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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无双阁不远的一间客栈厢房中。姬宸对着一名貌不惊人的白衣中年文士又气又急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中途有人来救他。”白衣中年文士揉了揉被踢伤的手腕,淡定道。“谁?”“平安郡主。”姬宸怔了一下。白衣文士不紧不慢地坐下,用没受伤的左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不知道为什么,平安郡主似乎对我的术法有所了解。不过,她很快就要死了。”“你说什么?”中年文士手中的茶蓦地被撞翻,瓷杯“哐啷”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四溅,衣领被勒住,整个人被姬宸大力掼在桌上。“你发什么疯?”中年文士挣扎了一下,却挣不动,怒了。“你把她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姬宸双眼猩红。“还能怎么了?她手臂被我淬毒的匕首划伤,我在匕首上涂的,是见血封喉的毒,她活不过今晚。”“给我。”姬宸厉声道。“什么?”“解药。”※※※此时谢锦宁的马车正停在离无双阁两百米左右的街边,谢湛坐在马车车辕上,边看变戏法的胸口碎大石,边咔嚓咔嚓吃苹果,十分开心。而秦牧,谢锦宁另有任务交代他,让他拿着紫翡龙凤戒去姬少白的如归客栈打听消息。阿雀和阿药有事情瞒着她,应该是父王吩咐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她潜意识觉得十分重要,一定要弄清楚。定南王府的情报网对她封闭了,便只能从姬少白的情报网得知了。“阿宁怎么还没出来?”看完胸口碎大石、吃完苹果的谢湛,纳闷地嘀嘀咕咕,噘着嘴、探着身子朝无双阁那边张望。这一看,就看到晏澈抱着奄奄一息、嘴唇泛青的谢锦宁疾步出无双阁,正要上管事套的马车。谢湛手中的苹果核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阿宁!”谢湛整个人似离弦之箭,瞬息之间,就飙到了晏澈面前。晏澈怀中一空,只见青衫红袍、身背墨剑的年轻男子,抱着谢锦宁,一阵风似的从自己面前掠过。“公子,这?”晏澈额头青筋抽了抽,手指攥进肉里。“跟上去。”谢湛所过之处,街上的人纷纷回头张望,刚才是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掠过了吗?好像是一个青红色的影子?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片刻之后,谢湛眼眶红红地抱着谢锦宁,一脚踢开芷兰苑的门,带着哭腔大声呼喊:“阿药,阿药!快来帮阿宁看看。”院子里的众人听到声响,纷纷出房门,看到谢湛怀中的谢锦宁,这下可了不得,一下子炸开了窝。“郡主……”众人一股脑儿地围了上来,又是紧张又是关切又是担忧。“大家别挤在一块儿,”阿药开口道,“郡主呼吸困难,越是挤在一起,郡主越是不好受。”众人忙散开,让谢湛将谢锦宁抱进里间榻上。阿药把过脉之后,众人七嘴八舌焦急地问情况。“见血封喉之毒。”阿药道。众人脸色大变。正在用热水帮谢锦宁擦脸擦手的红笺、绿绮,一下子呜呜哭了起来,一脸天塌下来了的表情。房间里一时气氛压抑凝重极了,一群大男人眼眶红了,间或听到几声压抑的抽泣。“呜呜呜……都怪我贪看变戏法,我该死。”谢湛大哭起来,竟然一把抽出背上的墨剑,就往自己心口捅去。阿药和阿雀慌忙一个去拉他的剑,一个去抱他的手。“别拦着我,阿宁若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谢湛哭道。阿药、阿雀两人竟然一下被他甩得坐倒在地。“你死不得,你死了,谁救郡主?”阿药无奈高喊道。谢湛捅自己剑的动作一下子止住了。“还有救?”众人抖着声音期盼地问。谢湛也如同溺水的人遇到救命稻草一般看着阿药。阿药深吸了一口气:“阿湛你跟我来,其余的人都出去,在厅堂等候,今天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许对外说。”“当然。”众人忙不失迭地点头。阿药把众人都轰了出去,他和谢湛在里间,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众人急得在在厅堂里走来走去。不久之后,阿药和谢湛走了出来,脸上神色较之前好了许多。“郡主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可能需要时间清醒过来。”