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两名神秘人身穿黑羽甲,越过茫茫夜色下的宫墙瓦脊,重重橦橦,一路并行疾驰。
一黑影迎面逼近,不由分说,分掌便是狠绝一击,蕴着十足内力。
两名黑羽甲人扭转身形,腾空而起避开攻击,于清幽孤月之下弯出两道森寒却是完美的孤线,随后在一殿宇高檐的镇兽两侧扎稳脚步,一左一右拉开了架势。
两人都不说话,整个头颅俱被整张黑布遮牢,仅留一道缝隙的眼孔后方可见一对机警的摆动不停的眸,在冷血的映照之下不断迸射出凶狠阴戾的光芒。
静静打量对面那猝然而至的偷袭者,斜襟的黑色劲服,高束的三千墨发,一方黑面巾掩住了鼻孔以下的半张脸,眼神炯明精厉,此人虽非同伙,也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三人随即开打。
三道身影,三身蒙面夜行衣,拳脚交加,身形互错,彼此纠缠从琼楼碧瓦腾空而起,相互扭转落地,继续激烈打斗不停。
百回合之后,一黑羽甲人被对手勾指扯破了羽甲,胸前的书册从顺势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对手迅速的补掌,如雷霆之风呼啸着抛出去。
下三路也不停,他的脚尖一挑将书册踢高,轻松的拿到自己手中。
全过程只是瞬间。
另一黑羽甲人眼见同伴被对手踢出百米以外,筋骨错位倒地不支。
一记愤怒低吼,挥拳击向对手。
那人一手携书,空置的手掌舒展五指,牢牢接住铁拳。
下一刻他却看到,有无数藤条从那人怼拳的健壮手臂蔓延而出,枝叶细密,似鬼手般的回旋交绕一路缠来,刹那攀上他的五指,覆上他的大掌,延向他整条手臂且越缠越紧,几乎快要断掉他的肢臂。
黑衣人当即挑大了鸷冷的眸,神色难以置信。
瞬间他晃动手臂想要撤回招式,然那藤蔓的缠附力太过强大,他的手臂根本无法再动。
而在这刻,对方另一手上的匕首已追至眼前,银白的锋芒刺破了夜的漆黑。
千钧一发之际,火光电闪。
那匕首好像触到了肉眼看不见的护壁,攻击未曾伤到敌人,便被硬生生的抵挡住了。
抬眼看向对手,但见他双眉促拢,凛冽的眸此时扩放到极限,全身绷紧正运足了内力。
那黑羽甲人只觉四下空气冰封般的凝重,他从头到脚像是被嵌在了冰块里,无法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条滋生出许多藤蔓的手臂倾刻结霜冻僵,上面无数细小藤蔓一瞬溃散成灰。
“啊!”
哀嚎惨绝人寰,那黑羽甲人单膝跪倒,另一手托住自己那骨碎的手臂。
“抓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周围喊声大起。
几十名锦衣卫越下高宇,将两名倒地不支的神秘人物包围。
那两人互看一眼,一人突然扬手抛出某件暗器。
包围圈里荧火熊熊而起,阴森诡异,闪得人们无法睁眼直视。
锦衣卫们恐防有诈,纷纷侧头掩住口鼻。
瞬间火势自灭,圈内再无一人。
地上,只遗留了两片藤叶。
“别追了,横竖东西没落到他们手里。”
锦衣卫跃跃欲试,被黑衣人发话阻止。
“督公,属下等护卫来迟,还望督公赎罪。
锦衣卫中为首一人撩动玄色披风,匐地抱拳。
黑衣人拉下面巾,暴露出俊方却色泽灰冷的脸。
他正是东厂提督月西楼。
拾起藤叶两指一捻,悠然看它化为枯粉。
月西楼撒目,视向无尽漆黑的宫道,嗤笑一句
“东瀛忍术,不过尔尔。只是一丁点磷粉和幻术又不是真鬼火,居然把你们这群饭桶吓到如此,锦衣卫当真是不如本督的番卫骁勇!”
锦衣卫头目满面羞愧,逐的颔首
“督主,那…还追不追?”
“不必!”
“干爹——”
听到急灼灼的呼唤,月西楼别用用心的眯了眯眸,背对勒霜将手中的书册藏入襟子里。
“干爹,您没事吧?”
勒霜大老远狂奔至月西楼近前,呼哧带喘,累得眸子半翻。
“你怎么来了?”
