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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小乞丐打架不要命的模样,和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谢锦宁心里有所触动。小乞丐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墙角,额头血流如注,鲜血顺着眼角和脸颊滑落,染红了他半边脸,他却仿佛没有一丝痛觉般,一声不吭。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只,衣裳破破烂烂,眼睛倔强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不动,不说话,不乞求。周围的乞丐似乎有些怵他,离他离得远远的。偶尔有穿戴华贵的路人经过,周围的乞丐一拥而上,围上去讨要吃食和铜板。小乞丐却呆呆木木地,毫无反应。谢锦宁看着那小乞丐的脸,莫名觉得有点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隔着胸前的衣裳握住轮回珠,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一位青衫红袍,眉目锋利如剑的刺客身若蛟龙般,从大殿盘龙柱上一纵而下,手持一柄通体漆黑、形状奇怪的剑,刺向金銮御座上的皇帝。……原来是他!谢锦宁睁开眼这个小乞丐,未来会是刺杀一国之君,在万千羽林军和重弩卫的包围下,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的第一刺客。画面中他快若闪电的速度,惊人的弹跳力,简直打破了人类的极限。而从简单的梦中信息,谢锦宁可以分析,这个小乞丐重情重义,同时为人极其桀骜不羁。能为粉衣少女的一饭之恩,去刺杀皇帝,一般人做不到。可见这小乞丐,是个极重恩义的人。也不知道他以后是怎么成为第一刺客的,会有怎样一番奇遇?还有,他怀中的那块墨疙瘩,和以后他的那把墨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联。谢锦宁原本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在不知道他是被载入史册的第一刺客时,想把他带回南方镇守府或者云间城定南王府。但现在,谢锦宁有了顾忌,决定还是不让他偏离原本的人生轨迹,只改善他的生活。因为不清楚他以后的际遇,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想着如果贸贸然将他带走了,说不定就改变了他的人生,让本该名载史册的第一刺客消失了。这就不是谢锦宁想要的了。她挺欣赏那个刺杀皇帝从容而去的刺客风采的。谢锦宁这么想着,心中有了打算,走向一边的杂货铺,指着小乞丐问询了句。“老人家,您可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大约三天了吧,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就坐在那里抱着个黑疙瘩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喊饿,哎!”杂货铺老板对问询的谢锦宁道。谢锦宁皱了皱眉。那个风神潇洒的第一刺客,小时候的日子这么苦吗?这么小,身体饿坏了怎么办?再看小乞丐双手抱着膝盖,膝盖又抵着胃部的姿势,谢锦宁对两个小丫鬟说了句什么。红笺、绿绮跑到不远处的包子铺,买回三个热气腾腾的鲜肉包子,又在一边的馄饨铺,端回一碗稀饭。谢锦宁接过包子和稀饭,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小乞丐抬头看了谢锦宁一眼,目光警惕锐利得令人发怵。这双眼睛,犹如漆黑的夜空中明亮的星辰般耀眼,又透着股野兽般的凶戾。这哪里像是一个孩子的眼睛,更像是失群的孤狼,凶狠而倔强。然而他只看了谢锦宁一眼,目中的凶戾就消失了,目光又转向了眼前的地面,没再去理会蹲在他面前的谢锦宁。后来谢锦宁问他为什么第一眼那么凶,后面却变了。他告诉她,他生来对人的恶意很敏感,第一眼看人,天然的警惕凶悍,一眼判断出她没有恶意之后,当然不再防备理会。甚至,他的直觉告诉她,她对他心怀善意。他见过千万世人,她是唯一一个,发自内心地对他散发着纯粹的善意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会赖上她的原因之一。谢湛多年以后回想那时,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为什么会独独紧跟着她不放,宁肯死也不肯被她抛下。原来,早在最初的最初,他野兽般的直觉就已经认定,她是他生命里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唯一一丝救赎的光亮。除了跟着她,没有别的活法。他的名字是她给我,他的命是她救下的,他的人是她带回去的,他的剑的形态是她赐予的。那么终其一生,他会是她最锋利的剑。“给你吃。”谢锦宁蹲在小乞丐面前,将手中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的鲜肉包子递向他。小乞丐却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又埋下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地面。谢锦宁皱了一下眉,叹息一声,将稀粥和用棕叶裹着的鲜肉包子,放在一边的地上,转身离去。她本想给他包扎额头上的伤,但是看样子,是行不通了。买稀粥时,她有叮嘱过红笺、绿绮,连同粗瓷碗一并买下来了的。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的瞬间,小乞丐猛地抬头,锐利的眼睛牢牢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谢锦宁几人一离开,周围的乞丐就眼馋地看着小乞丐身边的鲜肉包子和稀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最终食欲战胜了对小乞丐的恐惧,那些乞丐一拥而上想抢走稀饭和包子。刚刚明明不肯吃谢锦宁递过来的稀饭和包子的小乞丐,却拿出了搏命的架势,将稀饭和包子护在身后,整个人狼一般嘶吼一声,和冲上来的乞丐滚作一团。片刻之后,这场混战以那群乞丐惨嚎着逃远告终。有看见了这场混战的路人,骇得赶紧走得离小乞丐远了些。老远还听到议论:“那小乞丐真是狠呐,差点把那边好几个乞丐的耳朵咬下来了……”“快走快走,离他远点,那小乞丐简直比野兽还凶,当心他咬你……”……※※※回到暂住的驿馆,谢锦宁对定南王道:“父王,我想在这里停留几天,办一件事。”就这么走了,始终不放心。“好,暖暖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定南王没有问为什么。只要是女儿想做的事,他没有不同意不成全的。第二天,谢锦宁再次刻意路过那条街。发现昨天的稀饭和包子,还原样放在小乞丐旁边。谢锦宁皱眉,这是他第四天没吃东西了吧?她再次在包子铺里买了三个鲜肉包子和一碗稀饭,走到小乞丐面前,递给她。小乞丐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还是不接。谢锦宁都有些生气了,几乎想按着他,把包子和稀饭灌进他嘴里。总觉得他比昨天更瘦了,褴褛的衣衫下,小小的身体瘦得骨头都支棱起来了。谢锦宁越看越气闷,索性转身,气呼呼地离开,眼不见为净。在她转身的瞬间,小乞丐再次抬头,目送她离开。走在路上,谢锦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小乞丐昨天头破血流,今天额头上却光溜溜的,连一点疤痕都没有,伤口有这么快愈合,且不留一点疤的吗?然而也许是她看错了也说不定,昨天他额头上不一定是他自己的血啊,记得他把带头抢他黑疙瘩的大孩子的头砸破了,也许是溅了别人的血也说不定。第三天,谢锦宁再次路过小乞丐身边。发现昨天的稀饭包子,排在前天已经做馊味的稀饭包子旁边,没有人动。这回谢锦宁真的生气了。她再次买了份稀饭包子,放到小乞丐面前,同时还递过去一个钱袋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吃,但我真心不希望你把自己饿坏,你还是个小孩子,吃别人给的东西,不丢脸。”“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来了。这袋子里的银子,够你换很多包子吃,可以吃很多年,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它不被人抢走,我要走了,你不要再饿着自己了。”谢锦宁说着,转身离去。然而,在她转身的瞬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谢锦宁转头一看,小乞丐昏倒在了地上。谢锦宁慌忙喊:“阿药,阿药!”不远处的阿药他们忙跑过来,抱起小乞丐,回到暂住的驿馆。众人围在驿馆在竹榻边。阿药给小乞丐把脉,面露震惊之色。“郡主,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