“在郡主清醒过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众人松了口气,阿药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虽然有些好奇见血封喉的毒,在这么短时间内,是怎么解的,但众人隐约知道,谢湛身上,从小就有些奇异之处,不该问的,众人一个字都不会问。只要郡主没事就好。这时,院子外响起敲门声。众人开门。“无双公子?”“平安郡主怎么样了?”晏澈微微喘息,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幽深如一潭深水的漂亮凤眸,此刻波涛汹涌,暴风骤雨般的情绪幽沉起伏,再不复以往的冷淡。“你……”众人惊讶地互相望了一眼,他怎么知道郡主出事了?“在无双阁,平安郡主为救我而中毒,现在怎么样了?”晏澈忍耐下内心的焦灼,又问了一遍。原来如此。“郡主没事,只是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不方便探视。”众人眼光复杂地看着他,虽然他很可能是世子,但郡主因为他而受伤,却是众人不愿意看到的。晏澈微微松了口气,不顾众人复杂的脸色,道:“郡主终究是因为我而中毒,我心里过意不去,哪怕不能探视,也还请允我候在这里等她醒来。”虽然嘴里说着请,可人已经不客气地越过众人,进了院子。众人:“……”刚掩上门不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又是谁?”开门,却见是安王府的一个看门小厮。“门外有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托小的一定要将这个送到平安郡主的院子,说是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平安郡主的安危。”小厮将怀中的黑木匣子举起来,呈递到众人面前。众人面面相觑。“那公子长什么模样?”小厮想了想,道:“模样俊俏,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戴紫金冠,左眼眼尾一点红痣,像一滴眼泪。”狮虎卫的几位首领对视一眼,心中均冒出一个名字——姬宸。怎么会是他?关上门,众人打开黑匣子,却发现是一个玉瓶和一小张便笺,便笺上写着“解药”二字。众人忙将玉瓶交给阿药。阿药验过之后,道:“确实是解药。”众人脸上闪过惊喜,虽然阿药说郡主已经没事了,但有了解药的双重保障,更让人放心不少。同时,众人也疑惑起来,纷纷提出疑问。“怎么会这么巧,郡主刚中毒不久,姬宸就送来解药?”“齐郡王和咱们王爷之间,几乎是不死不休的过节,姬宸为什么这么好心送解药?”“还有,姬宸怎么会有解药?难道是他害的郡主?可听世……无双公子的意思,那白衣中年文士是针对他而来的,郡主只是被误伤,难道说,姬宸和无双公子有什么恩怨?”刚刚在他们的追问下,晏澈将无双阁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减去了谢锦宁脱他衣服这段。“直接问无双公子便是。”阿狸道。厅堂里的众人于是将头转向晏澈。晏澈思虑片刻之后,道:“我确信,我不认识姬宸此人,亦不存在恩怨一说。”“这就奇了怪了……无双公子你都不认识姬宸,姬宸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不远几千里,来大夏刺杀公子你……”晏澈眸光微冷,心中记下了姬宸这个名字。“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讨论。“这次又是谁?”众人皱眉。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安王世子晏临,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戴宝石金丝面具、身材高大、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手上托着一个红木盒子。“这位是聚宝斋的老板,想见一见平安郡主。”晏临道,他瞄了眼众人身后的晏澈。“阿澈,你怎么在这里?”聚宝斋的老板,传说是西楚的皇太子,眼前难道是那位?众人面色不由慎重起来。如果真是,西楚皇太子这个时候找他们郡主,是想做什么?他们定南王府和西楚皇太子,完全没有交集啊。戴着宝石面具的聚宝斋老板似是看出众人所想,道:“鄙人仰慕定南王已久,上次聚宝斋掌柜不懂事,居然收了平安郡主的护身至宝天丝软甲,此次前来,鄙人是想亲自将这软甲物归原主。”