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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洞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冷淡下来,师弟不安地往后挪了挪,目光无措地看向陆尧,问道:“师兄……醋你还要吗?”

    陆尧再次扫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不用了,你喝了吧。”

    啊?

    司乘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罐子,那里可是盛着满满的一大瓶醋。

    让他自己喝了?

    陆尧给慕思思系紧了些衣服,才看见见慕思思的衣服因为之前把鱼捧在了怀里,都弄得有些湿了。

    他先前居然也没留意到……

    陆尧皱了皱眉,也没了旁的心思,不由得对着她说道:“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

    “哦,好。”慕思思回神,听话地回答道。

    她起来,往外面走去。

    陆尧落后了几步,走到司乘面前,淡淡地交待了句什么。

    突然的,少年的神色就变得愁眉苦脸起来,低低地应了句:“是。”

    陆尧与他说完话,就送慕思思回去了。

    他把人送回到屋子,仍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几天风大,记得穿多点。”

    这句话陆尧一路上已经讲了很多次了,慕思思连连点头,见他还要交代,瞪他道:“知道了,你好啰嗦!”

    陆尧无奈一笑:“好,我不说了。”

    “那我进去了?”慕思思问道。

    陆尧点头。

    慕思思就转身跑进了屋子里,只是没跑多远,便又忍不住回头看陆尧一眼。

    他仍站在门口没有走,目送着慕思思回去,见她的视线看来,又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慕思思也对着他笑了笑,这才偏回头,继续往屋子走去。

    慕思思跑去柜子的时候途经书案,就又看见了那些陆尧送给她的礼物。

    蔷薇花纹的首饰在强势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

    慕思思目光逐渐地出神,忍不住垂眸看向腕间的红绳结。

    明珠串联着红绳,随着她的幅度轻轻晃动着,隐隐地泛亮光。

    慕思思又开始想着事情走神起来。

    系统忍不住出声提醒:“先换衣服,不然着凉了。”

    慕思思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她把柜子里的衣服取下来,拿到屏风后面换。

    慕思思换衣服的动作慢吞吞的,系统也不催她,只在旁边陪着,等到她终于换好,只剩衣带还没系的时候才开口道:“想好了吗?”

    慕思思系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她转头看向系统,轻声道:“你看出来啦。”

    系统无奈:“当时你俩都快亲上了,我能看不出来吗?”要是慕思思真想拒绝,早就推开他了。

    慕思思听见它这么直白地提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红着脸唤道:“小系!”

    系统眼里的蓝光闪烁了下,依旧无辜地看向她。

    慕思思也盯着它看。

    她的指尖缠绕着衣带,不住地在上面打转,慕思思垂下眼来,也不说话了。

    系统知道她估计又在为自己没法完成任务而感到愧疚,忍不住安慰:“也没什么,只要及格了就好。”

    慕思思忽然抬起眼来看它,不安地问道:“真的能及格吗?”

    系统心道,上个世界崩成这样,都能勉勉强强及格,这一回他们开场分数就有十分了,总不至于连个60都没有吧。

    于是它拍胸口保证道:“您放心,肯定可以!”

    慕思思点着头应了,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

    其他人笑着四处跑,讨要压岁钱的时候,突然瞥见了竹林那边的一抹身影。

    少年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怪哉道:“都这时候了,谁还在那边练功啊?”大过年的,至于这么勤快吗?

    他们左顾右盼的,想了会儿,还是决定跑去那边看看。

    谁知道他们走到那里,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穿着黑衣服的少年正靠着竹子倒立,身子艰难地支撑着,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动作,但难的是他的脚上还放了两碗清水,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少年们看见眼前这一幕,纷纷不留情面地笑出声来,忍不住嘲笑道:“司乘,你这是在在做什么?”

    司乘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如你所见,我在受罚……”

    黑衣少年面前还摆了一炷香,那香比平时用的那些还要粗长一些,几乎有半拳那么大了,以往他们做错事受罚最多也就是用上普通的熏香,哪儿见过这么大一炷的。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

    其中一人没忍住好奇心,关心地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把师父的胡子给剃了?”

