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欧阳雪的“大义灭亲”,还有自动送上门来的罗钦的账册,加上霍淩带来江南的人都很有本事,来江南巡政的太子殿下都还没有离开江都这个第一站,江南官场三分之一官员的罪证就基本掌握在了他们手中,事情顺利得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要葬送在江南的宫嶷都有些懵。当霍淩通知他可以写折子的时候,宫嶷一不小心扯掉了自己的胡子。痛得眯了眯眼,顾不上心痛自己养好久才养出来的胡子,皱紧眉头的他看向霍淩身后明显更靠谱的叶晓,“叶指挥使,你收集到的这些证据不会是假的吧?”事情有这么简单?看着给他安排任务后就自顾自跟“大将军”玩的霍淩,宫嶷忍不住闭了闭眼,实在无法相信事情已经发展到可以写折子进行汇报总结的地步。到达江都没有多久,皇帝陛下让太子殿下巡政江南的事情才开了个头,顺便肃清一下江南官场的目的却反而差不多达成了。宫嶷本准备大干一场甚至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谁知道居然完全没找到自己该有的存在感,他忍不住产生怀疑,“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叶晓抬眸淡淡的扫了宫嶷一眼,收回视线的他侧头继续跟杜若低声说话,将安排一一吩咐下去,半点没有搭理宫嶷的意思。正在撸狗的霍淩抬头,无比骄傲的挺了挺胸,“因为孤是天选之子。”身在江都,感觉啥都没做就搞定了江南官场,他一定就是天选之子。宫嶷:“……?”瞥了一边的叶晓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要拆他台的意思后,霍淩越发的理直气壮,甚至还开始对宫嶷摆事实讲道理,“宫大人,你好好的想一下这几个问题。”“汪!”一边的“大将军”晃了晃尾巴,无比配合的给霍淩伴奏。拍拍獒犬的脑袋,霍淩紧接着开口,“孤的第一站为什么选了江都?”真实原因是霍淩对江南其实就知道江都和余杭,前者是因为太傅王安成讲课提到山阳渎而得知,知道后者是因为他的狐朋狗友好多都有一个“醉卧美人膝”的梦想。至于为什么第一站选择江都?不过是因为山阳渎的尽头就是江都。宫嶷不知道霍淩第一站选了江都的真正原因,所以他真的开始顺着霍淩的话头,进行认真思考。“孤为什么住进了欧阳府,而不是住行宫?”早在得知太子殿下要来的时候,江南这边的行宫的人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过霍淩一开始没想起来,想起来以后又懒得搬。摸了摸“大将军”的头,霍淩一边揉着自家“小弟”最近圆润不少的脸,一边趁着宫嶷还没将问题想清楚的接着问道,“为什么我吃饭的时候选择了得月楼?”这个到真的是意外,霍淩也没想到随便遇到的一个“金灿灿”,都能跟江南官场扯上关系。“还有,为什么孤选择了你跟来江南?”这个到真的是因为他名字和脸对得上的大臣一巴掌就能数过来,但是这并不妨碍霍淩误导对方,哪怕他曾经将这个真正的理由告知过宫嶷。随着霍淩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越想越深的宫嶷再一次动摇了自己最初的判断——太子殿下也许真的高深莫测、大智若愚?这样一想,再想想太子殿下当初宫变的时候正好在外钓鱼,宫嶷望着霍淩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并不知道宫嶷将他想成了什么妖魔鬼怪,被一边的叶晓忙碌之余抽空瞥了一眼,霍淩缩了下脖子,待得发现叶晓没有任何准备阻止他的意思,他开始继续忽悠……不,讲道理,“最重要的是,孤真的很蠢吗?”松开“大将军”,端正坐好的霍淩好整以暇的看向宫嶷,“仔细想想这几个问题,你难道觉得孤不是天选之子吗?”最后这一声反问,直接让宫嶷陷入霍淩所构造的逻辑,越想越觉得霍淩都已经这样他还觉得对方不是天选之子,那一定是因为他眼瞎心盲。意识到自己以往对霍淩的偏见,宫嶷干脆利落地道歉,“殿下,我着相了。”“还请见谅。”终于彻彻底底的意识到太子殿下的不简单(?),宫嶷对其心服口服,不再像以往一样会生出“大周有霍淩说不定要完”的想法,反而开始期待大周在霍淩的手下变得越来越好。正当宫嶷生出期待顺便想对霍淩表忠心的时候,霍淩突然扭头看向一边的叶晓,“对了,叶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安排工作、领头做事、挑起大梁?哦,太麻烦了,不想弄。宫嶷:“……”请把感动还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亲手打碎了别人对他“英明神武”的印象,霍淩还在认真征询叶晓的意见。如果说大周朝廷因为皇帝陛下的坐镇而维持了平衡,那么江南官场则是混乱得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收受贿赂,私开矿产,贩卖私盐,官商勾结,你给我打掩护,我下次给你行方便……盘根交错得霍淩看证据都觉得脑壳疼。