众人脸色微微缓和,道:“多谢公子,只是郡主这会儿身体不适,无法见客。”“身体不适?”宝石面具男子声音中略带担忧,“严重吗?”晏临也关心地问:“平安郡主哪里不舒服?”众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阿狸道:“偶感风寒而已,只是大约很长时间,不能见客了。”“哦!这样啊。”宝石面具男子声音中略带失望。“那么鄙人改日再来拜访,天丝软甲,就托众位转交郡主了。”他将装着天丝软甲的红木盒留下,便离开了。晏临因为要送他出府,也跟在他后面离开了。※※※戴宝石金丝面具的男子回到聚宝斋,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场。聚宝斋的掌柜迎上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可见到了平安郡主?”宝石面具男子道:“暂时接触不到平安郡主,立刻飞鸽传书给我们在大胤的人,命他们打听平安郡主从出生到十五岁的所有过往,包括喜好脾气性格,另外,准备车马和人手,我要亲自去一趟大胤。”“是。”向来无往不利的他没有想到,在他去到大胤之后,还没怎么行动,就被迫折返了。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开始调查平安郡主,就被定南王带着五百狮虎卫,团团围在了驿馆。虽然他一向对这位有七国第一战神之称的定南王多有景仰,期待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人物,但绝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碰面。定南王面色冰寒,声音蕴藏怒意。“停止一切关于我的女儿的调查,否则,我不管你是谁,休怪本王和你不死不休!”他心中一惊,深知定南王这是真的怒了,动了真格想杀他们。但他想查的事,事关重大,还是硬撑了一句。“王爷若心怀坦荡,心中不虚,哪里怕人查过往?看来有些事情,王爷心中有数。”定南王冷笑:“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暖暖是我的女儿,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威胁,谁敢动她,将主意打到她头上,谁死!”龙有逆鳞,触之即死!那种可怕的,经久沙场历练而来的金戈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直叫人不由自主颤栗。“殿下,接下来怎么办?”他的随从战战兢兢道。他沉默片刻,勒转马头,道:“回西楚。”“定南王反应之激烈,出乎我的意料,现在还不是和定南王交恶的时候,关于平安郡主的一切调查,暂时搁置。”……※※※这头,芷兰苑中,宝石面具男子和晏临走后,众人才掩上门片刻。“咚咚咚——”“怎么又有人?”众人不耐烦了,郡主还没醒过来,大家都急得嘴上冒泡了,哪来的心思应付这一茬一茬来的人。开门一看,却是面带寒色的秦牧。“秦牧,你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众人将秦牧让进来。看着阿雀、阿药他们,秦牧脸色着实算不上好。“郡主呢?”众人沉默了一下,将谢锦宁的状况说了。秦牧听到谢锦宁中毒,脸色骤变,差点就冲进去了,最终在听说谢锦宁已经没事了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想起自己打听到的事,看向阿雀、阿药,冷冷道:“阿雀、阿药,你们瞒着郡主的事,我都知道了。”阿雀、阿药脸色一变。一众人中,狮虎卫十位统领脸色了然,其他人却一头雾水,纷纷问:“怎么了?”“你们都是谢家军、南府军的年轻高层将领,就不奇怪,为什么王爷一次性抽调那么多将领,跟随郡主来大夏吗?这几乎可以影响到军中局势,你们想想,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做过?”众将官一想,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从前保护郡主,最多是抽调十二卫,可这次,却从南府军、谢家军、狮虎卫中,分别抽出了十位将领。“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这就要问狮虎卫的几位统领了。”秦牧看着阿雀、阿药他们,脸色微冷。“你们怎么敢这般欺瞒郡主?就不怕郡主发怒吗?”秦牧怒斥道。所有人一齐看向他们。阿鹰、阿豹、阿药、阿狸、阿雀等十位狮虎卫统领脸色变得越发沉重,顶着众人目光的压力,沉默良久,才道:“我们怎么敢私自欺瞒郡主,一切都是王爷的命令,我们不得不从……”众人一听,越发觉得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狮虎卫一众沉默不语。