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景回到熙和宫时秦怀妩已经用过膳了,半点没有等他的意思。傅瑜景也不以为忤,反倒心情极好的一边用膳一边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瞧,只看的秦怀妩一身不自在。“皇上这是怎的了?臣妾哪里不对吗?”实在想不出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如此兴致高昂的盯着自己,秦怀妩忍不住询问。莫不是在云妃那边?压下不该有的念头,秦怀妩突然觉得有些燥热,“再多添个冰盆吧,别热着皇上。”妙香一脸莫名,殿内温度正是合适,皇上也没说热啊?傅瑜景见她不自在,笑意更深,也不回答,只默默加快了用膳的速度。没兴趣问他怎么没留在云妃那边过夜,秦怀妩没等到回答也不追问,扔了手中团扇,走进寝殿,准备洗浴。李公公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皇上和贵妃娘娘二人,只觉幼稚的没眼看。他也是见惯了世事人情,虽是个阉人,但对这男女之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眼看着这二位主子一路走来这磕磕绊绊的情况,又不敢对皇上直言,只憋的自己每每想笑不敢笑。这晚傅瑜景竟如柳下惠一般,没有动手动脚。他这样秦怀妩还有些不大习惯,默默翻了个身,感觉清净了不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夜里却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又遇到了初次那夜一般的情景,梦里的傅瑜景一脸黑沉沉而无比痛心的告诉自己,他这次是真的出了问题。梦里的秦怀妩焦急的请来太医,甚至连天牢里的刘神医都找了,想尽办法也没人能治好他的“隐疾”。半夜秦怀妩突然从梦里吓到醒来,抹了抹额头冷汗,一脸复杂的看了眼傅瑜景,目光不觉往下瞟了瞟。一直未能睡着的傅瑜景喟叹一声,压下火气,抱紧了她,“元儿做噩梦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没睡,秦怀妩僵了僵,不自在的动了动,蹭到某处时不敢再动。“做了个小小的噩梦,吵着皇上了吗?”“无事,朕在呢,安心睡吧。”伸出手轻拍她背部,宛如哄小孩子一般。秦怀妩暗自唾弃自己,怎会做这样荒唐的梦!赶紧缩了缩身子,睡了过去。第二日,傅瑜景一大早去上早朝,她去向太后请过安后便回了熙和宫。如今太后也不再寻她麻烦,她又是宫中位分最高最受宠的嫔妃,自然没人敢明着招惹她。对于这样的状态秦怀妩很是满意。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秦怀妩等了片刻,拿出信封将信折好放进去。“吩咐人送出宫去,送到大哥手里。”“是。”“娘娘,云妃娘娘求见。”“她怎么来了?”方才在祥宁宫里遇到她怎的不叫住自己,特意寻了这时候单独过来?想到自己方才写完让人送出去的信,秦怀妩面不改色,“让她进来吧。”“见过贵妃娘娘。”“云妃妹妹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了?”秦怀妩软软的靠在榻上,神情惫懒,略带着几分好奇。云妃其实也有几分为难,皇上交代这事虽简单但也确实尴尬,不知要如何开口才好。目光不自觉的在殿内其他宫人身上扫过,秦怀妩顿了顿,挥退众人。莫不是要说那夜御花园中被自己撞见的事?如此小心……先是顾左右而言他闲聊了几句,想来云妃也是不擅与人打交道的,秦怀妩都能感觉出她的不自在。“妹妹不妨有话直说。”“……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姐姐。”云妃脸上露出一丝迷惘,“我此次来实是受人所托。”“我相信姐姐当日既然承诺了为我保守秘密,就定不会将我之事告诉他人。那么,那人托我来办此事倒是最好的。”换了柳妃,先不说她愿不愿,熙贵妃也不一定会信。被她说的有些糊涂,谁托她来找自己?秦怀妩不动声色,暗自警惕。上次无意间得知了那样一桩秘密她已是后悔莫及,这次别又说出什么惊天消息来……猜出她在想什么,云妃笑了笑,“想必姐姐一直以为我乃是宫中极少数受过皇上宠幸之人吧?依皇上的性子和身份,也做不出主动解释这样的事来。”不安的挠了挠掌心,秦怀妩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姐姐有所不知,当初皇上虽然在朝云宫中留宿,但……与我并无半点肌肤之亲。如今想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见她神情恍惚,云妃接着道,“虽不知柳妃那边是何情况,但既然皇上托了我来与姐姐解释,那定然与我差不了多少。”“所以我说,我很羡慕你。”有几个男人能为一女子做到这般,更遑论他还是皇帝?其实以前傅瑜景有说漏嘴的时候,秦怀妩也怀疑过,但下意识否定了这样荒谬的念头。只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但现在云妃就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傅瑜景从头到尾与她们都是在做戏,一直未曾有过除自己之外的人……更不顾颜面,亲自去托了云妃来将这样的事解释给自己听……只为不让自己误解。秦怀妩不免想到自己昨日微微反常的反应,想必那时他便已经看在眼里?