    听说当年也就是把师父的胡子给刮了,才能拥有这个待遇,平时他们想见这样的焚香都见不着呢。

    司乘不敢乱动,生怕足上的两碗清水洒了出来,见他们都凑了过来,仿佛在围观着什么稀罕的画面,他连忙骂道:“别挨着我,等下洒了我就惨了,陆尧师兄肯定又要罚我重新倒立。”

    他们听到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大师兄罚的啊,师兄居然这么生气?”

    在倒立的时候采用脚底放清水的方法,既能增长教训,又能磨练意志。

    少年郎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于是就经常会惹长辈们生气,这样的惩罚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被罚过。不过他们通常都是被罚半炷香的时间,即便再艰辛,熬一下也就过去了。

    司乘倒好,不仅加倍了,还是最粗的那一炷香。

    这样想着,他们不由得又凑上前来,十分稀罕地看了又看。

    司乘颤颤巍巍地倒立着,即便想要赶他们,也没多余的工夫,只得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要再向前了。

    看见他这么可怜,同门不由得提议:“我们帮你把它掐短一点吧?”

    他们受罚的时候,这种吹香灭烛、掐断焚香的事情也没少做,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特别过火,师兄们都会当做没看见,毕竟他们当年也是这么浑水摸鱼过来的。

    司乘大冬天的冒着冷汗,艰难支撑着,刚才又差点把水给弄洒了,听到他们的话,赶忙催促道:“快点!”

    一人伸手把掐断半截,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听到了一句话,“你们围在那边做什么?”

    是陆尧的声音。

    这宛若夺命符一般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们连东西都抓不稳了,急忙把香一抛,扔到边上去。

    陆尧不知何时站在了竹林旁边,他看了眼围在司乘周围的师弟们,目光锐利地扫向众人,又说了句:“还是你们也想试试?”

    这样的事情谁想尝试!

    师弟们连忙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识相地跟司乘保持距离。

    陆尧往前走了几步,环视了眼他们,目光在四周打转,忽而视线落在了司乘面前的焚香上。

    原本清淡的眸光骤然变得凛厉起来,陆尧勾了下嘴角,抬眼看向众人。

    其余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虚地低头避开陆尧的目光,不敢抬起头看他。

    陆尧敛了笑意,直接转了个方向,竟是往刚才他们扔东西的那边去。

    那香扔到地上,虽然跟雪地融在了一起,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见陆尧的脚步也离那里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被发现了,他们给了司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姑娘家轻松欢快的声音,慕思思精力十足说道:“哎,怎么这里这么多人啊!”

    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地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陆尧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走,转而朝慕思思走了过来。

    陆尧当时离他们扔的位置只有数米的距离,好在慕思思及时出现,东西也就没有被发现。

    众人心里头的那颗大石头顿时落地了。

    陆尧伸手帮她把披风系紧了些,随即说道:“不是让你多穿点吗?”

    慕思思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裳,都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裹成雪球了,还不够多啊。

    为了不让陆尧念叨自己,慕思思不仅披了厚实的披风,而且还在脖颈处围了一条丝巾,将脖子包围了起来,不让它受冷风侵袭。

    所以她现在几乎把整个人都给遮起来了,就连走路都有些费劲。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给摔了。

    她顶嘴道:“我都穿了好多件了,你看他们也没穿多少啊,还有你也是……”

    慕思思看向只穿了裘衣的陆尧,还有他那些穿得单薄的师弟们,再看了看宛若团子一样的自己,更是忍不住用视线扫向陆尧。

    陆尧瞥了眼那几个师弟,看慕思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他们是被放养着长大的,哪比得了。”

    慕思思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要是多受了点冷风,第二天准会生病。

    至于他们,有时候疯起来,甚至会在大冬天里洗冷水澡,第二天照常爬起来练功。

    从小就受到了师父们的无数摧残,这些季节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要不是陆尧怕自己身上受了冷风会冻着她,怕是连裘衣都不用穿。

    慕思思撇了撇嘴,正欲反驳,转头却发现了一件更加值得留意的事情。

    先前那位小师弟正战战兢兢地被罚着倒立,边上的两碗水更是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见此,她不由一脸惊讶地问陆尧:“他怎么了?”

    陆尧说:“长记性。”

    长记性用得着这么罚吗?慕思思被父亲责罚顶多也就是多写几个字罢了。

    这样古怪的方法,恐怕也只有陆尧他们能承受得住了。

    而等到慕思思看见那一炷巨型香的时候,就更是满脸的惊愕,“天哪,这香得烧到什么时候啊。”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啊?