秦牧怒了。“这个时候,你们还不说。真的为郡主好,为王爷好,就该告诉郡主,信任郡主能解决好一切。”阿雀、阿药对视一眼,叹息道:“不是我们不想说,军令如山,我们即便是死,也不能违背王爷的命令……”秦牧恨恨地咬牙,甩袖进了一边的厢房。他之所以逼着阿雀、阿药说,是因为,他只打听到大胤出了巨变,但更具体的,关于定南王府的那部分,却不得而知。阿雀、阿药知道的一定更多,他才想逼他们说出来,没想到他们如此守口如瓶。秦牧焦急地在厢房中房中走来走去。定南王为什么要把郡主支使来大夏,想也知道,定南王府一定面临一个巨大的坎。阿雀、阿药他们不说,这叫他如何想办法应对?和阿雀他们不一样,阿雀他们可以用性命保护谢锦宁,然而他们是定南王一手培养出来的,在谢锦宁和定南王之间,他们优先听定南王的命令。然而秦牧的命,是谢锦宁救的,算是谢锦宁的嫡系,在他的心里,定南王与谢锦宁之间,谢锦宁排在前面。到底该怎么办?还有什么人可以帮郡主?※※※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定南王在昌平关收到三道圣旨之后。南疆昌平关的一众将士,注定彻夜不能成眠。皇都接连传来的圣旨,一道急过一道,催促他们的元帅定南王进京面圣。昌平关乃九边重镇,值此秋收时节,正是蛮夷频繁寇边的时候,守将轻易不得离关。如今皇都那边却催命般地敦促他们的元帅进京,连临时代替定南王镇守昌平关的骠骑大将军都派来了,还带着尚方宝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四个字——来者不善!这圣旨,搞不好是催命来的!定南王谢正卿和几位心腹在密室商量半宿,最后得出一致意见。盛京有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爷万万不可回京,听闻这两年,皇上身体不好,京中奸臣当道,此去凶险难测。”青衣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极力谏言,乃是谢家军军师施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扮劫匪杀了那狗屁的骠骑大将军,天高皇帝远,谁还能拿我们怎么样?薛括那王八蛋,这几天在兄弟们面前耀武扬威,还真拿自己当根蒜了!”眉毛粗浓,古铜肤色,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大汉横眉怒目,怒声道,一旁的桌子被他拍得哐当作响。此人乃定南王麾下一员虎将,悍匪出身,当上了四品虎威将军也脱不了一身匪气。……众人七嘴八舌,均是一个意思:盛京局势诡谲,去不得!定南王却想起了白天宣旨的那位大太监,偷偷塞给自己的一封密信。那竟然是一封皇帝亲笔的托孤信。皇帝在信上说,自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然而查不出病因,药石无医,深觉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姬少白,希望定南王在他死后,照拂姬少白一二。另外,如果可以,希望在死前,见定南王一面。定南王将这封信翻来覆去读不下三遍。最终,发现了其中的玄机。每段话的第三个字连起来,竟然是:正卿救朕!这竟然是一封来自盛京至尊的求救信!也许埋藏陷阱,然而皇帝陷入困境,恐怕也是真的。在场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定南王将白天的密信以及其中的玄机对众人说了。现场鸦雀无声。“这……”定南王缓缓道:“人生一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待我不薄,在皇上没有负我之前,我亦不会负皇上。如今皇上有难,我会尽到一个臣子的责任和忠心。盛京,非去不可。”“可王爷,如果皇上的这封求救信是真的,那么盛京的局势,比我们料想的还要凶险。”众人急道。“我意已决,明天一早,我会带三千精锐狮虎卫,出发去盛京。昌平关,就交给众位了。这是军令!”定南王道。至于带着尚方宝剑来接管昌平关兵马的骠骑大将军薛括,他还没放在眼里,跳梁小丑罢了,他戍卫南疆十几年之久,薛括能取代他,他谢正卿三个字倒过来写。他一手□□出来的昌平关众将士,会让薛括明白,什么叫“摆设”的。军令如山!这四个字,就让劝说的众人再也说不下去,个个神情如丧考妣。定南王语气稍缓,道:“诸位不必担心,当年深陷大魏虎狼之窟,我们尚能带着三百精锐狮虎卫杀出重围,如今,我带三千精锐上盛京,只要我自己不愿意,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我。”