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霍泽明离开,秦书都还是一脸茫然困惑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他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立即引起了霍泽明的不悦与反感。
好像自己要再继续问下去,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所以即便心中有着很大的疑虑与不解,可到了最后,秦书也没敢再问,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泽明离开了。
他的朋友都在远处望着,只看到两人交谈了一番,但具体聊了些什么是听不清的。
他们见霍泽明离去,就都凑了过来,问:“怎么样,你问到了吗?”
秦书摇头:“……他估计把我当坏人,以为我会对慕同学做什么坏事吧。”
朋友就说:“我都说了,让你直接去问慕思思,你非得要跑去问人家哥哥。”
这时候套什么近乎啊,哪有大舅兄看妹夫顺眼的。
秦书挠了挠头发,不由笑了:“那要是问了,哪还叫礼物啊。”也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朋友们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的上课铃却响了,于是互相推搡着对方,玩闹一番后,纷纷跑回了课室。
慕思思从语文老师那边回来时,正巧碰见了霍泽明。
因为她走得太急,再加上霍泽明也在思索着事情,两人都没怎么看路,所以路上的时候差点就撞到一块去了。
霍泽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也没有出声,一时竟显得有些安静。
慕思思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怎么在这儿呀?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霍泽明点头。
慕思思一愣:“你点头是怎么回事?”
霍泽明显然在走着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慕思思的话,摇头道:“没什么。”
慕思思看见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更是瞪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什么有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霍泽明手里还攥着一支笔,此刻握得有些用力,上课铃响的的时候,周围人都在忙着跑回课室,唯独他有些怔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垂眸不语。
直到慕思思眉头都皱了起来,快要发火的时候,霍泽明才抬头,阴晴不定的情绪平稳下来,他笑了笑,说:“真的没什么。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他牵起慕思思的手,打算与她一同回课室。
慕思思见他莫名其妙的,心里更加生气,一把甩开霍泽明的手,冷哼道:“不说拉倒,当我稀罕呀。”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理都不打算再搭理霍泽明。
霍泽明微微愣神,他看向跑得越来越远的娇小身影,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后跟了上去,安静跟在她身后。
霍泽明回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在上课了,见有学生迟到,还有点不悦,但在看见迟到的学生是霍泽明时,神色才缓和了些,点头同意他进来,让他回位置上坐着。
慕思思在霍泽明进来后也没说话,抿着唇,一脸严肃的模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霍泽明坐下时,她也只是专注地盯着黑板,认真听老师讲课。
那支签字笔一直被霍泽明攥着,他松手时,才依稀感觉到一丝疼痛。
霍泽明低头看了眼,笔尖已经刺进掌心,甚至开始渗出血丝来。他缓缓地舒了口气,把笔拔了出来,在擦干净边上的血迹时,偏头看了慕思思一眼。
慕思思在听课,没有留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霍泽明轻声唤了句:“妹妹?”
慕思思没有回应。
霍泽明又再叫了一声。
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慕思思在专注听课,所以才没听见,就又唤了一声。
但是等到第二次第三次,连叫好几声之后,慕思思还是冷着一张小脸,什么话也没说,霍泽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好像生气了。
霍泽明碰了下她的手背,柔声再唤:“思思?”
慕思思“咻”地一下就把手给收了回去,端方地放在课桌中央,身板挺得直直的,压根不理会他。
霍泽明望着她,想了想,终是没有在这会儿打扰慕思思上课,随后把秦书给他的笔安静地放在了她的课桌上。
这一节课,霍泽明全程都在出神,心思放在了别处地方,但在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仍旧对答如流,好像从来没有开过小差一般,实则思绪早就飞向了云霄之外。
等到下课后,他去装热水回来打算给慕思思泡奶粉喝,回到座位时却发现两人的座位之间,多出来了一条三八线。
霍泽明有些愣神,视线在那道泾渭分明的三八线上停留了很久,尔后看向她。
慕思思虎着一张脸,听到动静后回眸看了看他,紧接着冷哼一声,就又转过脸去。
霍泽明本来想把泡好的奶粉给她,可还没把杯子放到慕思思那边,就听见她语气很凶地警告:“不许碰到这条线,不然揍你,听见没有?!”
