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限于没同霍凌真正接触过,霍灮一不小心高估了对方。霍凌并没有窥见到霍灮那试图抱大腿的心思,在知道霍灮最近学习的进度和他差不多,甚至还比他快一点的时候,霍凌非但没有一大把年纪学习进度还跟九岁侄儿差不多的羞耻感,反而无比坦然的结束逛御花园的行程,将霍灮送回其住的地方的同时,也随便附送了太傅王安成布置给他的课业。不等大腿还没抱到就被送回的霍灮表示什么,霍凌先一步揉了揉他的头,满脸和蔼的表示,“要是课业还不够做的话,记得和皇叔说。”我一定会满足你的,你开心,我也开心,完美。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现在才回过神来的霍灮,突然忘记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了,“……皇叔,你是认真的吗?”“什么认真不认真,你皇叔我又不喜欢跟人开玩笑。我这么严肃正经的人,一口吐沫一口钉,从不含糊说话。”仗着对方其实跟他不熟,霍凌脸不红心不跳的断然否认,未免对方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导致他露馅,霍凌紧接着以长辈的身份关怀了一番霍灮的生活,并表达了对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期望。“灮哥儿,你的未来还很长,别被眼前的东西困住。”霍凌满脸的情真意切,不但感动了霍灮,也感动了他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再如何的早慧,时年九岁的霍灮听到霍凌这番话,没能忍住的红了眼眶,“皇叔……”自觉是个好皇叔,霍凌应了一声,“哎,我在。”“皇叔!”“我在。”“皇叔!”“恩。”“皇叔!”“……恩。”“皇叔!”霍凌:“……”感动了自己的霍凌保持住微笑,伸手揉乱了满眼亮晶晶的霍灮的头发,“乖,回去写课业吧。”霍灮答得无比干脆,“好。”等到目送霍凌离开,回屋的霍灮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原本属于霍凌的课业,整个人突然怔愣了下——他最初是想干什么来着?不太记得了,先写课业吧。霍灮在书案前坐下,翻开字帖,却不料一张纸条擦过他的衣袖,滑落在地。目光一凝,霍灮垂眸看着地上的纸条良久,终究还是弯下身子将纸条捡了起来。经历了变故后霍灮总是习惯性的多想一点,然而猜测了那么多,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纸条打开以后,出现的是这样的内容——【灮哥儿,你写的时候记得字迹像一点。】看着纸条上连他五岁时的水平都不如的字,霍灮陷入了沉思,难得的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是不是被皇叔忽悠了?……霍·忽悠侄子不心虚·凌因为将课业都交给了霍灮的缘故,哪怕因为明天要上朝而必须起得比平时去御书房的时辰还要早一点,不用特意花功夫写课业的他也仍旧得以比往常多睡了半个时辰。不过这半个时辰,对霍凌的意义不大。因为,他该打瞌睡的时候,还是会打瞌睡。早朝时分,所有人都在为了让大周朝的明天更加美好而努力,霍凌站在最前列,耳畔是大臣们因为意见不同而形成的争执声,前方是宛若实质的加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哪怕比平时多睡半个时辰仍旧提不起精神来的他,光明正大的打起了瞌睡。坐得高而将殿内一切尽收眼底的皇帝陛下:“……”皇帝霍检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却没能控制住自己按太阳穴的手,他闭了闭眼,待得睁开眼,收敛了所有情绪的皇帝陛下,又恢复到了平时不怒而威的状态。“太子。”霍凌:“zzz……”随着皇帝陛下的这声轻唤,殿内还在争执的大臣们有志一同的收了声,下意识的看向了太子殿下霍凌所在的方向。太子,不动如山,毫无反应。霍凌站在最前方,除了皇帝陛下谁都看不清楚他的状态,就在有大臣心下暗自感叹太子殿下真稳得住,甚至对霍凌的评价都高了几分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皇帝陛下将手中的折子丢向了太子殿下,“霍凌!”被折子砸个正着,如梦初醒的霍凌抱着突然出现在怀里的折子,满脸茫然,“……父皇?”对不起,但谁让大臣们“吵架”吵得就像在念经,他也不想睡的。看着霍凌那满脸无辜的样子,皇帝霍检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平气和的问道,“太子,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霍凌满脸茫然,小动物的生存直觉没让他直接反问回去,说什么“我啥都不知道能有什么想法”的说不定会让皇帝陛下当场暴怒的话。他抬头看着皇帝霍检眨了眨眼,又左右歪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反应了过来,霍凌低头翻开了怀中尚带他体温的折子。霍凌手中的折子,正是导致今日早朝如此热闹的原因。