甚至比自己更清楚的意识到了问题在哪里。早在入宫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从未想过能得他独宠,身心如一。所以她对他之前宠幸过其他女子之事也只是觉得厌恶而不会难过。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秦怀妩不断摩挲着拇指指腹,心绪不宁。连云妃何时走的都不知道。事到如今傅瑜景的态度已经这般明确,自己还能继续装傻下去吗?他的心意毫不掩饰……令她不知所措。傅瑜景下朝后迫不及待的回了熙和宫,这会儿云妃应该已经去过了?想象着她的反应,心情好极了。见他春风满面的走进来,秦怀妩别别扭扭,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属实迷惑了,他这是做什么呢,便如以往一般两人和睦相处,彼此留有余地,各自扮好自己应该的角色不行吗?他这样也太耍赖犯规了些。傅瑜景没有受到想象中感动热情的迎接,脚步顿了顿。喜意散去几分,再看她为难而疏离的神色,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将人全都赶了出去。他没料到这一出非但没有使她向自己敞开心扉,反倒刺激的人更缩了回去。他自来就是霸道的性子,不过心悦她,乐意纵着她罢了。但这前提是她也得心系于自己,心无旁骛才行。况且他比谁都清楚,她分明心里对自己不是毫无感觉的。人可以口不对心言不由衷,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一步步靠近了她,傅瑜景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但秦怀妩知道他生气了。“元儿到底在怕些什么?”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秦怀妩镇定道,“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有何可怕的?”见她面上掩不住的茫然和无措,想着她此时应该也是极为挣扎。傅瑜景心一软,几乎就要再次妥协。但是自己已经等不了了。人生苦短,他不愿将彼此的时间浪费在互相试探和虚情假意上。扳过她肩膀,低下头凝视着她的双眼,“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元儿,人与人是不同的,你不能因为旁人的所作所为,便否认朕的情意。”他的语气不觉有些委屈,“这对朕不公平。”“你想想,咱们相识以来,朕何时对你有过半分不好,嗯?”秦怀妩心中纠结无比,这些她自然都知道,若不是因此,她又怎会犹豫不定。正是因为清楚的感知到了他付出的情感和心意,才让她险些没能坚守本心。“皇上对臣妾恩宠有加,臣妾自是感怀在心的……”傅瑜景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不想从这娇软艳丽的红唇里听到令自己不喜的话语。秦怀妩顺从的随着他慢慢沦陷其中,抛开杂念,呼吸交缠,安抚他的焦躁。一吻结束,秦怀妩紧紧的攀着他的肩膀轻声喘气。“你知道的,朕不需要你的感激。”“为什么不能像刚才那般,相信朕,顺从朕,也顺从你自己的心?”抬起她下巴,傅瑜景轻轻啄了一口。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秦怀妩垂首靠在他胸膛上。听到耳畔那同样砰砰的心跳声,感觉着他与自己一般难以平复的心绪与情动,秦怀妩突然不愿再想那些一直纠缠警醒着自己的东西。抱着自己的人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一个男人,有着正常的情感需求。他也是自己的丈夫,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更重要的是,抛开他的身份,他的一切一切都对极了自己的胃口。秦怀妩大逆不道的想着,若是离了这个男人,怕是自己也再看不进别的任何人了。秦怀妩,你何时如此怯懦了?面上渐渐绽开一个明媚的笑,秦怀妩抿抿嘴角,抬起头来,攀着他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将人拉向自己。不期然想起来自己尚不懂事的时候曾问过母亲,“您后悔吗?”那时母亲只怔愣了一瞬,便含着微笑平静的告诉自己,“不悔。”那自己现在在怕些什么。傅瑜景眸光沉沉的看着她,眼里的郁躁与不悦还未完全散去。感觉到肩上的力道,随着她动作倾身。既已说服了自己,秦怀妩也不再扭捏。唇瓣贴上他的,碾磨间轻声呢喃,“那,皇上可得记住今日所言,往后得更加纵着臣妾才行。”心跳停了一拍,笑意渐渐染上他双眼,轻轻含住她双唇,只觉自己实在太没出息,竟这般轻易就被哄住。只是,见惯珍珠,谁还会混了鱼目?他明白她所思所忧,也知道今日她虽这般说了,但未必全然信任自己。但这样已是很好,至少她愿意敞开了一角心扉,将自己容纳进去。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宠她,爱她,直到将她的世界填满。嗯,也许可以给他们的孩子留个角落。感受到他的快慰,秦怀妩也不禁被感染,放松了心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这一刻的触动与真心不会骗人。即便日后他后悔了变心了,自己也不可能因此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