“可是王爷,诡谲的权谋算计,比战场上的明枪暗箭更让人防不胜防。”军师施绩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但,我谢正卿这一生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如果我不去这一趟,我便不能做到问心无愧。”“还是那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众人再说不出劝说的话来,他们之所以心甘情愿且放心地把生死荣辱系于定南王一身,不就是因为,定南王是这样的定南王么?定南王继续道:“我谢正卿可以为报君恩涉险,然而我的女儿,我万万不愿让她身边有一丝危险,在我去盛京期间,我会想办法让我的女儿暂时脱离这个漩涡,如果我此去盛京,有什么三长两短,谢家军,南府军,狮虎卫诸位统领,以后则听暖暖命令行事,还请诸位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照拂我家暖暖一二。”定南王说着,竟然躬身要朝大家作揖。这一惊非同小可,现场顿时炸开了窝。众人慌忙阻止定南王躬身,又纷纷跪伏在地,泣道:“王爷不可,折煞我等也!”“王爷如同我们再生父母,没有王爷,就没有我们的今日;郡主对我们亦是恩深义重,这些年如果没有郡主的妥善经营,年年用自己经营所得和封地产出补贴军资,昌平关的将士,断没有如今顿顿有肉、三冬不寒的好日子,更没有坚兵利甲来护我们在战场上少些不必要的牺牲,她还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年年为伤残将士发大笔抚恤金,抚养战死的将士遗孤,设立军属学堂让我们的子女免费进学。现今大胤军中,谁不羡慕我们南疆将士?”“王爷去盛京,哪怕不嘱咐我们,我们也会听郡主的,把郡主的命令当王爷的命令一样遵循。”……定南王松了口气,暖暖这些年为一众将士做的,终究大家都记在心里。如此,他也能够放心些了。众人散去,定南王回到房间。窗外“扑棱棱”的声音传来,一只雪白的信鸽在啄着窗户。定南王打开窗户,是谢锦宁的飞鸽传书,告诉他云间城军粮被劫一事,处理的进展。定南王面露欣慰。“我家暖暖,就是能干!得女如此,三生有幸!”之后,定南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安排女儿去到相对安全的大夏比较好。该以什么借口呢?白天撞着的那个眼睛像暖暖娘的少年,去的就是大夏方向。定南王文武双全,在当将军之前,是当朝状元,提笔丹青不再话下。很快就将晏澈的画像画了下来,又写下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给谢锦宁。之所以不用信鸽,是因为这封信的内容太过重要,不易用信鸽。暖暖收到这封信,便会立刻启程去大夏,寻找“哥哥”。而想要找到“哥哥”,非一年半载不可。如此,她就安全了。所谓的找“哥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把暖暖支到大夏去的借口。至于暖暖真的会带回一位“哥哥”,定南王从未想过,也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暖暖办事,一向很谨慎。他在信中把谢家男子身上的蔷薇印记告诉了暖,到时候暖暖让手下人一验证,自然就知道,“哥哥”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在定南王心里,自己的儿子早就死了。接着,定南王又写了一封亲笔信,命人送往大夏,呈递大夏国主,请他照料暖暖一二。再之后,定南王还是不放心。万一自己此去盛京有失,总要多给暖暖留些傍身之资,好让那些豺狼之辈不敢轻易打暖暖主意。有什么资本,比军权更能护佑一个人的呢,尽管晚上叮嘱了那些下属,但定南王觉得,还是应该更保险点。涉及到暖暖,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再则,也该为谢家军、南府军和狮虎卫留些防止不测的火种。定南王这样想着,翻开三军将领名册。从谢家军、南府军和狮虎卫高层将领中,反复筛选,各勾选出十位能力、人品、皆出类拔萃,且和暖暖关系好的,忠心耿耿、又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一整个晚上,他一个一个宣他们进见,一个一个苦心叮嘱,下达两条军令。其一,保护暖暖去大夏。其二,如果三个月之内,他再没有给他们下达别的指示,那么从此以后,他们就带领部下,听暖暖命令行事。