    陆尧淡声道:“司乘,你自己说。”

    司乘心里默默流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在听到师兄的话时,还是忍住眼泪说道:“我做了错事,受罚是应该的,罚得好。”

    其余人同情的眼神纷纷看了过来。

    慕思思同情地说道:“今天是初一哎,就算做错事,这罚得也太……”

    陆尧默默地看了眼她。

    慕思思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嘛?”

    陆尧失笑,脸色的寒霜也消散了不少,他摇头道:“没什么。”

    说着,他又看向师弟,抬步朝司乘那边走了过来。

    司乘心情忐忑地看着。

    陆尧在他边上围观了下,看见上面的清水仍旧放得稳稳当当的,便对着司乘说道:“行了,放下吧。”

    司乘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把两个碗抛给了同门,“接着。”

    慕思思跟陆尧离开竹林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青年,问道:“你以前也被这么罚过吗?”

    陆尧诚实地点头:“罚过,比这还严重。”

    慕思思就更加好奇了:“那你是做了什么?”

    陆尧忍住笑意,一脸认真地回答:“我把二师父的胡子剃了。”

    陆尧的这几位师父里边,排行第二的师父平时胡子拉碴的,最为放荡不羁的,很是珍视自己的那一把胡子。

    陆尧刚启蒙的时候还很单纯,被同门忽悠着去剪了师父的胡子,剃了还不止,他还十分自得地把那剪下来的一堆黑乎乎的胡子给二师父看。

    这可就惹怒了一向把胡子当做生命的长辈,陆尧不仅被罚给寨子的人砍柴挑水一个月,并且还被罚了两炷香时间的倒立。

    那一炷焚香的大小就跟司乘点的那炷一样,陆尧从天亮罚到了天黑,等回到去的时候饭都没得吃了,只能啃两个窝窝头。

    不过这样的惩罚对于陆尧来说也不是没有作用的,他在倒立的时候还可以锻炼心志,更加地凝神静心。

    慕思思听到这段往事便问:“是谁忽悠你去的?”

    陆尧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平静地说道:“严恒。”

    当时的他只觉得是伙伴们一时的玩笑与恶作剧,但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事情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透露出来了端倪,严恒一直都很忌惮他,也对他抱有隐晦的敌意。

    但那时候的他一直不知。

    陆尧想着事情出了神,突然的脸颊就传来了一阵疼痛。

    慕思思伸手将陆尧的脸当做面团一样搓了又搓,瞪眼严肃地盯着他:“干嘛皱着眉啊,丑死了!”

    她的手抚过陆尧眉心,青年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忽而一笑,眉头便舒展开来。

    慕思思哼了声,松开手,往前面走去。

    她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动着,像小老头一样的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随后,她看见旁边没人,仍旧是空的,不由回头看了陆尧一眼,轻挑眉,意思是在问怎么还不过来呀。

    陆尧笑着追了上去,走到慕思思旁边,与她并肩走着。

    慕思思朝他看了过来,说道:“陆明远,你带我去你小时候练功的地方看看吧。”

    陆尧愣了下。

    慕思思却扬起笑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一样地说道:“去嘛,我想看看……”

    她看着陆尧,眉眼弯弯的,认真地说道:“我想看看,你从前待过的地方。”

    陆尧顿时就笑了,他直接牵起慕思思的手,就带着她往前跑。

    “走,我带你去。”

    两人在雪地里奔跑着,地面印刻下了他们共同的足印。

    陆尧带着慕思思绕来绕去,兜兜转转地绕了好几个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慕思思头都快晕了。

    她累得气喘吁吁的,索性靠在了陆尧背上,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原本是自己央求着要去看的,现在倒是撒娇耍赖起来,倚在陆尧身上不肯动。

    慕思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通红着问道:“还有多久呀?”