霍泽明看了眼手里的蓝色杯子,只好乖乖地把杯子放了下来,将它放到三八线边缘那里,也不敢过界。
在这上课期间,他目光不时地会落在慕思思身上,但小姑娘上课认真得很,压根没有察觉霍泽明的目光,根本不理会他。
而那杯牛奶慕思思最终也没碰,任由着它就这么放到了中午放学。
到最后牛奶都凉了,部分没有融化的奶粉凝结成一小块,看上去黏黏稠稠的。
中午放学,慕思思默不作声地收拾课本,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准备离开。
可霍泽明坐在位置上没动。
慕思思站起来,盯着他看了两秒,不开心地说道:“快让开,让我出去。”
霍泽明转过身看她:“妹妹,你打算去哪儿?”
慕思思哼了下,软声软气地回答:“你管我呢,我没管你,你也别管我。”
说着,她就想绕过霍泽明,从他那边出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霍泽明便轻轻拽住她的书包带子,慕思思反倒在原地踏步,没能成功离开。
她回头,恼怒地说道:“松手!”
霍泽明摇头。
慕思思气红了眼,生气地骂他:“讨厌鬼,放手!”
霍泽明认真地看向她,轻声唤了句:“妹妹。”
慕思思压根不给他好脸色,只哼道:“别乱叫,谁是你妹妹。”
霍泽明睫毛轻轻地扫过,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眸来,又继续看着慕思思,语气认真且真挚地说道:“妹妹,对不起。”
慕思思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道歉,一时竟有些愣住,反倒偏过脸去,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霍泽明看着她这幅别扭的模样,先前沉闷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他帮慕思思把书包正好,耐心地哄道:“早上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慕思思听到这句话,转过脸来瞪着他,高声反驳:“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霍泽明轻笑了下,笑容温温暖暖的,仍旧耐着性子哄她:“总之,是我不好。”
慕思思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才没那么容易被讨好呢。
霍泽明从兜里翻出两块奶糖来,放到她掌心,笑着说道:“妹妹,吃糖。”
慕思思看了眼手里的大白兔奶糖,仰起头来望他,倒是没再说些什么。
她勉强被顺毛了,气好歹消了点,霍泽明接过她书包的时候,也没被拒绝。
慕思思哼哼唧唧地说道:“你知道错就好。”
霍泽明点头,很诚恳地认下了错误。
尽管早上那场争吵,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小孩子无缘无故地闹起别扭来,但在霍泽明的安抚与退让下,这一场冷战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解开了误会。
这一场莫名其妙开始的冷战,又莫名其妙地和好起来。
霍泽明肩上背着两个书包,牵起慕思思的手走出课室。
慕思思却甩开他,反倒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对霍泽明做了个鬼脸,“还不快点跟上来。”
霍泽明笑,点头应好。
慕思思走得也不快,霍泽明很快就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着。
他的个子长得很快,如今是越来越高了,反倒慕思思的身高没什么变化,于是在霍泽明的对比下,就显得她越发娇小起来。
霍泽明问:“今天想吃什么?”
慕思思看了眼他,哼道:“反正不想吃饭,今天被某个人气饱了。”
霍泽明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耐心地说道:“那我们去喝粥好了。”
慕思思没反驳,倒算是默认了。
两人走出校门,人越来越多,霍泽明怕她走丢,遂又伸手牵住了她。
这回,慕思思倒没有再甩开他的手,只瞥了眼霍泽明,粉嫩的脸蛋满是骄矜之色,看上去却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霍泽明偏头看向她,忽而便弯起了眼睛。
等到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霍泽明整理着笔记,把书上的重点标记下来,用彩色笔标上颜色。
慕思思则是在写作业。
一班门外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有人找她。
霍泽明执笔的手一滞,纸张上的笔迹划乱了一道,在纸上留下沙沙的声音。
慕思思心里奇怪一阵,示意让霍泽明让个位置,好让自己出去,等到出了门后才发现,是不认识的人。
慕思思愣了愣:“你是?”
那人没想到慕思思会不记得自己,先是一怔,随后十分小声地说了句:“慕思思,你还记得吗?上次比赛,你把你的笔借给了我。”
他这么一说,慕思思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啊,是你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在门外对话着,一班的人早就哄成了一团,只是碍于霍泽明的脸色,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努力想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是又离得太远,只看见两人的嘴在动,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霍泽明放下笔来,也不再写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
课室外面,秦书鼓起勇气,眼睛很亮地问道:“慕思思,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慕思思茫然了下:“啊?什么喜欢的?”
