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澈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阿宁,我没有说笑,你让人一验便知。”谢锦宁看着晏澈笃定的脸色,心中产生不妙的预感。晏澈继续道:“而且阿宁,我今年实打实的只有十六岁,你的哥哥,谢锦世子,我听你前些天说的,少说有18岁了吧?”谢锦宁定定地看着他,心绪起伏不定,到底是她真的弄错了,还是哥哥不想认她和父王这两个亲人,才说的托词?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样都是谢锦宁不愿意看到的。并且,哪怕不想认她和父王,阿澈有必要编造这样拙劣的一拆即穿的借口吗?但是最终,谢锦宁还是道:“好,既然阿澈想要验证,我就让人来验一下。”晏澈漆黑如夜的深眸微垂,低头抿了一口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谢锦宁看着镇定自若的阿澈,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失控了。很快盛京城有名的医者和御医都被请到了定南王府中。阿澈说的,可以洗掉他身上的印记的药水也被配置了出来。首先,在众人的注目下,所有的医者,一个一个地轮流为晏澈摸骨龄,来确定他的年龄。然而一个一个的摸下去,谢锦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阿麒都上场了。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从骨龄和身体发育看,晏澈只有16岁,和谢锦宁哥哥的年龄相差了整整两岁。如果说一个人弄错了的话,那不可能所有人都弄错了。也就是说,阿澈真的只有十六岁。谢锦宁脸上难掩失望,双眉微微敛起,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她只能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看接下来的蔷薇印记验证。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李麒亲自动手将那瓶药剂涂在晏澈身上的蔷薇印记上。那枚殷红的蔷薇印记,竟然真的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谢锦宁瞪大了眼,还不死心地上去摸了一下,发现那印记确实消失了。谢锦宁脸上惯常挂着的微笑也彻底消失了。“看来我们真的弄错了,无双公子不是世子。”定南王府总管谢忠叹息道。他是知道定南王和郡主父女,是多么地希望,世子还活着。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谢锦宁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在得知阿澈是哥哥时有多么的惊喜,谢锦宁现在就有多么的失望。如果从来没有过希望,也就没有现在的难过和失望。晏澈将她的难过和失望看在眼里,幽深如一潭深水的眸子中,隐藏着复杂的情绪。他一步一步走到谢锦宁面前。“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谢锦宁摇了摇头,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弄错了。只是……只是要是哥哥还活着,那该多好……”谢锦宁的眼底慢慢沁出一滴眼泪。众人纷纷上前来安慰她。“阿宁,你哥哥一定还活在某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一天,你们一家人会团聚。”李麒道。“是啊,定南王爷为国为民,守土护疆数十载,免万千百姓受蛮夷铁蹄践踏,又曾救灾治水,造福百姓,活人无数,上天会庇佑定南王府的,总有一天定南王府能迎回真正的世子。”一众医者纷纷道。秦牧不善长说感性的话,只能看着谢锦宁,动了动嘴唇,半天不知道说说什么好。洛君从花鸟楼台屏风后转出来,走到谢锦宁面前,众人只觉眼前又是一亮,好一位美人。再看看晏澈,这两位真是神仙中人啊。“阿宁,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把你当亲妹妹。你要找哥哥,我会陪你一起找。”洛君认真地看着她道。“阿宁,还有我,我也会帮你找。”谢湛拉了拉谢锦宁的衣袖。晏澈默默的注视着他的眼泪,在心底发誓:“阿宁,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流眼泪。余生,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去为你达成。”被众人这么安慰,谢锦宁心中的失落和难过散去不少,她心中感激,不想众人跟着她难过,于是转移话题。“阿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想见识一番盛京的风物,阿宁,你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吗?”谢锦宁有些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阿澈想在定南王府住多久都可以。”于是,阿澈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在定南王府住了下来。