看完这封他连蒙带猜后勉强读懂的折子,霍凌大致了解了情况,总的来说,今日早朝会这么“热闹”主要是因为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黄河又泛滥了,我们到底是堵还是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也往往会给地大物博的大周朝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春汛”。对于大周朝的百姓而言,黄河一年不泛滥上一两次就说明今年有大旱,然而同往年不一样,向来“春汛”不明显的黄河今年却仿佛得到了老天爷的看重,汹涌澎湃还夹带着碎冰的洪水冲垮了不少良田,也覆灭了周边的几个村庄。百姓受灾,朝廷自然是要派人赈灾,然而早朝上将赈灾的相关事情都讨论完了以后,工部尚书李公明却当庭递了折子,表示灾要赈,但水更要治。李公明在折子上提出了几条治水的方法,无论是兴修水库还是让黄河改道都言之有理,也让人耳目一新,但是钱从哪里来?谁来治?怎么治?人力怎么来?是堵?还是疏?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是一封折子能够解决的,主张“疏”的李公明同主张“堵”的户部尚书宫嶷各执己见,各有自己合理的理由,其他的大臣也有自己的看法。有的主张“堵”;有的主张“疏”;有的是墙头草,上一句觉得这个有理就同意这个,下一句觉得另一个有理就同意另一个;有的则作壁上观……众生百态,闹得皇帝脑壳疼,吵得霍凌睡意泛滥。合上折子,霍凌挠了挠脸,在众人的注视下轻咳了一声,“那个,李大人的文采还是很不错的。”皇帝陛下:“……”我是让你说这个的吗?被点名的李公明大人一愣,撸起来的袖子都忘记了放下,他看不到太子殿下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对方话中满满的认真,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同李公明一样,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的大臣也有很多,不少大臣望着站在最前列的霍凌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大周朝日后如山体滑坡一样的命运。场面,一时变得极其的安静。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导致不少人心都凉了的情况下,霍凌在皇帝陛下“我为什么还没被你气死?”的视线笼罩下,挺直了背脊的同时清了清嗓子,“诸位大臣说得都很有道理,如果我说没什么看法的话,那一定又有人觉得‘大周要完’了吧。”没注意到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某些老臣已经捂着胸口下一秒就要昏过去,霍凌自以为活跃了气氛,接着说道,“我没见过黄河泛滥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堵’还是‘疏’,但黄河要治,这是大家都可以确定的事情。”说着,霍凌寻求认同一般的,朝上首的皇帝陛下看了一眼,“……对吧?”得到皇帝陛下的颔首后,被认同的霍凌有些激动的咧了咧嘴,对上首的皇帝霍检笑了笑。皇帝陛下:“……”伤眼。但是看在霍凌是他不得不选择的选择的份上,霍检抬了抬手,很给面子的帮霍凌搭了话架子,“你接着说。”“咳,我其实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李大人。”挺了挺胸,霍凌扭头看向一边已经将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的李公明,“你,到过黄河吗?”“没有。”已经知道霍凌是何意思的李公明轻抿了下唇,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还加了一句,“但是我到过长江,还治过长江的水。”“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没到过黄河。”霍凌理所当然的反问,将李公明问得哑口无言后,霍凌又扭头朝一边的户部尚书宫嶷问道,“宫大人,你到过黄河吗?”宫嶷虽然从李公明的反应已经有所猜测,但是面对太子殿下霍凌的问题,他还是只能如实回道,“没有。”“既然没有,”霍凌双手一摊,理直气壮的表示,“那你们所言所语,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没有到过黄河,不知道黄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里指手画脚,还说大周因为有我就要完,我看大周是因为有你们才要完。”虽然他当一个废物当得很开心,但是父皇骂他废物是一回事,这些啥都想管连皇后去了太庙都觉得是叶贵妃太嚣张,而三天两头弹劾他母妃的人说他废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站着说话不腰疼,连他这个废物都不如的人,又是什么?霍凌歪头环顾了在场众人一圈,目光所过之处,不少大臣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场面,一时变得比最初还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