这些将领都只知盛京来了钦差,而不知圣旨的具体内容,不用担心他们对暖暖说什么。而对自己心腹中的心腹,阿雀、阿药他们,定南王又多了些别的指示。,对暖暖封锁大胤的一切消息。做完这些,定南王终是放心了一些,有这三十位军中出类拔萃的将领跟在暖暖身边,如果他去盛京遭遇不测,这三十位将领和他一手一脚培养出来的狮虎卫,就是暖暖的护身符,暖暖此生也该无忧了吧?第二天,定南王带着三千狮虎卫,向盛京出发。走在半路,听到盛京传来消息,三位王爷一夕暴毙,皇上的儿子,只剩下齐郡王一个了。齐郡王重新被皇帝下旨迎回盛京城,又重新封了齐王。听说重新回盛京的齐王,备受皇帝宠幸,要什么给什么,今天赐宅子,明天为齐王在朝堂立威,上朝时,谁说齐王半句不好,皇帝就当朝治谁的罪。甚至最后,直接让齐王住进了故太子的东宫。朝野一时哗然!这是要立储的节奏啊。齐王,再次翻身了。定南王蹙眉,深感局势诡异。三位王爷都死了,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再则,情报中皇帝现在的作风,简直像是变了个人。半个月之后,定南王抵达盛京,三千狮虎卫被拦在了城外。没有见到皇帝,先收到了圣旨。皇帝下旨斥责定南王不该带兵前来盛京,要派人来接管狮虎卫,命他只身进盛京城觐见。定南王蹙眉,皇帝对他,一向非常客气,哪怕两人意见相左,也从不正面翻脸。像这样明晃晃斥责的圣旨,他也是第一次收到,简直不像是皇帝发出来的。若不是皇帝真的性情大变,便是皇帝被人控制了。定南王心想。定南王忠心,但并不愚忠。这样的旨意,他理所当然不接受。奉旨来接手狮虎卫的那位草包将军,一进军营,便被狮虎卫剩下的二十六位将领中的神射手阿隼一箭射死。定南王当着瑟瑟发抖的传旨太监的面,意思意思斥责了阿隼几句,罚了阿隼一年俸禄,又命人将阿隼“押入牢房”,便轻轻揭过了。那位传旨大太监两股战战、屁滚尿流地出了军营,回了皇宫,也不知道是怎么对皇帝说的,一时再没有圣旨传过来,定南王部下射杀钦差的事,竟然就这么算了,也没有再试图派人去接手狮虎卫。定南王不知道的是,暂住东宫的齐王,吓得瑟瑟发抖。做梦都梦见定南王带着三千狮虎卫,攻下盛京,拿剑追着他杀。第二天一早醒来,齐王再也忍不住,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请教自己拜的那位年纪轻轻,却本事了得的先生。“慕容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定南王万一让狮虎卫攻打盛京城,我们该怎么办?”“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慕容熙一边逗弄怀中的黑白花猫,一边漫不经心道。“可……”齐王还是不放心。慕容熙不耐烦地冷冷睨了他一眼。“齐王殿下,你与定南王为敌多年,最基本的知彼知己都没做到。”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齐王却敢怒不敢言,这位慕容先生本事莫测,无声无息便可置人于死地,连他都不怎么敢惹。“你若是真的了解定南王,你就会知道,定南王是不会率兵攻打盛京城的。”“皇上待他不薄,他若这么轻易谋反,他便不是定南王了。”慕容熙道。齐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尽管和定南王斗了这么多年,但他那是因为知道有皇帝护着,有恃无恐,如果谢正卿真的翻脸,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谢正卿面前不够看的。“那依先生看,该怎么对付定南王。”慕容熙微微一笑,道:“齐王殿下,你真该多些自知之明,定南王,不是你能对付的。”齐王整张脸扭曲了一下,脸上闪过屈辱的神色,气得发抖,却竭力忍了下来。不能发火,不能和他翻脸。还得靠他……慕容熙饶有兴致地看着齐王憋气的样子,嗤笑道:“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你够能忍。”“虽然不能一次性解决定南王,但是给他制造一些糟心事,让他无暇他顾,还是可以的。”……第二天,一道圣旨,断了朝廷对定南王三千兵马的粮草供给。定南王三千人马最开始由于圣旨的催促,为赶速度,轻车简骑,从南疆数千里一路奔袭到盛京城,所带粮草本就不多,在盛京城郊驻扎了五天,粮草快要告罄了,这当口断了众将士粮草,盛京城中与定南王交好的一众文武官员,心不由提了起来。这个局不好破啊!难道定南王真的只有涉险,单枪匹马进盛京城觐见皇上?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惊掉了众人的大牙。离盛京城快马日夜兼程都需要三天路程的云间城,在第二天,就运来了大批的粮草,帐篷,猪羊鱼肉等物资。