    陆尧笑道:“就快到了。”

    慕思思歪头,神色狐疑地说道:“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一盏茶之前是这么说的,一刻钟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是这么说。

    慕思思撅起嘴,认真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吧,我还承受得住。”

    毕竟是自己放出来的话,慕思思还是很有诚信的,绝对说到做到。

    陆尧一脸无奈:“真的快到了。”

    慕思思搂紧了陆尧的脖子,也是一脸无奈地叹着气:“我也是真的好累哦。”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歪在陆尧身上暗示道:“唉,没力气,怎么办呢……”

    慕思思索性耍赖起来,靠在他背上不肯动,就差没长在陆尧身上了。

    陆尧拍了下她的手背,叹气道:“好吧……”

    慕思思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陆尧转头看向她,眼底盛满了纵容的笑意:“我背你,行么?”

    说着,他就扶稳了慕思思的身子,顺势把人背到了后背,任劳任怨地当起了慕大小姐的跑腿。

    慕思思满意地点头:“当然可以。”

    她靠在陆尧背上,这才有空留意到附近的环境,越往里边的地势就越是偏僻,原本这个寨子的地理位置就幽静偏远得很,没想到内里更加的深不可测。

    慕思思盯着这里瞧了又瞧,软着声音问道:“你小时候就是这种地方练功吗?”

    慕思思四处张望着,摇头晃脑的,十分好奇陆尧曾经待过的地方。

    陆尧把她往上颠了下,免得她不小心掉下来,这才说道:“对啊,师父他们说这里最适合修身养性,静心学武了。”

    慕思思看着这深山老林,沉思道:“肯定是他们糊弄你们的,就是为了吓唬你们呢。”

    陆尧很配合地接话道:“你说得有道理。”话语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慕思思一听就知道他又在哄自己玩,轻哼一声不回应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陆尧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山洞,才停了下来。

    陆尧道:“就是这里。”

    慕思思看了眼附近的石洞,好奇地说道:“但是这里没有屋子呀?”

    陆尧笑:“在这儿呢。”

    说着,他便用手在石墙一按,地面顿时就开了一处地道。

    慕思思从他背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地道漆黑得很,几乎看不清路。

    原来陆尧之前说的关在一处漆黑的屋子里,是这么个意思。

    她拍了拍陆尧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里边到现在都还有无数的蛊虫爬动着,那里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所以陆尧就只打算带她在这边看看,满足慕思思的好奇心。

    两人就这么站在石洞旁边,慕思思忍不住想要仔细往里边瞧一瞧,好看清楚其中的状况,但触目处仍旧是一片的昏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看着这底下的一片昏暗光线,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们以前就是在这里练功?”

    陆尧点头,他指了指头顶的位置,那里勉强能透露出一丝光来,“上面还有个机关,我们进来之后,师父他们会开启那边的机关,通过那里的缝隙将蛊虫五毒等物扔下来。”

    慕思思听了一阵发寒,下意识问道:“扔那些东西做什么?”

    陆尧说:“以毒攻毒,且锻炼心志。”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给徒弟们配好驱除的香囊,用来躲避蛊虫们的攻击。等到之后陆尧他们逐渐习惯了蛇虫的存在,能够面对它们时,就不会再给提供任何趋避的道具,让他们与蛊虫们作斗争。

    慕思思听得更心颤,不由得握紧了陆尧的手,“那你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陆尧想了想,“嗯,怕的。”

    慕思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陆尧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对着慕思思伸开双臂,笑嘻嘻说道:“所以,你要不要来安慰我一下。”

    慕思思看着他没说话,一阵沉默。

    陆尧对于这件事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只是打算缓和气氛,所以才调侃一下,好让慕思思不那么紧张。

    在他以为慕思思又要恼怒地叫他一声讨厌鬼的时候,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却朝他扑了过来,伸手缓缓地环抱住住他。

    一股属于慕思思的香气迎面而来。

    陆尧整个人僵硬住了身子,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女孩。

    慕思思却揪住他的衣角,轻轻地拍了下,声音软软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哦。”

    她还伸出手来,在陆尧的脸上摸了一道,就像平日里陆尧安慰她那样,动作生疏却很温掌心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慕思思扬起脑袋来看他,笑容软乎乎的,手心更是散发着温暖的温度,那道热光通过掌心的传递,直接弥漫到了身体各个角落,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陆尧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酸的,却又莫名地泛起一丝甜蜜来。

    他顿时收紧了手,把人抱进怀里。

    慕思思被他闷在怀里,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探出头来,陆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那一瞬间眼中的光芒灼灼。

    一抹笑意就这么在他的眼底蔓延开来,怎么也藏不住了。

    陆尧声音低哑得紧,他努力地压抑着情感,克制地说道:“谢谢。”

    慕思思被他头一次这么认真的道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回了句:“那,不客气?”

