谋反,他怎么敢?”“可是事实就是咱们上了当,如今损失惨重,而他们,兴许正在喝着庆功酒,嘲笑我们的愚蠢。”副将痛心疾首,三万人啊,就这样被全歼了。“今日带兵的可是蒋振东?”狄西直觉的不对劲。副将回想,当先那人虽重重盔甲,但他能看出来,“不是,那人似乎更年轻些。”“而且今日的大应朝士兵,似乎格外凶猛,杀伐果决,与往日所见有些不同。”“礼亲王他们计划大概失败了,今天这人,应该不是蜀西将领。”“那……”狄西思索片刻,“还好我们另有准备,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既然原来计划失败,那我们就好好跟他们玩玩,这次的惨败,本将军定要讨回来!”——京城“听说月桑快打过来了!二十万兵马呢!”“皇上不是派了援军过去吗?蒋将军也一直在抵抗啊。你这是杞人忧天了,咱们京城离着西南十万八千里,安全着呢。”“就是,你莫不是忘了三十年前月桑被咱们的国公大人打的屁滚尿流的样子?手下败将不足为虑。”最先开口那人也不恼,只是唉声叹气,似惶惶不安,有人看不下去,“你想这么多干嘛?如今战事才刚起,我大应朝兵强马壮,还打不过他一个月桑?把心放肚子里吧。”“一个月桑自然没什么,但若是北边的瀚海也大肆进攻呢?”见众人呆住,那人心中暗喜,继续道,“何况我有南边来的亲戚跟我说,蜀西那边怕是守不住的。”“此话怎讲?”大家面面相觑,闻言急急问道。“大家都知道现在守在西南的主将是蒋老将军吧?我那亲戚说啊,他有可能已经叛变了!想想,主将都叛变了,那还怎么打?”“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那人将数月来种种一一分析,真假掺半,众人将信将疑。但是不日,京中便已流言四起,顿时人心惶惶。皇宫中,傅瑜景听着下面人将近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听到京中流言之时,眸中一冷。他这位好皇叔,总算忍不住了吗?禀报完之后,那跪在地上之人不敢说话,皇上的沉默令他惶恐。“朕知道了,下去吧。”等人离去后,傅瑜景揉了揉眉心,正欲叫李安来给自己按按肩,就见到秦怀妩迎着光慢慢走进来。“皇上,再忙也不能连午膳都不用,臣妾没等到您,只好亲自过来了。”秦怀妩不满的看着他。傅瑜景这才恍然,看了看时辰,竟然午时快过来,上前接过她,“派人送来便是了,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累着自己。”“臣妾这不是怕随便派个人来叫不动皇上。”她可知道他的狗脾气,若是旁人能劝动才怪了。傅瑜景讨好的陪笑,“朕知错了,这就用膳,元儿莫要生气。”秦怀妩并不多话,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用膳,想到方才满头大汗出去的那名官员,再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疼。“下午可有事?”傅瑜景吩咐李安收拾好案几,拥着秦怀妩进了后殿。轻轻摇头,秦怀妩靠他更近些,“无事,在宫中也不过看看书给孩子绣些小东西罢了。”“那就在这儿陪朕。”“好。”秦怀妩乖顺异常。搂着她躺在榻上,傅瑜景另一手放在她肚子上,已经微微隆起,手心触碰到这片温热,傅瑜景心下无比柔软。吻了吻她发顶,不带半分绮念,“元儿辛苦了。”“臣妾不苦,这是臣妾和您的宝贝,怎么会苦呢?”秦怀妩唇角微弯,当真这样觉得。若是以往的她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不能施脂粉,尽情享用美食,挺着一个丑丑的大肚子,却甘之如饴。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但事实却是,真到了这时候,她满心欢喜。“臣妾听闻,女子生育之后便会变丑,肚子上也会有难看的斑驳,皇上会不会过河拆桥,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娘?”“嗯,朕还是喜欢美美的元儿,赏心悦目。若是丑了,便不要了吧。”心知他在逗自己,秦怀妩也不禁一阵郁闷,不作声。傅瑜景轻笑,嗓音低哑,“可是朕眼里的元儿,无一处不美,这可怎生是好?”“您的宝贝还在臣妾肚子里,您这时候自然花言巧语不断。”秦怀妩把玩着他衣襟,轻佻说道。“孩子总有她自己的人生,而伴朕终生的,却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