月西楼侧目盯向满头大汗、帽子跑歪的干儿子,刹那眸深似海,内里恍有一股风浪隐隐的掀过。
“儿子听说您调用了锦衣卫,怕是有事,担心您故而一路追了过来。”
月西楼没接这话,黑眸直直锁定勒霜,面色平静不见情绪波动。
须臾的静默让气氛有些不协,勒霜窘然一笑,抬手擦抹颈周的色汗,有一搭无一搭道
“您有何示下大可吩咐儿子来做。您说过,儿子办事您一向最放心。”
“呵呵……”
月西楼抿唇一笑,头上一轮清月为他的眉眼染上几重诡谲失常的色彩。
他扬了扬眼尾,用冰冷的大掌拍了拍勒霜的肩头
“的确,霜儿办事本督最为放心。没事,不过两个小贼罢了,不必担心。”
勒霜垂手,恭谨的微曲脊背
“儿子明白了。”
月西楼点头
“你回司礼监吧,”转头又看一众锦衣卫
“各位今夜辛苦了,这三日是皇上为扬天朝雄威,邀多国使臣共万花游园庆典的大日子,各位当值绝不可惰怠马虎。”
——
典书阁。
顾云汐吃力的撑开眼皮。
头晕脑胀,心口突突乱跳,难以言喻的不适。
视野逐渐清晰。
一线幽冷月光、熟悉的室内陈设,男尸,血迹……
心头剧震,云汐一瞬清醒过来。
某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缓缓的垂下目光。
自己沾满血迹的右手,竟死死的握着一枚长簪。
“啊!”
云汐一声惊,本能的抖手,将那染血的长簪扔了出去。
“谁,谁在里面?!”
屋外灯笼火把乱闪一气,接着房门被人踹开。
两三禁军闯进来,看到神色惶恐的云汐,还有地上一动不动的坂田秋,一时震惊无语。
“快、快去禀报皇上,云主子找到了,快——”
……
静乐郡主高提千水裙的绉纱大摆,在黑暗无人的宫道上没命的跑。
脚下一滑,她摔倒在地。
疼痛和恐惧如沉重的石盘反复碾压着她的神经,令她备受煎熬却无可挣脱。
女孩强睁无助的眸子四下张望几眼,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冷风扑面。
女孩有所感知,倏的止住悲鸣,扬起湿漉漉的眼睫。
面前的黑衣人她并不陌生。
“月督公?”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探出惊吓后变得绵软无力的手臂抱住月西楼的一条大腿,再度哭泣出声
“督公,宫里面死了人,怎么办啊,督公救我……”
月西楼两眉紧拢,无温寒凉的脸上布满错愕
“宫里死人再寻常不过。”
“可是,死了的是坂田秋,是瀛国的大厨师啊!”
“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月西楼弯腰,急急揪住静乐的衣襟逼问。
静乐被满脸泪水汗水冲花了妆容,抽抽搭搭的回
“一个时辰以前,我看到那个瀛国的大厨师在宫里乱转,想着他那时本该参加万花游园会才对,当时就觉得有异。
后来,我一路尾随他来到典书阁,见他上了二楼,走进最把角的房间。
我躲在暗处等,又过了许久,看到景阳宫的云妃也赶到了典书阁二楼。
我听到她一直在喊那瀛人的名字,还说给他带了什么书。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谁知她那头突然没了动静。
我觉得奇怪,悄悄凑到那间屋子外面,就看到……就看到……”
随着结结巴巴的陈述,女孩又一次忆起了某个异常凶猛恐怖的画面。
继而,她那水洇洇的眸中瞳仁缩紧,唇齿失白,桀桀而栗。
月西楼对女孩的狼狈完全视而不见,不但没有丝毫的安慰反而满心不耐,猛然一推松手,对着伏卧的女孩低吼
“快些把你看到的告诉本督——”
静乐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颤巍巍的坐将起来,低眉顺从的开口
“是…我、我躲在屋外,看到瀛国的大厨师死在里面了,满地的血。
云妃、云妃当时也昏过去了……还有、还有两个黑衣人,正往她手里塞一根金簪子……”
女孩说着说着,双手抱头吓得哭了起来。
“怎么办,月督公,我看到死人了,我看到他们的秘密了,他们会不会杀了我啊,督公你救救我——”
“瞧你那点出息!”
月西楼不屑的翻眸白过她
“就这点胆量还想报仇?还想对付遣人毁你清白的云狐狸?”
“可是、可是人并不是云妃杀的啊!”
静乐意识到什么,抬头巴儿巴儿的望着月西楼,语气专笃
“那沾血的簪子是那两人硬塞到她手里的,她一个女人不可能杀人,大厨师是那两个蒙面人杀的!”
“行啦,谨记祸从口出。”
眯细的眼目遁然挑大,月西楼沉下冰封的俊脸,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她,迫使她禁声。
“你记住,日后别人问你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但是你的心里始终都要铭记一点,人就是云妃杀的!只有这样你才能保命,明白吗?”
静乐干张着口,片刻似懂非懂的点头。
月西楼转手从衣襟里摸出一本书,交给静乐。
“珍撰琳琅录?”
静乐费了半天劲才看清藏青封页一侧的书名提字,惊愕的举头
“您、您怎么会有这本书?”
月西楼睨眸
“别问那么多,这书暂且放在你手里。记住,等两日风声一过,你就背着宫人在朔风堂里烧掉它。千万要背着人,你知我知,这事绝对不能被第三人看到。”
静乐犹犹豫豫的接过,为难的咬唇不愿
“既不想被人知道,督公自己毁掉它就是了,何必非要假我之手……”
“废话——”
月西楼恶狠狠瞪眼
“本督叫你做,你就按吩咐去做!”
静乐低头叹气,幽怨道
“知、知道了……”
月西楼勾唇,笑意邪冷,一抹精芒从眼底划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