    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眸色纯粹得很,表情倒是一脸的真切认真。

    陆尧忍不住轻笑起来。

    两人正对视着,慕思思突然就听见了一声“咕咕咕”的叫声。

    那一瞬间的旖旎气息被驱散,慕思思下意识地躲在了陆尧身后,抬眼往声源处看。

    钟离手里正拎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一脸尴尬地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在这么个鬼地方碰到他们。

    陆尧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钟离白了他一眼,举了举手上挣扎不断的野鸡,“过来打牙祭,你也知道的,柳师弟厨艺不是很好……”

    说着,钟离又摇头叹息了下,唉声叹气道:“毕竟不是谁都像慕小姐那样,有陆尧师兄您亲自做的爱心三餐。”

    慕思思猝不及防的被点到名,朝他看了过来。

    陆尧更是一脸不悦地扫了扫他。

    钟离识相地说:“哎,我很快就走了,不会打扰你们,放心。”

    不过慕思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就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过去,她垂眸看着他提着的野鸡,好奇道:“这是什么?像鸡又不像鸡的,好像比鸡要大一些。”

    陆尧解释:“那是山鸡。”说着,他又看向钟离,“我以为大冬天的,它们都躲起来了,没想到还能被你抓到。”

    钟离提溜起它,捏住了野鸡的脖子,十分得意地晃了晃:“它溜出来找吃的,就让我看见了。”

    钟离把它摁住,山鸡彻底失去了挣扎,他继续说:“我本来是想出来找条蛇的,它倒霉,撞我手上啦。”

    慕思思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她往陆尧那边靠了靠,不安地问道:“这里还有蛇啊?”冬天了,它们不是应该冬眠了吗?

    钟离说:“是啊,不仅有蛇……”他看向慕思思,一件件地给她数了出来:“还有老鼠,蜈蚣,蝎子,蟾蜍……”

    他每说一样,慕思思就更加往陆尧身上挨近,吓得脸色都要白了,还是要装作一副不害怕不慌张的模样,故作镇静地盯着他们看。

    陆尧不赞同地看了眼他,“你别再吓唬她。”

    钟离立马闭嘴。

    陆尧回头看慕思思,说道:“我之前不是答应了你,要带你去抓山鸡吗?”

    慕思思听到别的事情,神色恢复了些,轻点脑袋。

    陆尧勾了勾嘴角,转头又看着钟离手上的野鸡,“本来以为要等到雪融化之后才能见着了……”

    慕思思面露不解,钟离一听却觉得不对劲,往后退了步,眼神戒备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陆尧语气平静,像是在称述事实一般,“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钟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钟离黑着脸坐在火堆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两人。

    陆尧正把处理干净并且烤好的山鸡扒下来,将鸡腿给慕思思。

    慕思思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钟离,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吃下去。

    钟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的野鸡啊……钟离在心里哀嚎。

    慕思思却想起刚才他故意吓唬自己的事情,接过鸡腿就是一口,差点吃得满嘴都是油。

    陆尧擦了擦她的嘴角,笑得一脸纵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听到这句话钟离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试图插话:“喂,我说……”

    陆尧没搭理他,继续给慕思思擦嘴,直到把她嘴角的油渍都抹干净了,才收回手来。

    倒是慕思思偏头,稍微搭理了他一下。

    钟离气急了,大声喊道:“陆尧!”

    陆尧把另一个鸡腿掰给了慕思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地应道:“我耳朵没聋。”

    钟离骂他:“你是人吗!我还没吃呢,而且这是我抓的!我抓的!!”

    “——我!抓!的!”他特别强调了这三个字。

    陆尧淡声道:“所以呢?”

    钟离惊了:“所以?”

    陆尧看了眼边上挂着的山鸡肉,“我不是还留了一份给你吗?”

    钟离看着眼前的烤山鸡,翅膀跟腿都被陆尧这畜生整给慕思思吃了,就剩下身体那块肉给他,这叫留吗!