好端端的,他过来这边问她做什么?
秦书也是第一次与女孩子搭讪,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措地补充道:“就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课室门就被敲了几下。
打破了这里尴尬的氛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霍泽明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宛若阐述事实一般地说道:“数学老师找你。”
慕思思一开始还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紧接着就发现霍泽明的目光是看向秦书。
霍泽明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目光淡淡地盯着他看,露出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友好的笑容来。
秦书在朋友们的打气之下,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来了这里,他跑来一班这边找慕思思,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出格的事情,如今话被打断,勇气更是一下子被消散掉了大半。
如今听霍泽明提起老师的事,秦书嗫嚅地说道:“那……那我先离开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人却还没走,眼神饱含期待地看着慕思思,希望从她口中得到方才的答案。
霍泽明看见两人的互动,眸色暗了暗,他抿着唇,垂眸时的神色显得有些漠然。
慕思思却完全没有接收到秦书的眼神暗示,反倒说了句:“噢,那你快走吧,就要上课了。”
霍泽明听到这句话时,抬了抬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了,竟是扬起了一丝弧度来。
尽管秦书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但难免还是会有些失望,他委屈看了眼慕思思,失落地说道:“那我走了……”
慕思思点头:“嗯,你走吧。”
说着,她扭头就走进了课室。
霍泽明站在课室多停留了会儿,并没有离开,他瞥了眼秦书离开的方向,轻笑了下,笑意带了点耐人寻味。
秦书走了两步,却慢慢反应过来。
“不对哎,数学老师不是请假了吗?”因为他有事请假了将近两周的时间,所以这几天数学课都被替换成了班主任的课。
老师不在,他怎么会找秦书?
秦书下意识回头,往慕思思班级看了看,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霍泽明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安静地扫了他一眼。
莫名的,秦书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警告。
他僵硬着身子转过脸去,心里却在想,看来慕思思的哥哥的确是不喜欢自己。
这个年纪的学生本来就爱起哄,他们见慕思思回课室,还想多八卦一下在外面的事情,以及来找慕思思那个帅气腼腆的男生究竟是谁,但是在看见她身后的霍泽明,顿时就什么话也不敢问了。
学生们看到霍泽明,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知为何,打从心眼里敬畏着这个自入学以来就充满着神秘气息的少年。
于是在慕思思进入课室后,面对着的就是一片安静寂静的教室,所有人都认真看着课本,仿佛十分专注地预习着功课。
慕思思看着他们一反常态的模样,就更是莫名其妙,感觉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
还有那个叫秦书的,他到底过来找她是想干嘛的?
不等慕思思疑惑多久,上课铃就响了。她来不及再多思考别的问题,回到座位坐好,拿出接下来要上课的课本。
没过多久,霍泽明也回到了位置坐下。
慕思思正翻到老师接下来要讲的内容,边上一杯泡好的牛奶就推了过来。
慕思思往旁边看了眼。
霍泽明笑了笑,温声细语:“妹妹,喝吧,这是刚冲的。”
慕思思每天都需要喝一杯泡好的奶粉,不过因为今天发生的那次冷战,她并没有碰它。
霍泽明还记得她奶粉没喝,课后又再去冲了一杯新的。
慕思思接过去,却没喝,悄悄观察了下讲台的情况。
霍泽明放轻声音,笑道:“老师没看过来。”
闻言,慕思思这才放心地喝了一大口。但因为喝得太急,所以嘴角还沾了一点牛奶的痕迹。
霍泽明忍住笑意,唤她:“思思。”
慕思思傻愣愣地抬头,看向霍泽明的模样显得有些呆萌,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蛋被弄脏了。
霍泽明拿出手帕来,帮她擦了擦。
慕思思这才意识到些什么,再度看着他。
霍泽明点头:“好了,这次干净了。”
她下意识碰了碰嘴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的。
放学后,慕思思认真地抄着笔记,把这两天老师讲的内容都重新温习了一遍。
霍泽明在旁边给她剥了个橘子,等慕思思抄完后才拿给了她。
她囫囵几口就吃完了。
霍泽明见她吃得这么急,不由笑了,提醒道:“妹妹,不用这么快。”
慕思思点着脑袋,却一口把最后半块橘子塞了进去,咬完后收拾东西,十分豪迈地说:“好了,回家吧。”
霍泽明接过她的书包,微微一笑:“嗯,回家。”
只是等到两人来到单车棚,却发现自行车忘了打气,轮胎已经有些扁了,完全没法骑回去,只能把它推回家。
慕思思问:“那现在怎么办呀?”
