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谭一言掀起千层浪,却并不在意众人反应,只稳如泰山的站在舒余身边,以足够亲近的姿态来佐证自己的话。
舒余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羡慕嫉妒恨视线,愈发挺直脊背,用大方得体的微笑予以回应,心里却对谢谭此举极不赞同。
如果是没分手前,他将她介绍给众人,她会很高兴,但现在,她除了头疼他的贸然之举外,胸口只剩下一片酸涩滋味。
给一个已经不需要的人她曾经渴望的东西,除了满心惆怅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但工作场合,无论是为了她还是谢谭的颜面,她都不会出言反驳他,于是接下来一行人就去了茗心居用午餐。
东道主显然是用了心的,午饭安排得极为用心,一行人在两个包厢坐定,秘书助理们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几位领导一起,舒余本该去另外一个包厢的,结果因为她和谢谭的关系,此时在主桌上有了一个位置。
临分开前,同事拍了拍她肩膀,笑得别有深意,“放心,那边我会搞定,你就在这边陪男朋友吧,既然这么巧碰到谢总,就专心点把人看好了,你是没瞧见,刚才那几个女的盯着你家谢总的眼珠子都泛绿。”
同事的打趣舒余本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她在对方话语里读出了异样,这才上了心。
看着同事远去的背影,她品味着那人微妙的笑容和调侃中表达出来的深意,突然意识到她是知道谢谭的,不是今天第一次见,也不是平日里道听途说,而是一种真切的似乎对其有所了解的熟悉。
舒余不免多想,谢谭的公司离他们是不远,但她记得他从来没有来过这边,和她们也没有交集,那么这种熟悉就很耐人寻味了。
压下心底的疑惑,她在谢谭身边落座,午饭菜色丰盛,老总带着身边的经理极其主动热情的开启了话题。
只能说国人的饭桌文化深入骨髓,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转到了工作上,如果不是外国专家和谢谭都拒绝饮酒,这顿饭就要觥筹交错了。
舒余低头安静的吃饭,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会时不时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是跟在谢谭身边的年轻副总,眉眼飞扬的年轻人和谢谭的沉稳截然不同,即便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但光看他灵动的眼神就知道这人脑袋里此刻正转个不停。
他并不参与其他人的谈话,一路上像是要把人看出朵花来似的时不时瞧舒余,但等舒余看回去,他又摆出一副佯装无意的模样,行止着实有些奇怪。
又一次和这人眼神对上时,舒余朝他点了点头,那人好似被吓到,立刻心虚的转开头,弄得舒余越发摸不着头脑。
她心里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之后就不再关注,半途却被人偷偷在手边塞了张名片,注意到那迅速缩回去的手和对方专注碗中食物的装模作样,舒余低头看了下手边的烫金名片,捕捉到“谢齐”这个名字。
姓谢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舒余仔细看了下,发现这人眉眼间确实和谢谭有相似之处。
原来谢谭身边也是有能让他看入眼的家人的,也不全都惹他讨厌,这是舒余第一且唯一的想法。
她和这人没见过,以后也不会有打交道的机会,因此看过就算。
饭桌上谈生意对当事人来说或许真的很方便,但对旁边不感兴趣的陪听人员而言,就有些折磨了。
舒余不需要做口译,只能像个花瓶一样杵在谢谭旁边,除了吃饭也没其他事情好做,吃到一半,菜色有些咸了,她正准备喝口手边的茶,原本正和人谈话的谢谭突然扭过头来制止了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过来,“喝这个。”
舒余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今天确实不能喝茶,于是从善如流的接过水喝了下去。
这几天是她的生理期,她日子向来准,今天因为意外分神没注意到,谁知道居然是被谢谭提醒。
喝着水,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连她自己都会忽略的东西,谢谭这么放在心上?
