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澈离开之后,秦牧道:“郡主,既然已经查明,无双公子就是世子,是否应该尽早和他相认?”他总觉得,晏澈对谢锦宁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谢锦宁想了想,道:“现在不是时候。”秦牧蹙眉道:“郡主如果还是顾虑无双公子的态度,我觉得,以郡主对他的救命之恩,只要郡主提出来,他就会答应。”“不是这个问题,”谢锦宁摇头道,“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庆幸,之前幸好没有和他相认。”“定南王府现在陷入危机,前路凶险莫测,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我和父王有什么不测,没有相认的话,好歹不会牵连到他,哥哥从小因为我们,吃尽了苦头,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再次因为我们,而陷入危险之中。”谢锦宁道。“郡主对世子,真是用心良苦。”秦牧由衷感叹道,语气里,还有些羡慕,如果他有一个这么处处为他考虑的妹妹……这时,“咕咕”的声音,在芷兰苑上方响起,打断了秦牧的思绪。谢锦宁面露喜色。“是小金。”她快步走出房门,只见芷兰苑上方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神气的小金鹰。小金见到谢锦宁,叫得越发欢了,像箭一样从空中射下来,却轻轻落在谢锦宁的肩头,“咕咕”个不停,用它金灿灿的头颅,去挨蹭谢锦宁耳边柔软的发丝。谢锦宁微笑着抚摸它金灿灿的羽翼,解开它脚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用匕首割开蜜蜡,取出里面的信件。谢锦宁瞥了一眼字迹,这是父王的信?不,是洛君的,翻到最上面几页,谢锦宁便明白了。“召大家一起商议,洛君来信了,信上讲了最近发生在父王身上的事,以及大胤最新的局势变换。”谢锦宁越看,脸色越严峻。同时庆幸,幸好有洛君。父王居然收到了皇帝的求救信,以身涉险,去了盛京城,还被拦在盛京城外,僵持不下。谢锦宁边看边进屋,等到看到后面定南王写给她的原本打算两个月后发的信,谢锦宁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这一摞信,是分很多天,断断续续写的,类似日记自白形式的。前面说的一些事,谢锦宁已经在洛君的信件上有所了解。“今日,盛京来使再三催促为父进京……为父不惧入京,唯独放心不下暖暖,倘若为父有去无回,谁来护我家暖暖一生无忧?为父作了一些安排……”……“今日,洛君送来粮草,解为父后顾之忧……暖暖真是好样的,将云间城经营成了为父的坚实后盾,得女如此,此生何求!”……后面有些内容,却是谢锦宁不知道的。“今日,皇上派来使者,使者带着皇上的亲笔信,信上的内容,却是为齐郡王第四子说媒,希望为父将暖暖许配给姬宸。为父含怒拒绝。姬宸是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我的女儿?使者再次来时,说皇上很不高兴,希望为父能改变主意,珍惜这唯一的一次和齐王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还说这也是齐王的意思。为父再次拒绝,场面再次不欢而散。为父这一生,有过很多次妥协和让步,然而这件事,为父绝不妥协。暖暖,你是我无论面对谁,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永不让步永远无法妥协的底线。为了追随我的下属,拥护我的百姓,爱我的家人,为了少一些麻烦,为了生活中不至于突来惊涛骇浪天翻地覆,我可以向当权的帝王做一些让步,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耐他偶尔的愚蠢,自私,贪婪,狠毒,无耻,卑劣,对他的错误视而不见,不去计较利益得失,甚至不去计较荣辱名声。偶尔强加在我身上的侮辱,我也不是不能忍受。很多东西,我都可以向他妥协和让步,甚至是我自己的生命,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我也不是不可能向他妥协。但是暖暖,这份妥协里,不包括你。你是我的底线,是高于我的生命的底线,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暖暖,得知真相,你也许会生气为父对你的隐瞒,也许此刻,你正在气为父不顾你的意愿,将你支走,但为父,只愿你一生无忧。”……谢锦宁拿着定南王的信件,落下泪来。她深知,父王明明可以用更迂回的手段拒绝,但父王一丝一毫也不愿意自己成为他和齐王周旋的筹码。而这样做,势必会激怒皇上和如今春风得意的齐王,让父王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大家都回房准备一下,我们回大胤,现在马上就动身。”