霍泽明解开车锁,扶起自行车,思考了下:“我们今天只能暂时步行了。”
说着,他又偏头看向慕思思,问她:“妹妹,要不你坐上来?”
慕思思看了眼自行车,再看了看霍泽明,心里边的天平在步行还是坐上去中间来回打转。
最终,她轻咳一声,勉勉强强地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慕思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自行车上,挑眉一笑:“那还等什么,开车吧。”
霍泽明眼底浮现起一抹笑意,他认真地点头,语气严肃说道:“遵命。”
于是,这一天,他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家里的。而在中间的时候,轮胎彻底扁了,彻底走不动。但慕思思的懒劲又上来了,完全不想步行,所以最后还是由霍泽明背着她,再推着自行车回去的。
等他们回到家时,天都黑了,周围的居民楼早就已经点亮了灯火,路上的路灯有几盏路灯还坏了,光亮不是很明显。
两人把自行车放回到小区楼下,慕思思搂着霍泽明的脖子,不肯从他身上下来,仍旧让他背着自己。
霍泽明将她往上托了托,免得人摔着。
慕思思东张西望的,突然抬头看向天空,高兴地指着天际说道:“霍泽明,是星星!”
霍泽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头微笑:“对,是星星。”
慕思思却又叹气着说道:“我们折腾了这么久呀,星星都出来了。”
霍泽明听着她那明显消沉下来的语气,不由偏头朝她看来,但是却被慕思思挡住脑袋,严肃地教育他道:“乱动什么呢,没看见还背着个人吗?等下摔着了怎么办?”
霍泽明忍住笑意,语气真挚地说道:“是,妹妹教育得对。”
慕思思哼哼一声,反而搂得更紧了。
霍泽明背着她往前走着,路灯上的光亮却明明灭灭的,时而亮时而不亮。
月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路上偶尔会响起他们的对话。
霍泽明问:“妹妹饿了吗?等下想吃什么?”
慕思思想了下,可一想到时间瞬间就蔫了,“这么晚了,随便吃点算了。”
霍泽明答应:“嗯,好。”
他们回到家后,霍泽明去厨房煮饭,慕思思却直接就瘫在了沙发上,舒服地抱着抱枕,打算睡一觉。
霍泽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妹妹别睡,不然今晚睡不着了。”
她上次在房间一口气睡到了晚上八点半才起来,然后那天晚上硬是怎么都睡不着,慕思思就偷偷跑出来看电视。
但家里三个人,除了她以外,其他两个睡眠都很浅,一听见客厅的声音很快就醒了。
于是那天晚上,慕爸爸跟霍泽明为了能哄她睡着,可是费了很大的劲。
直到最后天都快亮了,慕思思才打了个呵欠,说自己准备回房间补觉。但家里的两位男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慕思思想起那晚的事情,也不敢再继续睡了,连忙拍了拍脸蛋,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霍泽明煮了火腿鸡蛋面,又蒸了两个肉包,把冰箱里的牛奶拿出来热了下。因为不是什么难弄的菜,所以很快就煮好了。
慕思思闻到香味后,困劲才消散了一点,她揉着眼睛往饭厅走去,几乎就要撞桌子上了。
好在霍泽明在一旁留意到她的动静,及时护住了人,才没让慕思思被撞到。
他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摸了下慕思思脑袋,牵着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塞了双筷子给她。
慕思思抓着筷子,卷了几根面条来吃,只是没吃多少,大部分就掉在了桌面上。
霍泽明熟练地把她落下的面条捡起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上。
两人还在吃着面,慕爸爸已经回来了。他为了能腾出时间来给女儿过生日,这几天几乎一直在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忙碌得不行,往往孩子们都睡了,慕爸爸才刚回家。
今天算是回来得早了。
慕父打开门,见他们居然才坐在饭厅吃饭,不由有些吃惊,“哟,今天怎么啦,这么晚才吃饭。”
慕思思没应声,脑袋一直往下点,眼看着脸就要贴面碗上了。
霍泽明轻轻拦住她,转头对慕爸爸解释道:“自行车轮胎没气了,我们是走回来的。”
从学校回来这边的公交车,一般六点就下班了,所以他们也没法坐车回家。
慕爸爸了然:“那我等下给轮胎打点气。”
他把文件放在旁边的书架上,走过来看见女儿宛若小猫钓鱼一样地打着瞌睡,更是乐了:“囡囡这么困啊?”