“怎么会这么快?”“断粮第二天就运来了,这些物资,是从云间城飞来的吗?”齐王失控地在东宫咆哮。“蠢货!”慕容熙在隔壁院落,听到齐王的咆哮,不屑地冷嗤一声。定南王如果这么好为难,那就不叫定南王了。那些物资,是在朝廷下断粮圣旨之前,就已经开始运了的。靠人不如靠己。很明显,定南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朝廷的粮草。既然敢不远万里蹚这趟浑水,定南王又怎会毫无准备。皇帝和定南王,一下子僵持了下来。定南王不肯只身入盛京城,而皇帝,或者说齐王,亦不肯让定南王带兵入城。齐王深知狮虎卫的本事,普通的士兵,一般的狮虎卫一个最少能打十个,如果是狮虎卫三十六位统领的话,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据说能以一敌百。为着自己的安全着想,齐王不断借皇帝之手发圣旨催定南王进盛京城,一边死死掐住,连十个狮虎卫都不肯让定南王带。于是就此僵持下来。而前来给定南王三千兵马送大批物资的洛君。不小心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她无意中听到了阿狮、阿虎的对话。“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听盛京城的探子传来情报,齐王脾气日益暴躁,动不动在东宫砸东西咆哮,甚至昨天召了文丞相商量,想给王爷套上谋反的罪名。”“现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瞒着郡主,是对是错?”“这趟盛京之行,吃力不讨好,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事情越拖,对咱们王爷越不利。”“是啊,现在的局势一点即燃,这样僵持下去,会出大事的……”“就在今早,王爷还对皇上派来的钦差大发雷霆,将人赶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王爷事后也不肯说。”“如果郡主在就好了,王爷好歹有个商量的人。”“别提郡主了,王爷将郡主支去大夏,不就是因为现在皇上心思莫测,对咱们王爷态度诡谲,王爷宁愿只身涉险,不想郡主被牵连吗?”……洛君心中一惊,阿宁不知道定南王被圣旨催逼来盛京城的事?定南王府的情报网就在阿宁手中,按理不应该呀。还有,郡主是被定南王特意支走的?也对,如果郡主知道定南王被圣旨催逼来盛京涉险,怎么会不立即从大夏赶回来?郡主一定是被阿雀他们瞒住了。洛君不由急了起来。如果王爷出了事,郡主不在身边,事后郡主该多难过啊?依洛君对谢锦宁的了解,她觉得,如果定南王出了事,谢锦宁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能释怀。不行,一定要让郡主知道这些。“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亦不管王爷怎么想,我也不关心大事,我只知道,不能让阿宁难过,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被蒙在骨子里,事后痛不欲生。你们是为了郡主好,可是你们有考虑过郡主的感受,有考虑过阿宁愿不愿意么?”“定南王虽是为郡主好,可定南王一个大男人,心思不够细腻,并不能体会郡主的心情。”而洛君,和谢锦宁朝夕相处多年。她首先考虑的是谢锦宁的感受。然而,就这些消息还不够,她必须要为郡主打听来更准确的情报。这会儿定南王正在大帐中和诸位将领议事,洛君想了想,不动声色走近定南王用帐篷搭建的临时书房。门外两位守门的军士,见到洛君,一时不由看呆了。好半天才面红心跳,结结巴巴道:“洛……洛姑娘,这里是王爷的书房,外人……不……不得入内。”对着洛君这样的美人说“不“字,真的是太难了,两人好半天才艰难地哼哧出来。洛君微微一笑。两位守门军士再次觉得心脏砰砰跳,心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晕乎乎的。“两位大哥,王爷吩咐我来拿样东西。”“好……好吧。”想到洛君的身份,再加上这世上能拒绝洛君的人,真的很少有,两人竟然就这么晕乎乎的让洛君进去了。洛君径自进去,定南王的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洛君快速翻找,在书案上,找到了一摞定南王的手稿,洛君无意间瞥了一眼,那竟然是写给谢锦宁的书信。日期,竟是两个月以后的。而无意中看到的内容,让洛君脸色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