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从梦里醒来后,谢谭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舒余不在,他确实睡不好。
即便很多真-相他清晰明了,但逼-迫自己再一次承认的滋味仍旧不好受。
他从床-上起来,穿好睡衣,去空荡荡只剩水的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纯净水,半瓶下去,梦中绵延反复的焦躁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
手机上的时间停留在3:14分,外面天色偏暗不见月色,仅有寥寥几颗星子挂在天上。
和舒余在一起之后,他就很少再熬夜了,念书的时候和许多年轻男孩子一样经常熬夜打游戏,上了大学后一边求学一边创业,熬夜的次数就更多了,尤其是为了赚第一桶金那半年,他晚上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即便赚的钱可能只是他名下股份分红的零头,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年轻的时候无所畏惧,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自己掌中,直到他在她身上跌了跟头。
两人在一起之后,她似乎从来不随便插嘴他的生活和工作,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时却不是那么想的。
他抽烟时她总会多看他几眼,他熬夜那双眼睛里就写满了不赞同,无论是挑食的毛病还是偶尔喝多了酒,在她那里都是需要被重点关注的问题。
身边多了她,就像生活中突然多了无形的约束,方方面面都有一种被人桎梏的感觉。
老实说,谢谭很不习惯,他从小最讨厌别人这么对他,为此他叛逆抗争和那个家闹到几乎决裂,就是为了摆脱那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然而谁能想到后来有一天,他却会自己主动钻入别人划下的囚笼中呢?
太傻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上那些死得七七八八的花草,觉得自己现在的下场和那些花草也差不多。
一旦失去了种花人的细心呵护,立刻就失去了生机,将命运攀附寄托在别人身上,何其愚蠢可悲,他曾经最痛恨这样的活法,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蹈覆辙,傻和蠢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他了。
谢谭收回思绪,去了客房,他回来后看到了被收拾得整洁一新的房子,也看到了客房那里多出来的许多东西,件件都曾经经他的手,被他送给舒余,现在则安静的躺在客房里,像是凭空多出来的可怖幽灵。
床-上放的盒子是近期他最熟悉的,打开后他看到了红色的樱桃发夹,即便灯光昏暗,红色的宝石依旧熠熠生辉,正如他第一眼看到它时想的那样,美得足够动人。
然而它却没能打动需要讨好的主人,落得一个被遗弃的下场。
谢谭拿出樱桃发夹翻来覆去的看,它确实和当年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到他手里之后不小心弄丢了,让他遗憾了好久。
他还记得舒余戴那个发夹时的模样,那会儿她因为觉得麻烦,原本的及腰长发剪成了娃娃头,他坐在她身后,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个红色的樱桃发夹和她白-皙的耳朵。
看得久了,眼睛里就像是长了东西,不舒服极了,于是在某天课间操教室没人的时候,他拿了那个发夹放到了口袋里,在舒余满脸疑惑翻来覆去的找时,头也不抬的写他的习题。
到最后舒余也没能找回她的发夹,看得出来她是有些不开心的,然而对谢谭来说,不解决这东西他就没办法专心学习,所以只能委屈她了。
但是以后他肯定会送她一个更好的,他那时候心安理得的这样想,虽说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但他终究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把这个一模一样的樱桃发夹还给了她,只可惜这时候她已经不喜欢不需要了。
谢谭想,是不是因为他说得太随便给得太随便,所以她才不在意,不在意这个他实际上静心挑选了许久的礼物,如果他那时候不非要说是别人送的,不知道这东西的下场会不会有所变化。
应该没吧,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客房里被遗弃的一切,他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胃有些疼,谢谭将床-上的东西推开,躺了上去,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吃多少东西,大概是饿狠了。
空虚的胃提醒着他需要进食,谢谭拨通了舒余的电话,却和之前一样只有千篇一律的提示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头有些疼,天亮之后处理完这边的工作他会北上去找她,找她问清楚为什么突然想要分手的原因,问她为什么单方面决定和他划清关系,然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
舒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所以,果然是不爱吗,即便他在别人眼里再,他从来都是一个她避之不及不愿意有更多接触的人。
哦,最初对她来说,他可能还是个讨厌鬼吧,谢谭忍不住笑了。
喜欢上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还处心积虑纠缠不休的介入她的生命,得到被抛弃的下场也是理所当然。
“王八羔子,居然背后耍手段!”谢齐拒绝秘书递过来的咖啡,一路带风的走进谢谭办公室,脸上是犹未消失的愤愤,“这个老不休,居然敢公器私用给私生子谋福利,也不怕胃口太大噎死他!这次要不是我们提前知道消息插手拦了一把,我看他们是想彻底甩开我们窜上天去!”