慕思思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看他,一手拍开了霍泽明挡在自己额头前的手。
“我不困,我在吃饭。”她很严肃地在跟他们强调。
慕爸爸怕她到时候真的掉碗里去了,拿起她的面碗来,就给慕思思喂起东西来。
慕思思听话地张嘴,慢慢咬着面条。
在慕爸爸的投喂下,她总算是勉强把东西都给吃完了。
等两人吃完饭后,慕爸爸让两人去客厅休息看电视,自己收拾碗筷拿到洗漱台清洗着。
等到洗完了碗,慕爸爸才出来问女儿:“宝贝,周六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候你要请同学过来家里玩吗?”
慕思思皱着眉,软糯糯地问他:“不是说要带我们出去玩嘛?”
慕爸爸笑:“那可以白天出去玩,晚上请同学过来呀。”
慕思思想了想,却摇头:“不请了,麻烦。”
慕爸爸点头,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说道:“我以为你会想请朋友过来这边玩呀。”
“朋友?”慕思思严格来说在班里暂时还没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大多数人的关系还没她在小区时认识的那些人亲密。
慕爸爸说:“对呀,比如男同学或者女同学之类的。”
其实他还想借此机会看看给她女儿写情书的那位小朋友到底是谁,居然这么有勇气。
慕思思仍旧摇头,她伸了下懒腰,打呵欠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泪花,显然是累得很。
但慕思思还不能睡,她连澡都还没洗。
她便跑去房间拿衣服,迅速洗完澡后,又迅速钻进房里,闷头睡觉去了。
夜晚的时候,霍泽明躺在床上,却迟迟未能入眠。
他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幕,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一点,总有一天,慕思思身边会簇拥着越来越多的人,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靠近她,接近她,追求她。
他们并不能像儿时那样,两个人形影不离的,一直在一起。
妹妹总有一天也会拥有着自己的家庭。
就像小时候在小区玩过家家时那会儿一样,她总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很多人都希望慕思思当自己的新娘子。尽管她觉得游戏无聊,从来没有参与过。
霍泽明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心情却越来越糟糕起来。
凌晨的时候,霍泽明习惯性下床,打开慕思思的房门,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
夏天热的时候,他们房里只准备了空调被,但因为慕思思会抱着玩偶睡觉,所以被子总是被她遗忘的那个。
霍泽明进门,果不其然发现了被踹下来的空调被。
他捡起地面上的薄被,重新盖在了慕思思肚子的位置。
霍泽明关上门时,又再回头看了妹妹一眼。
慕思思正睡得香甜。
霍泽明收回视线。
他回房时,正巧遇上了也过来看女儿的慕爸爸。
慕父一笑,看见他瞬间就明白了:“帮妹妹盖好被子了?”
霍泽明点头:“嗯。”
慕爸爸说:“既然这样,那叔叔就不去看了。”
慕爸爸回到自己房间时,想到刚才的场景,也不由感慨一句,有时候这做哥哥的,对慕思思的事情反而比他这个做爸爸的都还要上心。
霍泽明却是彻底没有了睡意,他打开灯,便不打算再睡了,索性继续开始做着送给慕思思的礼物。
周五,因为住宿生需要回家,所以学校是中午两点上课,三点五十分放学。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才四点多。
慕爸爸明天要陪女儿过生日,今天会回来得较晚一些,也许得到凌晨才能到家,所以中晚饭都是兄妹俩在家解决的。
慕爸爸忙到甚至于慕思思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父亲的身影,而他们的早餐都还是去外面吃的。
等吃了晚饭,慕思思坐在客厅看电视,霍泽明却回了房间,屋门紧闭着,不知道在房里捣弄着些什么。
这几天他都神神秘秘的,一吃完饭就闷在房间里,有时候还会熬夜熬到很久。
慕思思夜间偶尔出来喝水的时候,都能看见他门缝里透露出来的灯光。
慕思思歪了下头,十分不解地说道:“他在做什么啊?”
