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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袁母说到这里的时候,袁清似乎在其脸上看见了诡异的快,  感,  他连忙甩了甩脑袋,  再次看过去时,  袁母脸上的神情又如常了。

    仿佛刚才是他眼花。

    “她们不再一起吃饭,不再一起说话,  甚至在相遇的时候,  另外一个人会主动避开,  这太引人注目了,  ”袁母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听更多的巫友民赶忙递上一杯热茶。

    袁母一口而尽,  双手却紧紧地握住茶杯继续道,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们,后来我能确定她们是真的闹了矛盾,  而且是很难解开的矛盾。”

    袁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那是什么机会?当然是报复了。

    田思雨就像是一棵大树,  一直遮住照耀袁母的光,  她视其为眼中钉,  肉中刺,  但是这一切都憋在袁母的内心深处,没有什么人知道。

    面上她和田思雨还算过得去,  只是自己从不主动与其说话交谈。

    得知田思雨和雷丽如今的关系后,  袁母开始晚上隔三差五的去找田思雨,  每一次都是用功课作为借口。

    田思雨也很尽心地为她讲解题,  一次测试中,成绩大幅度提升的袁母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表扬,还请她起来说说成绩提高得如此之快的秘诀是什么。

    袁母不再像以往那么羞涩沉默,站起身大大方方的表示这一切都是田思雨的功劳,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巷子里,所以每天晚上田思雨都会帮她讲解功课。

    “那一刻,雷丽的脸色难看极了,”袁母想起那张俏丽的脸,“她甚至好几天没来上课。”

    而从那天被班主任表扬后,袁母一改之前不在学校与田思雨说话的态度,反而主动上前,等几天后雷丽回来的时候,田思雨已经开始和袁母有说有笑的了。

    “我知道她喜欢女孩子,”袁母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的茶杯,“我也确实有想要勾搭她的意思,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欢她,我只是为了报复,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田思雨对我没有那种意思,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雷丽。”

    就连和班上那位男同学走得近,都是想要刺激雷丽。

    “对于她们两人来说,那个男同学的作用她们心里清楚得很,可当雷丽看见田思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无法确定了.....”

    袁母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总会在雷丽视线的范围内,对田雨思做出一些略带亲密的动作,田雨思或许发现了,或许袁母动作快表情自然,所以也没发现,反正她和雷丽一直冷战到高三开学。

    “那段时间,我和田思雨的关系越来越好,她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那些烦恼在我看来根本微不足道,”袁母哼了一声,“因为在那些小烦恼上,她拥有了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即便关系好到可以倾诉烦恼,田思雨也仍旧没有把她和雷丽的事儿告诉袁母。

    这让报复计划没有得逞的袁母很是失望。

    “你想通过什么方式报复她?”

    巫友民咽了咽口水,问道。

    袁母看着屋檐下的光,低声道,“第一种,让她移情别恋,移开对雷丽的情,恋在我身上,之后我再狠狠地甩了她,在她对我表白或者有那方面的意思时,说她恶心,威胁她我会告诉所有人,除非她听我的话。”

    这话让在场的人有些沉默。

    就连袁家父子都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向袁母。

    “那、那第二种呢?”

    巫友民的手快拿不住烤串了。

    “第二种,”袁母垂下眼眸,吸了吸鼻子,“刺激雷丽,让她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没有办法在一起,最好让田思雨难受到高考失利,让她也尝尝被人看不起,被人议论的滋味。”

    “可是你被人看不起被人议论,都不是她造成的。”

    石烂轻叹。

    袁母流下泪,“我知道,可是当年的我不知道,或者是说我根本不愿意知道。”

    田思雨对袁母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所以第一种报复方法失利了,于是袁母捡起了第二种方式,她想成为田思雨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但是对雷丽而言,她们就是那种关系。

    反正田思雨也不会去解释,她向来不喜欢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多年的相处,袁母是知道一些的。

    而雷丽性子骄傲,自尊心也很强,所以更不会直接质问她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这就是袁母能走出第二条路的原因。

    说到底,不管是什么爱情,都离不开信任罢了。

    “田思雨不和我说她和雷丽的事儿,那就根本还没把当成那种知心好友,我心里很不舒服,而且她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好似没有受太多的影响,那我做了那么多事儿又有什么用呢?”

    可天助袁母,在高二的集体活动中,有人发现在别人的合照背景中,雷丽在亲吻田思雨的额头。

    虽然都是女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甚至有些女孩子还会嘴对着嘴,但是雷丽不一样,她外形太像男孩子了,而且对男生也没有那种女孩子的喜欢,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我们班的男生拿着那张照片在雷丽进来的时候开玩笑,话语有些太过了,雷丽动手打了人。”

    当时雷丽如果没有打人,而是闻言一笑而过,那后面的事儿就很可能不会发生了。

    雷丽打了人,打得很狠,最后指着田思雨说,以后谁敢再开她的玩笑,就是和她雷丽作对。

    当时的田思雨也吓坏了,接着被雷丽这番话说得红了眼,可那种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原本只是玩笑的说辞,在同学之间传来传去,最后传成了她们确实是一对的话上。

    “她们又开始偷偷接触了,”袁母颤抖道,“我跟踪了她们,发现了她们的约会地点,所以有一次,我故意找我们班上最八卦的女同学陪我去逛街,然后故意掐着时间点过去,正好碰上她们在约会。”

    之后,如袁母料想的那般,那位八卦的女同学把自己看见的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学校里。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手机,就算是家里有条件,那也是座机偏多,还有就是上班的大人才会有。

    所以没办法拍照,可是那些嘴靠着想象力说出来的事儿比拍出来的照片还要精彩。

    田思雨慌了神,因为这事儿被校领导高度重视,一个是尖子生,一个是投资方的女儿,两个都不能大意,袁母没再参与,开始做一个旁观者。

    “雷阿姨来学校后直接把雷丽带走了,当天下午班主任说雷丽下周就出国......”