    他怎么不索性把中间那块给吃了,只留下鸡头跟鸡屁股给他呢。

    钟离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陆尧认同道:“说得有理。”

    说着,他就想把中间那段也抢过来。

    钟离黑着脸,想抢又打不过他,只能憋屈地看着。

    慕思思见钟离实在有些可怜,不由得扯了下陆尧的衣袖。

    陆尧看向她笑:“怎么了?”

    慕思思说:“我们还是不吃了吧,这个留给钟离好了,我饱了。”

    陆尧被她话里的那句“我们”弄得心情愉悦,倒也不打算再折腾钟离了,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陆尧目光落在了慕思思的手上,随即便又笑了。

    “哪里来的小花猫。”他低声调侃道。

    慕思思顺着他视线看去,发现自己扯他衣袖的时候,满手的油居然就这么抹在了陆尧袖子上。

    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见他在笑话自己,顿时又恼了,索性把两只手都往他衣服上抹,把陆尧的衣袖当做抹布一样的将手给擦干净了。

    陆尧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揉弄着她的头发。

    钟离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这大冬天里出来抓鸡的,啊?

    山鸡被抢走了不止,还要被这两个人各种秀恩爱塞狗粮。

    他把上边仅剩的鸡肉拿了下来,越想越是来气,忿忿不平地啃着肉。

    白天的时候过得很愉快,到了晚上倒是乐极生悲了起来。

    ——慕思思发起高烧来。

    陆尧担心的果然没错,她原本就娇生惯养,被弄湿衣服之后,哪怕很快就又换上新的了,但经过一天的发酵,还是无可避免地生起病来。

    系统是半夜的时候发现慕思思不对劲的,当时她的脸颊突然地就泛起潮红来,一个劲地唤着冷,一会儿又开始说起热来。

    系统还以为她只是在说梦话,但慢慢的就发现不对劲起来,无论它怎么呼唤,慕思思都没有反应,只是难受地呜咽着。

    它大惊。

    但这时候很多人都应该已经睡着了,即便一直关注着慕思思情况的陆尧恐怕这会儿也不知道她现在正生着病,毕竟慕思思的动静实在是太小了,要不是它还没休眠,只怕也发现不了。

    它焦急着想法子,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花瓶,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系统化作实体撞了过去。

    “咣当”一声,花瓶被强行推倒在地,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跟慕思思屋子相邻的陆尧几乎是立即就察觉到不对劲,赶了过来。

    原本陆尧就没有睡得多沉,因为担心着慕思思夜里会着凉感冒,所以他夜间也没有松懈下来,在处理事情的同时也在留意着另一边的动静。

    在他听见隔壁屋子宛若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时就已觉得不妥,正想过来看慕思思的状况如何的时候,就听见她屋里传来了花瓶破裂的声音,就更是一刻不停地赶来。

    慕思思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觉得热的时候踢开被子,等感觉到冷了又晕晕乎乎地把它提溜上来,搂在怀里,难受得直掉眼泪。

    系统在看见陆尧跑进来的那一刻不由松了口气,心想这男主倒也算是靠谱,不用怎么提醒就跑过来了。

    要不然他没发现的话,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尧蹲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顿时脸色发沉。

    他连人带被地将慕思思抱起来,往屋外走去。

    钟离的房间被拍得砰砰作响,不等他反应过来去开门,那道脆弱的大门就被陆尧一脚踢开,四分五裂地倒在了地上。

    钟离忍不住骂道:“你发什么疯……”但他目光落在陆尧怀里的身影时又皱起眉来:“她这是生病了?”

    陆尧把他赶了下床,将慕思思放到床榻,偏头对他说道:“救人。”

    钟离是懂医的,寨子里的人有个什么病痛都会过来找他,而陆尧嫌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索性就直接带着慕思思过来了。

    钟离给她把着脉,一时没忍住又念叨起来:“我就说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受不了你这样折腾,大冬天把人带出去玩,这下倒好,弄生病了吧。”

    陆尧本就心烦气躁,听见他的话更是不耐烦了:“闭嘴,认真点看。”

    钟离白了他一眼,“行行行,这不是在看呢吗?”