夜晚,凌晨时分,将近十二点时,慕思思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慕爸爸的声音依旧像往常一样的温和,他乐呵呵地笑道:“宝贝,生日快乐呀。”
慕思思握着电话,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爸爸!”
紧接着,她又问道:“爸爸,我的礼物呢?”
慕爸爸说:“礼物在爸爸这儿呢,等我到家再拿给你好不好?”
慕思思思考了下,体贴地说:“那好吧,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父似乎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随后才道:“应该很晚了,囡囡那时候肯定睡着了。”
慕思思也就不再问了,叹气:“那你好好工作吧,不要太累啦。”
慕爸爸笑:“好嘞。”
慕思思几乎是刚挂电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打开门,霍泽明正站在门外看向她。
不等慕思思问他话,霍泽明就已经一把牵住她的手腕,拉着慕思思就往外面跑去。
出门前他也不忘带上一件外套,以免夜晚的时候风太冷,把慕思思给冻着。
十二点的时候,周围人家几乎都已经睡着了,除了走廊的声控灯还会亮起,家家户户早就紧闭大门,灯火暗淡。
霍泽明一路牵着慕思思跑下楼,往外面走去。
直到来到小区楼下,他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慕思思笑。
慕思思早就被累得气喘吁吁的了,这一路几乎就没停过,一直被他拉着跑来跑去,直接从五楼跑下了一楼。
慕思思的脸蛋白了又红,她喘着气问道:“你、你干嘛呀……呜,累死我了……我……我……”
慕思思的“我”字都还没说完,霍泽明已经把外套给她穿上,“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慕思思瞪了他一眼,软着声音抱怨道:“也不看看是谁带我下来啊!”
霍泽明将衣扣系好,笑了笑:“好了。”
慕思思不解地看向他:“你带我下来做什么呀?”
霍泽明再次牵起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慕思思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手也那么烫,仿佛能把人烧着一般。
他带着慕思思往公园那边走去,那里有个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是慕思思之前跟他们捉迷藏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那个地方隐蔽得很,几乎没人能找得着。
所以那一次的捉迷藏,他们在公园找了很多次都没能找到慕思思后,小伙伴们还以为她回家了,那时太阳都下山了,家长们都在喊他们回家吃饭去,于是他们也就不找了,纷纷跑了回家。
而慕思思在那里等了很久,始终都没有等来他们的身影,等到最后她都躲在那边睡着了。
最终还是霍泽明不放心,仍旧一个接一个地方寻找着她,哪怕找遍了很多角落没有发现慕思思的踪迹,都没有泄气。
然后才在公园最隐蔽的地方里,在树洞寻到了已然睡熟的慕思思。
慕思思当时迷迷糊糊的,可睡得并不沉,一听到声音就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就对上了霍泽明带着笑意的眼睛,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好像泛着亮光一样。
那时候太阳都下山很久了,天也全黑了。
霍泽明从树洞里将她抱出来,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妹妹,我找到你了。”
慕思思在霍泽明怀里,抬头看着他。
霍泽明当时脸上都是汗水,显然跑了很多的路,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慕思思带回了家。
也就是那个时候,慕思思与他针锋相对,或者说单方面针对他的局面,才缓解下来,僵硬的局面破冰了,也终于认可他是家里的一份子。
而也是从那会儿开始,这里就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每次慕思思心情不好的时候跑过来,霍泽明总是能找到她。
所以,慕思思在看见霍泽明带她去的地方,也正是那里时,终是忍不住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霍泽明看向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触碰着慕思思的额头,帮忙整理发丝。
过了会儿,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旁边的路灯是最亮的,并没有怎么阻碍到两人的视线。
霍泽明从树洞里翻翻找找,慕思思便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地捧出来一堆东西,不由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霍泽明把袋子解开,解释道:“这几天。”
慕思思好奇地凑过来,发现里边居然放了一扎仙女棒,各式各样的烟火棒应有尽有。