“郡主,无双公子那边,我们需要说一声吗?”谢锦宁沉默了,道:“多耽误一刻钟,父王就多一分危险,以后有机会再向他赔礼吧。”哥哥固然重要,然而在谢锦宁心里,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处处苦心为她考虑的父王,才是无可比拟的,她心里永远的第一位。同谢锦宁一起来的,都是军中将领,作风都是雷厉风行,谢锦宁说出发,众人半个时辰之内就打包好了行礼,喂好了马匹整装待发。安王妃那边,谢锦宁直接留了封简短的信,说明有急事不告而别,还请见谅,感谢这些时日的款待云云。晏澈那边,虽然没时间去亲自说,但也同样留了封简短的告别信。做完这些,谢锦宁一行人直接出了安王府,快马加鞭,奔回家的路而去。为了赶时间,就连谢锦宁,都弃了马车直接骑马。※※※盛京城郊外,定南王军营外,齐王隔着五百米,在一众羽林卫的簇拥下,与定南王对峙。这段时间,在慕容熙的指点下,齐王知道了,定南王的软肋和底线都是平安郡主,只要他不动平安郡主,定南王就不会谋反,不会直接对他动手。同理,只要他把平安郡主握在手中,定南王就会对他俯首称臣,甚至任他宰割。齐王于是又开始蹦跶起来。几次借皇帝之手给定南王施压,让他同意将平安郡主嫁给自己的第四子姬宸,这也是姬宸自己的意思。他这个儿子,早就对他说过,想娶平安郡主。齐王以前不赞同,现在觉得这个主意,很不赖。只要平安郡主嫁入了齐王府,成了他的儿媳妇,生死还不是由他?有了平安郡主,定南王还不是任他拿捏?然而,定南王毫不给面子,不留余地地拒绝了。齐王恼羞成怒,开始了变本加厉给定南王添堵。昨天刚借皇帝之手下一道圣旨申斥定南王拥兵自重,心怀叵测,责令他好好反省。这样的圣旨虽然不能拿定南王怎么样,但是这种负能量攻击,多少让人有点心堵不是?今日齐王竟然出城,亲自来给定南王添堵。反正定南王不会杀他,他也不怕了。“谢正卿,你可知罪?”齐王叫嚣道。定南王懒得理他,继续在营外练兵。倒是狮虎卫二十六位统领不忿,怒回道:“我们王爷何罪之有?”“谢正卿,你不尊圣旨入盛京城,目无君父,是为不忠,你带兵威压皇都,居心叵测,乃是不义,世人瞎了眼,称颂你为大英雄,却不知你是欺世盗名,不忠不义之徒,你有何脸面担着皇上封给你的食邑和王爵……”营外练兵的三千狮虎卫,纷纷转头,对齐王怒目而视。王爷以一己之力,带领大胤的军队崛起,逆转大胤被外族欺凌的局面,救万民于水火,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亦是大胤所有人的英雄,封王也是因为不封皇帝自己都不心安。可如今,竟有人敢辱王爷至此。他怎么敢?阿狮、阿虎、阿隼他们也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像前些天对那位野心勃勃来接手狮虎卫的草包将军一样,一箭了结他。然而这位是当朝仅剩的皇子,暂时还动不得。“我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大胤有目共睹,由不得你来说。”众将士纷纷怒吼出声。一阵阵怒吼在狮虎卫营中爆发,如同山呼海啸,齐王吓了一跳。三千狮虎卫,就这么怒意勃发,冷冷地瞪着齐王一行人,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杀气和煞气此刻如同有形有质,锋芒逼人,对上一眼都觉得心中颤栗。齐王旁边的羽林卫统领战战兢兢。“王爷,我们不要再骂定南王了,定南王不计较,搞不好三千狮虎卫要暴走了,到时候如何收场?”齐王看着阵势,也有些怕,不甘道:“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谢正卿还在那没事人一样给狮虎卫神羽营讲解箭法精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齐王恨得牙痒痒,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件事,笑道:“我不骂他可以,我戳一戳他的心窝子,让他有苦说不出来总可以了吧?”想到这里,齐王高喊道:“谢正卿,你家的宝贝疙瘩平安郡主上哪里去了?你不是就连打仗都要带她在身边吗?这次来盛京怎么不带着她?”定南王微微蹙眉,继续不理。“话说,平安郡主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啊,听说你是从魏无咎手中把她抢来的,婴孩都长得一个样,你确定你当年没抢错女儿吗?”“该不会,你把魏无咎的女儿抢来了吧?”定南王终于有了反应,回头,冷冷看着齐王。齐王笑得更欢了。“别生气呀,我这不是关心你这位大胤守护神,担心你白白替别人养了女儿么?”“万一你养的是魏无咎这个灭家仇人的女儿,那该多冤啊。是吧?”“我可是听说,你们谢氏一族,无论男女,身上都有蔷薇印记,不知平安郡主身上有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