她不免想到从前,好像她生理期造访的时候,和谢谭在一起他确实比平常要注意些。
所以,也不能怪她那时候看不穿放不下,因为他有时候就是会那么好,让人意外惊讶却又很受用。
舒余这边因为一杯水满心感慨,那边一直暗中观察的谢齐则忍不住舔-了舔被酸到的牙,堂-哥真的是,嗨,果然是亲-亲女朋友,和他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值钱堂-弟真真是天壤之别。
谢齐吃了一颗酸柠檬,捧着脸在旁边观察这个未曾谋面的堂-嫂和堂-哥之间的互动。
虽说这俩人之间气氛很怪,彼此正经得完全没啥眼神和身体交流,但那种时不时出现的熟稔小互动着实让人牙酸。
堂-哥这才递杯水过去,没过一会儿夹菜的时候就被堂-嫂拦下,她侧身低声和堂-哥说了句“有芥兰”,就给人夹了其他菜,看得他一嘴狗粮味儿。
所以,这不是感情挺好吗?怎么搞得跟离异夫妻一样,谢齐完全不明白。
其实舒余也不想的,只是谢谭曾经因为吃了芥兰肠胃不舒服这件事让她印象深刻,所以才出手拦了一下,毕竟那道牛肉菜里的芥兰切的又小又碎,她要不是亲口尝过,也不会发现。
饭桌上虽然主要在谈生意,但舒余的举动到底还是惹人注意的,之前因为谢谭明显不喜欢外人打趣他女朋友,所以众人有所避忌,如今小情侣亲密互动,再装看不见就太刻意了,于是大家少不得说上几句小情侣感情好的话,再夸一夸彼此之间的贴心与登对。
谢齐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堂-哥因为那些彩虹屁而好转的情绪,虽然面色并无改变,但对于深谙抱堂-哥金大-腿技巧的同行谢齐来说,他看到了未来路上的指路明灯。
原来比起吹堂-哥个人的彩虹屁,现在这个才是光明出路,get了!
这顿午饭到最后算得上是宾主尽欢,只是原本定于下午的二次会议推迟到了后天,虽然推迟了,但合作方老总情绪却十分高昂,明显是很满意现在的进展。
既然下午没工作了,舒余也就不用再跟,在老总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欢送下,只得坐上了谢谭的车和他一起离开。
“到前面放我下来就好,我坐地铁回家。”舒余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谢谭对前方的司机道。
上车之后他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舒余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就委婉的要求提前离开。
“这怎么行啊!”谢谭还没开口,先跳脚的反而是坐在副驾驶位的谢齐,他回过头来看着舒余道,“嫂子,咱们才第一次见面,我连一句话都还没和你说呢,怎么就要突然回家了?堂-哥让人把这边的房子都收拾好了,大家一起住呗,你不在的时候哥可不高兴了!”
谢齐是个人来疯与自来熟,向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虽然时不时喜欢杜撰夸大与矫饰,但不得不说,这人的做派并不讨厌。
至少舒余没觉得,她只觉得这人好笑,灵动活泼得就跟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样,满身的轻快少年气。
于是,她好脾气的回,“抱歉啊,真的不能一起,我和你哥已经分手了,所以,不太方便。”
谢齐张着嘴巴,被这个消息砸得满脸懵逼,一时间瞧瞧闭眼休息的堂-哥,再瞅瞅放出惊天大雷的堂-嫂,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最后,作为一个不知内情无能为力的小可怜,他只好正襟危坐的缩在副驾驶,恨不得和司机一起消失在这个气氛危险紧绷的封闭空间里。
难怪上次堂-哥那么瞧他,感情是和王老三一样,临求婚前跑了妹子,唉,惨,太惨了,可怜的崽。
他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后面自上车后就十分安静的谢谭终于开口了,他握住了舒余的手,没理会她的挣扎反抗,“事情容后再说,我们先回去看房子,我把你东西全都带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舒余觉得谢谭的手温度很高,烫得她难受,短暂反抗未果之后,顾忌着前面那两个人,她没再挣扎,听到谢谭的话之后,她疑惑,“我的东西?”
谢谭点点头,幽黑若深潭的眼睛盯着她,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舒余想了想,猜测应该是她送回给谢谭的那些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些确实曾经属于她,只是在两人分手之后,她就已经默认那些和她毫无关系了。
毕竟她选择放手时,所有东西就已经有了了断。
“东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没意见。”她说。
那些东西对谢谭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因为曾经属于她,所以有了被重视的价值,但舒余这么说,恍惚间让他有了种自己和那些东西一起被随意丢弃的感觉。
很糟糕。
于是,谢谭不再说话,车里维持着僵硬到几乎结冰的诡异氛围,直至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