慕思思愣了愣:“这些是……”
霍泽明拿了两根仙女棒出来,递给她。
慕思思怔怔接住。
霍泽明起身,拿出打火机来,把慕思思手里头的仙女棒点燃。
瞬时,五颜六色的小烟花绽放出来,乖巧地落在烟火棒上,一闪一闪的,带来灿烂的光亮。
霍泽明紧接着又把自己手上的两根点燃,与慕思思的挨在一处,四根仙女棒盛放着的烟火凝聚在一起,竟也有着别样的美丽。
慕思思低头看着烟花,尔后又抬头望向霍泽明。
霍泽明嘴角轻轻翘起。
他说:“今年没有烟花了,用仙女棒来替代一下。”
因为小区这边靠近着繁华地区,近两年来开始限制放烟花爆竹,所以以往慕思思生日都会放的烟火,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原本慕爸爸还让人准备了一大堆精致漂亮的烟花,现在也派不上用场。
慕思思手中的烟花棒很快就灭了,霍泽明又给她点上了两根。
慕思思看着手里的仙女棒,笑着嘀咕了句:“生日点仙女棒,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很快,她又伸出手来,声音甜甜地说道:“麻烦再多给我几根。”
霍泽明买了很多的烟花棒,怎么点都点不完,直到最后为了不浪费,他们手里都塞满了仙女棒,汇集在一处的光亮仿佛把四周都点亮了一样,周围也骤然明亮起来。
慕思思拿着仙女棒挥舞了两下,细碎的烟花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在空中闪烁出的轨迹,宛若绽放的花朵。
她攥住烟火棒,往霍泽明那边凑了下,作势吓唬他,发出嗷呜的警告声。
霍泽明反倒望着她,更加笑得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明亮的光彩。
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嘶”了一下,听到声音的慕思思很快朝霍泽明看来,“怎么?”
霍泽明摇头一笑,“没什么。”
紧接着,他也伸出手来,把自己手中的仙女棒与慕思思的相触在一起。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再次笑出声来。
忽而,周围竟也点缀起了荧绿色的光芒,点点星光仿佛坠落了下来,落在了地面,形成了耀眼的星子。
霍泽明笑:“妹妹,看,萤火虫!”
慕思思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无数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飞舞出来,绿光在四周闪烁,点缀着,她眼中不仅被烟火占据,同时的也被这些漂亮的小精灵所占据了视线。
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它颤了颤翅膀,掉落下绿色的光芒来。
两人在这边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慕爸爸都回来了,回到家没看见两个孩子,跑出来找人,找了许久,才终于顺着光亮在这边找到他们。
慕爸爸见两人居然躲在这里玩仙女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手揪一个地带回了家去。但是看在今天是妹妹生日的份上,他没有罚孩子们面壁思过,把他们赶回房间睡觉去了。
慕思思窝在被褥里,很快就睡着了,梦境里是绽放了一夜的烟火。
等到第二天,她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睁开眼时,进入眼帘的却是大片红色。
无数朵绒纸做的蔷薇花堆积在了她的房间里,几乎要把慕思思的房间给包围住了。
就连她的床榻,都放满了红艳艳的蔷薇花。
霍泽明把最后一朵绒花放在窗户边缘,用图钉订好,定格在窗户边上。
他回头,对着慕思思笑:“妹妹,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慕思思原本还想要掀开被子,却又怕把被面的蔷薇花弄掉了,只掀开了一丁点可以让人出来的空隙,这才下了床。
她在房里走了一圈,发现居然屋里真的全部都铺上了花朵。
眼底是一片红色。
慕思思看向霍泽明,问:“这几天你闷在房里,就是做这个?”
霍泽明愣了下,诚实地点头,倒也没有否认。
慕思思看着这么多的绒球蔷薇,张了张嘴,最终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手。”
霍泽明握紧了手,偷偷往身后一挪。
他的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慕思思的眼睛,想起昨天晚上霍泽明碰到手时的反应,慕思思更是怀疑起来。
她瞪着他,软声呵斥道:“把手给我看看!”
霍泽明只好乖乖地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慕思思握住他的手腕,软乎乎的小手触碰上来,带来阵阵的痒意。
霍泽明眼睑轻颤了下。
慕思思看着他十根手指头都被扎了好几个口子,手心指尖都遍布着红色的针形小伤口。
慕思思一把将他的手放下来,忍不住骂道:“笨死你算了!”
霍泽明望着她,忽而却又笑了。
慕思思更是恼怒,“笑什么,给我严肃点!”
霍泽明却只是微笑,眼里盛满了温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