    慕思思太过难受,一个劲地呜咽抽泣着,睡梦中默默地流眼泪。

    陆尧连忙给她擦干净,轻声地哄着:“不怕不怕,等会儿就不难受了。”

    但病得昏昏沉沉的慕思思怎么听得见他的声音,所以眼泪依旧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钟离把完脉说道:“她受了寒,再加上没休息好,所以生病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去给她抓服药,熬完以后喝完出了汗就没事了。”

    陆尧皱着眉,仍不放心:“但是她看上去很难受。”

    钟离无语道:“人生病了都这样,你难不成没着凉过吗!”

    他们小时候经常会在大冬天里跑到河边抓鱼,有的时候直接跑到结冰的河面上敲洞去捞,然后河面的冰突然裂了,一群人摔下来,凉了个彻底,回去之后就病了。然而第二天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还因为贪玩被师父罚。

    陆尧说:“我们跟她又怎么能一样,我受了风寒不用吃药,过个一两天就能好了。”

    钟离起身:“所以说你这是关心则乱。”他回头看了陆尧一眼,“好了,我去熬药,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吧。”

    陆尧没回话,只点了点头,仍旧凝视着床榻的人。

    他默默地握紧了慕思思的手,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慕思思觉得热,下意识就又想要把被子给踢开,但是被陆尧给按住了。

    她瞬间就委屈了起来,攥着被子不想要它,越按越是想要将它踹掉,“好热……”

    慕思思的脸红得厉害,更烫得厉害,像只煮熟了的虾子。

    但即便如此,陆尧也不能看着她就这么任性胡来,到时候要真的把被子给踢走了,难受的还是她。

    一番折腾之后,慕思思脑袋晕晕的,头重脚轻,却在意识模糊之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似乎认出来了眼前的人,看向陆尧歪了下脑袋,随后头更加痛得厉害,难受得慕思思眼泪直落,尤其在看见陆明远之后,心里的那道委屈就更是控制不住了,她哭得声音都在发着颤,一个劲地呢喃道:“陆明远,我好难受啊……”

    她想要扯开被褥,朝陆尧伸手,但是又被按住没法动弹。

    生病的人容易脆弱,更别提慕思思性子本来就娇气,见自己动都没法动,眼眶里的水珠不住地打着转,向他撒娇道:“我不要被子,我要你抱我。”

    说着,她又想把被子扯掉。

    陆尧心都要化了,再顾不得别的,连忙地将她抱进了怀里,连声安抚道:“好,我抱着你。”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只能用着笨拙的方式哄着她。

    慕思思委屈地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到他的气息后便没那么不安了,她声音软软糯糯地控诉道:“都怪你。”

    陆尧将人揽得紧紧的,让慕思思的脑袋倚着他,以免她没有安全感,随后怕她受凉,又把外面的那件斗篷解了下来,同时盖在了两人身上。

    陆尧费劲地裹着她,听到话后,终是忍不住自责道:“是……怪我。”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当时他就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把人给带出去玩水抓鱼。

    慕思思眼圈泛着红,呜呜地抱紧了他,软声软气撒着娇:“我头疼。”

    陆尧给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还疼吗?”

    慕思思在他怀里摇着头,脑袋紧挨着他。

    也许是陆尧的按摩有了效果,慕思思也不再喊着头疼难受了,开始安静下来,默默地搂着他。

    他目光往外面看了眼,见钟离还没回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终于端着一碗药赶了回来,他还没说话呢,就被陆尧抢了过去。

    钟离见他连盘子都懒得拿,直接徒手端起药碗,忍不住说:“小心点,很烫的!”

    陆尧似乎没感觉到烫意,单手拿着药碗,轻轻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凉后,喂给慕思思喝。

    钟离见他手心都被烫红了,当事人却浑然不觉,不由挪开目光,在旁边坐下。

    慕思思的药才刚进嘴,就立马被她吐了出来,她接受不了这个怪味,抗拒得偏过头去。

    陆尧直接端起碗,倒了部分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将慕思思的脸转了过来,强行给她渡下去。

    中药瞬间挤满了唇齿,慕思思下意识想要吐出来,陆尧却不容拒绝地撬开她的牙关,用舌尖轻轻抵住,把药送了过去。

    慕思思连吐出来的余地都没有,陆尧就这么一点一点将汤药喂完了。

    钟离早在他渡第一口的时候就离开了屋子,待在外面吹着冷风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那明明是他的房间,为什么他反倒要避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