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景随着李安来到外间,回身看了眼秦怀妩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发生了何事?”李安面色焦急,快速小声将事情汇报,“是秦大人出事了,刚刚收到蜀西郡守的飞鸽传书,原本昨日早间便到了蜀西境内的秦大人,直到今日也不见踪影,他们一直未等到人,派人去寻,结果在秦大人入蜀必经之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可有留下尸体?”“现场有几名伤亡的随行臣子及其护卫,但没有秦大人和您派去的人马踪迹。”“可问清发生了何事?”听到这里傅瑜景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此事兴许不是蒋振东那伙人干的。“说是遭遇了山匪,他们在打斗中与秦大人等人走散了,也不知道秦大人的下落。”“失踪前蒋振东等人还没有见到秦越泽?”“是,据说秦大人等人刚一进入蜀西便受了袭击。”蒋振东提前派人截杀也有可能,只是按理他们应该不会这样鲁莽,秦越泽用处可不止这点。更大的可能是这一出是秦越泽自导自演的,傅瑜景若有所思。“蒋振东怎么说的?”李安咽了口唾沫,“蒋将军在信中直言自己过失,没有保护好钦差大人,待战胜回朝任由皇上处置。”傅瑜景冷笑一声,“战胜回朝?朕等着他的首级荣归故里。”“皇上,方才娘娘反应不对劲,应该是猜到了……”李安有些担心,娘娘如今双身子的人,若是受了刺激可不妙。沉吟良久,傅瑜景笑了,“无事,元儿并非那般脆弱之人,况且,将蜀西发生的事详细告与她,元儿应该比朕更懂她的兄长。”“去勤政殿吧,今夜又有许多事要处理了,别在这儿扰了元儿休息。”“是。”主仆二人踏着夜色离开了熙和宫。————蜀西郡某处偏僻民房内“大人,咱们这样躲起来该怎么完成皇上的命令?”护卫队长从属下手里端过饭菜,来到秦越泽面前。他并不明白秦大人为何昨日突然做出那样的决定,但是皇上出发前再三叮嘱,一切听从秦大人指令,他们自然照办。但是秦大人却仿佛没有为自己解惑的意思,昨日趁乱隐遁之后,秦大人便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此处休整。看着往日意气风发,英俊风流的秦家大少爷如今灰头土脸,走进人群都不显眼的模样,他不由暗自敬佩。没想到这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行事果决狠辣,又能吃苦耐劳,难怪深得皇上看重。探头看了眼天色,秦越泽并未动筷,“皇上命本官来监督蒋将军,然而以咱们昨日入蜀后的所见所闻,本官不认为监督还有何意义。”“反倒是咱们自己送羊入虎口,给人递刀子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先藏起来,暗地里筹谋,顺便打探实情,届时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抢占先机才是最重要的。”“下官不明白?”昨日所见所闻?他只见到此地百姓安居乐业,似乎并未受到战火侵扰,还有秦大人与当地百姓闲聊了一阵,聊的内容他倒不得而知。“蜀西境内正在与月桑交战,何以当地百姓还能安稳的生活不受丝毫影响?要知道,蒋将军的奏报上可是称这些日子一直在与月桑打仗的。”秦越泽闭上眼睛沉思,“还有,皇上早在十日前便下达了征兵令,但是这一路走来你可看到何处有张贴?本官问了几名乡亲,他们可都没听到征兵的风声。”“到时候呈到皇上面前的奏折上,怕是要说当地百姓不配合,无人愿入伍了。”“是下官愚钝了。”“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感觉到腹中饥饿,秦越泽执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吃饱喝足。”护卫队长无奈的看着秦大人。“咱们一路快马加鞭,其他三郡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吧?”“从他们接到命令再整装出发,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说蒋振东那老东西找不着本官下落,会不会着急?”“咱们戏演的那么逼真,应该能骗过他。”“是啊,蒋振东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当然能骗过去,不过他身边可还有出谋划策的高手在呢。”“那?”护卫队长有些着急,毕竟现在他们虽说处于主动,但是身在狼窝,哪里能放心。“不急,咱们先休息好,晚上夜黑风高才好办事。”“……”半夜,一行人悄悄奔走在乡间小道上,为首之一压低声音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前面快没路了,秦大人来这里做什么?“你有没有觉得你问题有点过于多了?”