将叶晓交给他的一叠证据往桌上一丢,写折子汇报的事情交给宫嶷,搜寻证据并且抓人的事情交给叶晓,霍淩只想找点简单方便又不费事,而且还体现他本事的事情做。于是,霍淩见到了江南总督黄昊。霍淩上次从皇帝陛下那里拿的虎符忘了还,凭此能够号令四方兵马的他加上作为太子殿下的身份,叶晓抓人的时候真的完全不用愁人手不够。证据齐全的锦衣卫动作无比利索,握着绣春刀上了江南各个涉事官员的门不说,能者多劳的锦衣卫抓人后还顺便暂时顶了对方工作,考虑周到的叶晓完全没让缺失将近三分之一官员的江南官场陷入瘫痪,除了有些人心惶惶和见到飞鱼服与绣春刀就抖以外。叶晓从不拖泥带水,动作快得江南总督还在考虑如何创造同太子殿下见面的机会,他就先一步满足了黄昊的愿望。只不过江南总督同太子殿下见面的时候,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跪着却仿佛站着的黄昊背脊挺直,不见半点狼狈之色的他直视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温声问好的同时,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殿下,您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成王败寇,黄昊无话可说,他只是没想到会落在霍淩手中。端着太子该有的严肃姿态,霍淩此时此刻看起来甚至有不怒而威的感觉,仿佛没感觉到黄昊话中的意外和淡淡的讽刺,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无比平静,“你不是第一个跟孤这样说的人。”向来有自知之明的霍淩觉得,黄昊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是吗?”扫过一边满脸失望而又目光复杂的恩师宫嶷,黄昊避开对方的视线,紧接着朝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微笑,“殿下,您知道剩下的五百万两白银去了哪里吗?”罗钦交给霍淩的账册中,有五百万两白银的数目对不上,而叶晓和宫嶷在查证的过程中,连欧阳若在得月楼喝茶没给钱的事情都查了出来,却始终没能查出这不对的五百万两到底去了哪里。听到五百万两这个关键词,就连一边闭目养神的叶晓都看了过来。被众多视线打量的黄昊跪得挺直,仿佛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他不见半点狼狈,黄昊甚至再次对霍淩问道,“殿下,您想知道吗?”“接下来,你不会想说,”霍淩轻歪了下头,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想知道?求我。’这句话……吧?”随着霍淩的话音落下,原本集中在黄昊身上的视线都放到了霍淩身上,众人都对霍淩的这“神来之句”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当然那诡异的熟悉感也肯定都是他们的错觉。“哎?”霍淩将歪着的头正了回来,感到莫名的他眨了眨眼,“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奇怪的看着我?明明是他先说我才接话的呀。”果断将责任丢给成为阶下囚后还继续故作玄虚的黄昊,霍淩完全不觉得破坏气氛的责任在他身上。太子殿下是没有错的,对,就是这样。怀着这样的想法,沐浴在众人视线下的霍淩半点都不心虚,就连身子都坐得越发端正,“谁让你们想太多。”气氛,变得越发安静。黄昊:“……”面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但江南总督黄昊不愧是能在江南搅风搅雨的人物,他不但迅速控制住了表情,甚至还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没有顺着霍淩的逻辑走讨论“求不求”的问题,而是直接顺着自己的节奏直接给出答案,“那五百万两,在秦王殿下的手中。”“不对,已经不是秦王殿下了。”话音落下,黄昊又勾唇改口,“意外吗?”大周的骠骑将军,使北疆十年不敢犯边的前秦王殿下,曾经扬言斩尽天下贪官的大皇子居然牵扯到了江南官场,还涉及到了贪腐走私……霍淩有些意外,然而又觉得不太意外。霍淩完全没给出黄昊期待的反应,不知想到什么的他半垂下了眼帘,“自从知道我三哥……”模糊了三皇子霍泱有个私生子这件事,霍淩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所有兄弟中最单纯的那一个,不就是嫉恶如仇的大皇子霍沣疑似贪污受贿嘛,正常正常,相当正常。不同于目瞪口呆的宫嶷以及若有所思的叶晓,霍淩半点没被黄昊话中透出的信息震惊到,甚至还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哪怕现在有人跟孤说四哥喜欢男人,其实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