定南王府之中,验证世子身份这样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了定南王的,谢锦宁觉得,与其等外人告知,不如自己和父王说。定南王在听谢锦宁说了验证晏澈身份的经过和结果之后,沉默的片刻。不知怎么的,定南王想起上次会面之后,晏澈说的一句话:“你要她当你的女儿,那么你就必须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没想到他们之间当真没有父子之缘。失望是必然的。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谢锦宁的错觉,她感觉父王好像没有她预料中的那么难过。父王应该是很难过的,只是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她看不出来吧?谢锦宁心想。因着定南王抱恙在床,盛京城的局势越发变得扑朔迷离。齐王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急切,似乎想趁定南王无暇顾及朝堂的这段时间,让局势尘埃落定。他的手段变得更加激进,一连几天,命人在朝堂上各种弹劾姬少白一系的文武大臣,搜罗各种莫须有的罪证。姬少白一系的朝臣刚开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两名身居要职的官员被革职调查,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开始以牙还牙。于是,齐王和姬少白双方派系的文臣武将,展开了激烈的撕逼,朝堂上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前天你弹劾我方吏部侍郎不孝高堂,德行有亏,不配为官,应当革职赶出朝廷。昨天我弹劾你方礼部尚书后宅不宁,宠妾灭妻,齐家都做不好如何做官?应当引咎辞退永不录用。今天两边甚至在朝堂上撸袖子动手了,将双方之间的嘴炮互轰升级成了物理攻击,满殿的文武朝臣,打了个鼻青脸肿,斯文扫地。然而这些,谢锦宁都没有时间去关心,真正让她忧心的是定南王的病情。定南王这一病起来,竟病来如山倒,发高烧,吃什么吐什么,嗜睡,意识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谢锦宁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深恨古代医学的不发达,要是搁现代,各种抽血化验,彩超、心电图、胸透、ct、核磁共振检查……什么毛病都一目了然,哪里像现在,盛京城最负盛名的御医都无法准确地说出病因。这一天,定南王难得地清醒了两个时辰,谢锦宁大喜,亲手炖了一碗血燕,端给定南王喝,在一旁小声陪他说话。李麒也在旁边给定南王诊脉,这一次,李麒脸色有些凝重,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王爷的脉象,和前些时日有所不同,”李麒道,“从今日的脉象看,王爷并不是单纯的生病。”谢锦宁脸色变了。“阿麒,你的意思是?”李麒蹙眉,脸上露出犹疑之色,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脉象。“我还要再斟酌斟酌。”这时,有人敲门,谢忠在门外低声道:“郡主,云间城苏沐清,前来汇报苏家代为经营的一众产业这两个月的账目和收支情况。”谢锦宁不想离开父亲,有些犹疑。定南王看出女儿想多陪陪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自己,不有微笑道。“让他进来吧,让为父也见识见识这位暖暖手下的财神爷,听说他半年内帮暖暖赚了数百万辆白银之巨,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没说一声感谢呢。”谢忠于是带着苏沐清进来了。苏沐清进门,匆匆瞥了一眼半靠在床上的这位威震七国的大胤守护神,便垂下眼,躬身行礼,在定南王打量的目光下,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忐忑,胡乱猜测着定南王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各种想法都有了。哎!早知道他该穿得稳重正式些。定南王年轻时是状元出身,所学极杂,相学也有所涉猎。他打量着苏沐清,额头饱满,眉毛长而润泽,眉尾不散,鼻翼饱满,耳朵厚大,从面相看,此人有极强的自控能力,懂得取舍,大方而不散财,能赚钱,能聚财,且头脑灵活,性格开朗,善于结交朋友,肯付出,身边的朋友多,生意来源广,懂得取财之道,擅长以小博大,看似吃亏,实则赢得更大的利益。定南王不由赞道:“好一副聚财面相,暖暖你找了个好伙计。”苏沐清不由心中一喜,正要说谦虚一句。却先是听到几声咳嗽声,接着又听到平安郡主和旁边那位李小神医的惊呼声。苏沐清不由抬头一看。只见这位威震八方的战神,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嘴角有鲜血溢出,而他手中的帕子上,竟然被殷红的血团浸染,似乎是刚刚咳出来的。一旁的平安郡主,正扶着定南王浑身发抖,一副天都塌下来了的表情。苏沐清凝眉,定南王的状况,让他觉得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呢?谢锦宁简直心神俱裂,定南王咳血的场景,与梦中定南王临死之前的场景重叠。窗外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