“……”终于走到小路尽头,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阴森森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秦越泽四处比划打量了一番,确定位置没错,望了眼黑黝黝的林子,手指凑到嘴边吹了声口哨,调子倒是有些特别。这里四下无人,荒僻的紧,没惊动旁人却把一干随从吓了一跳。“大人?”“等着。”没过多久,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阵阵狼嗥,众人不由有些慌乱,这里竟然有狼?!“二傻,哎哎!”一只皮毛雪白的大型动物猛的窜了出来,往秦越泽身上扑过去,护卫队长面色陡变,即刻拔剑刺去。“当啷”一声,却是他手中剑被人击打落地的声音。“谁?!保护大人!”“小子武艺不行啊,就这样还怎么保护我家娇弱的小侄子?”“二舅。”那边被白狼亲昵的拱来拱去的秦越泽安抚好它后,出声称呼来人。其余众人傻了眼,看看那只很有可能叫“二傻”的狼,再看看这名一身扎满树叶野草看不清模样但被秦大人称为“二舅”的人,不知作何反应。离京前虽然皇上也特意嘱咐了此行会有许多意外,除了秦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采信之外,不曾提到这茬。“没想到皇上会派你小子前来,怎么样,这一路上?”秦越泽招呼后面人跟上,一边同二舅往林子里走一边回话。“意料之中。”卫冽被他这酸不拉几,装腔作势的腔调呕的够呛,伸出厚实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说人话!”感受到沉重的压力,秦越泽咬牙忍了痛意,若无其事的嬉笑道,“不就是蒋振东那老贼自己犯蠢中了别人圈套,然后叛国了?不过好在他还良心未泯,也算暂且护住了一方百姓。”“二舅你呢?在这山里住的还习惯?我看你再在这里呆些日子,怕是这些野草都要在你身上扎根了。”“臭小子,欠揍了是吧?这么些年没有和你练过,要不趁这会儿来两把?”“二舅,我是文官,不动手的。”夜色里虽然看不大清神色,但是秦越泽声音里很明显带着笑意。与之相对的则是卫冽那把久经北疆风沙磨砺的粗犷嗓音。护卫队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不时看一眼那雄赳赳气昂昂随了主人壮硕身材的“二傻。”一路叙旧攀爬,卫冽带着人在这山上潜伏这么久早已经将路摸透,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一处宽阔的山洞,山洞外有不少士兵在巡逻。见到将军领着一群人回来,目不斜视,半点不好奇。看的一干护卫们暗自道好,也不免有些赧然。与这些久经沙场,尸山人海里走出来的将士相比,自己到底还是不如的。“你们也赶了这么久的路,先下去找地方休息,明早还有事等着的。”“是。”等人都下去了,卫冽就着山洞前小小的火堆映出的光打量着自家外甥,“一晃也五六年了,你小子长大了。”在自小崇拜的长辈面前,秦越泽难得有了些活泼,“二舅还是风采依旧,一样的不着调。”难怪外祖父总是要让大舅管着他。“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果然越长大越讨人嫌。”卫冽嫌弃的瞅他一眼,“还是我家元儿小闺女好。”“等这场仗打完二舅应该能与我一道回趟京城吧,届时兴许能见到元儿。”卫冽心酸的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怅然道,“当初还是那样一个软绵绵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嫁人了,还连宝宝都有了呢?”“如今做亲舅舅的想要见自家侄女一面,都得费尽周折。”总觉得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向来不驯的二舅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秦越泽赶紧讲正事,“皇上原本没有打算让我这样早来与您会合,我也是入了蜀西才临时做的决定。”往身后山洞打量一眼,目测应该也装不了太多人,“咱们如今在暗,他们在明,行事倒是方便些。我这里带了皇上的圣旨和金牌,弄些人来也不成问题。”卫冽“啧啧”叹道,“青出于蓝啊,你小子学坏了,不过我喜欢。”“这会儿太晚了,你也休息去吧,咱们明天一早出发截胡去,具体情况路上再说。”“二傻,走,咱们一道休息去。”“说了多少回不许叫它二傻!它叫凛凛!如此威武雄壮的大白狼,你兄妹二人净胡乱起些名字。”卫冽很恼火,这兄妹俩不知为何打小就认定了这个蠢透顶的称呼。秦越泽窃笑,“二舅,方才我一叫二傻,它可就亲密的贴着我撒欢儿呢。”二舅取的那才叫什么鬼名字,凛凛?活该他三天两头被大舅收拾!“……”卫冽转而怒瞪着自家不争气的傻狗,呸,傻狼!“嗷~”二傻无辜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