办公桌前看文件的谢谭抬头看了性情急躁的堂-弟一眼,“保持安静。”
见自家堂-哥面色不好,谢齐出言关心,“哥你面色这么难看,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
“股权转移的事暂且放一边,我这边收到消息,欧洲市场那边思朗对海利提起了专利诉讼,主张明州旗下产品涉及侵权种类高达13种,这个关口老头子做股权转移,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贴补他那些私生子的胃口,也有可能是为了转移视线。”谢谭冷声道,“我让张律师查过,虽然集团反诉思朗那边提出的主张缺乏根据,并且向专利商标局提交了多方复审的请求,但是目前来看结果并不乐观,胜诉的希望不大,即便打赢了官司,对集团来说也是伤筋动骨,很不划算。”
“所以,哥你和思朗那边什么关系?”听说家族生意明州集团出了问题,谢齐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高兴到想问是不是心黑手狠的堂-哥在背后给人下了绊子。
反正老头子从小到大看他不顺眼,家里家外喊话遗产分红没他一毛钱,他不抱紧自家堂-哥金大-腿跟着吃肉喝汤摇旗呐喊还等什么呢?
谢谭看了自家堂-弟一眼,没说什么,但从态度上来说,却是默认了的。
“行行行,你不想说就算了。”谢齐向来自诩自己是个极为贴心的好小弟,“不过哥啊,你使绊子我是双手双脚赞成,就是别忘了挖坑填土的时候叫我一起,要是错过机会我会很遗憾的。”
谢谭没理会堂-弟的油嘴滑舌,家里那摊子烂事儿,如果不是生而注定无法摆脱,他才没心思一脚踏进烂泥里恶心自己。
他这边工作繁多,为了早日拥有能和家族抗衡的实力,他从来不敢懈怠,在那些人意图再次摆布他的人生时,双方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即便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这边谢谭专心工作,谢齐没人说话,只能自己找乐子,他红颜知己和狐朋狗友众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新乐子。
“卧-槽,这家伙是煞-笔吗?”看着狐朋狗友一家亲小群里朋友的诉苦,他直接吐槽出声,“做男人做成这样,女朋友不跑才奇怪了!”
他这边吐槽得欢快,那边谢谭已经皱了眉头,不得不说,他有些字眼实在是戳中了谢谭的心病,若非如此,他早就撵人出门了。
于是,谢谭难得有耐心的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谢齐的神经粗细向来是个玄学,这会儿就粗得很,完全没发现问话人的个中深意,只一味吐槽,“就王家那个老三嘛,前阵子不是跟我们吹牛说找到了一生真爱,要奔着结婚去谈恋爱吗?结果你猜怎么着,和人在一起仨月,准备求婚的当口被人妹子给踹了,这会儿在群里嚎呢,可笑死我吧!”
“很好笑吗?”谢谭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些危险的情绪。
然而谢齐不觉,他坐在沙发上,朝着自家堂-哥一脸肯定的点头,“当然好笑了,就那煞-笔的操作,我能笑他一百年。”
“说他傻都是抬举他了,就没见过这么智障的!”谢齐敲着沙发扶手道,“和我们说是一生真爱,要追人家妹子结婚,结果他做了什么,他搞七搞八就是不会好好说句我喜欢你我爱你,东西是送了不少,结果也没见人家妹子高兴,他自己在那得意洋洋,说是过不久就能给我们带个弟妹,谁知道求婚戒指刚订好人家妹子就毫不犹豫的跟他掰了,走得真是头也不回潇洒得很!”
谢齐一脸的“我早有预料”,“当初我就觉得他追人的架势不对头,劝过他好好经营感情,别那么高姿态,话全都憋在心里,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全都知道,你追人做老婆,连放低身段好好说话都做不到,就这样能追到人?骗鬼去吧!”
“简而言之,所有不能用行动表示出来的爱情,都是扯淡!”谢齐大手一挥,用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做了结尾。
谢谭原本听得烦躁,但谢齐这句话一出来,他瞬间沉默下来。
谢齐有话痨的毛病,这会儿又开始喋喋不休,“这会儿人跑了,和我们哭什么,不赶紧想办法去追人,光在这里委屈有什么用,人家妹子还觉得自己遇人不淑委屈呢,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烦死个人。”
他噼里啪啦的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话,看在兄弟的份儿上善良的做了回爱情导师,等忙完这个,又想起自家堂-哥的感情问题。
“哥,你前阵子不是说要带我们见堂-嫂吗?现在家里那边老实了,你该带堂-嫂见我们了吧,要知道大家可都盼了好久了!”
“对了,我还听说你在蒋哥那边定了戒指,是打算先订婚还是直接结婚啊?家里那群老妖精……”
话到嘴边说到一半,谢齐在自家堂-哥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默默地选择了闭嘴。
好像,似乎,堂-哥的感情进程也不太顺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