    田思雨被校领导多次谈话后,变得沉默寡言,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田思雨晕倒了,高烧不退,送到医院救治。

    “接着,我们又从别的同学嘴里得知雷丽好像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而且还说是自己追求的田思雨,这事儿彻底传开了,就连我们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吗?”

    石烂轻声问。

    袁母抹了把脸,有些无措,声音更抖了,“我不知道,我听着巷子里原本对田思雨那么喜欢的邻居开始用恶意的话语议论她时,我、我没办法听。”

    那时候,有一个老伯突然指着站在旁边的袁母道,“还是这个女娃子乖,从小到大父母都不在身边,可是有主见,而且高三最后一年成绩也提高了不少,还没走歪路。”

    那是袁母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表扬。

    “我那时候的脸很红,”袁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害羞,是觉得那种一种嘲讽,那不是我想要的表扬,那一句句,都像是一把刀,扎在我的心里,让我能清楚而明白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了弊才得到的。”

    袁母逃回了家。

    奶奶在外面打牌回来后对袁母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饭桌上奶奶一个劲儿地夸她,也警告她,千万不要早恋,更不要做变态,别向田思雨学。

    那一刻,恐怕整个巷子的大人都是那么叮嘱孩子的吧,不要向她学,她不是好榜样,是坏的,是错的。

    “田思雨,”袁母似笑非笑,眼泪滑落,“她也有成为别人嘴里那种坏孩子的时候。”

    可是报复完的袁母一点也不高兴,她不想听奶奶的絮叨,正要放下碗,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打骂声。

    “我走过去一看,田阿姨手里拿着擀面杖,刚被接出院的田思雨白着一张脸跪在她们屋子外面的石阶上,擀面杖打在田思雨的背上,发出非常沉重的声音.....”

    田思雨很瘦,身体又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田母几下击打后,田思雨便倒在了地上,脑袋正好磕在了石阶上,直接晕厥过去。

    大雨哗啦一下便下来了,袁母傻傻的站在田家母子的身后,看着后悔的田母拖着田思雨往房里走,鲜血顺着雨水淌到了自己的脚边。

    “那些看热闹的人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房门,没人去帮忙。”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可好在田思雨没出大事。

    只不过他们家条件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儿,田母只是带田思雨去简单包扎了一下脑袋后,便带她回家了。

    “连学校也不让她去了,让她在家自习,能考上就考,考不上就算了,”田母甚至准备高考结束后,就带田思雨搬家。

    可田思雨却不是那么一时半会儿就能好起来的。

    她瘦得和竹竿一般,每天都会穿上那一身校服,戴好校牌,当袁母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田思雨才会打开自家的窗户,看着她,浅浅的笑。

    那是一种讨好的笑。

    “她想要得到雷丽的消息。”

    袁母每一次过去都会被奶奶骂一顿,而过去后,也没有带什么消息去,即便如此,见她肯接近自己,肯和自己说话,田思雨都很满足了。

    “那天,我在巷子口看见骑着摩托车的雷丽了,她走后,田思雨脸上全是光,”袁母想起那天的场景,“原本我以为是雷家松了口,可他们还是要把雷丽送去国外,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理,我那天逃了课,把消息告诉了田思雨。”

    田思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惊讶,她将一封信交给袁母,求她把那封信送到雷丽手里。

    那时候市区里只有个飞机场,而且航班并不是很多,所以那封信很顺利的便到了雷丽的手里。

    “我把信交给雷丽后,便赶紧回去上课,可谁知道当我们要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告诉我们,雷丽和田思雨被货车撞了,一死一重伤,死的是....田思雨,重伤的是、是雷丽。”

    袁母闭上眼。

    田母差点疯了,她处理了田思雨的后事后就把房子卖了,袁母再也没有看见过对方。

    而雷丽,虽然救下来了,可好像还是很严重,雷家瞒得紧,雷丽最后到底在哪里,又怎么样,袁母一点也不知道了。

    “我对不起她们,是我害了她们,”袁母扯了扯嘴角,不敢去看袁清的脸,“高考我考砸了,我也不想考好,我没脸考,成绩是被她提上去的,奶奶走了后,我也没有所谓的家了,我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家,后来被人介绍和你结了婚。”

    她看向袁父,“谢谢你。”

    袁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清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他此时的心也很沉重,“我知道你们没什么感情,但是你为我们付出了很多,所以你还是我妈。”

    听着袁清斩钉截铁的话语,袁母很是激动,她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对石烂道,“我、我和袁哥,是协议结婚,他需要一个女人来照看家庭,而我需要一个孩子和一个家,所以我们结婚后就开始分床睡。”

    袁清瞪大眼,“为、为什么啊?”

    袁母苦笑道,“因为出了那些事后,我发现,我不喜欢男人了。”

    可是她又无法接受别的女人,常梦见、常想起的居然是田思雨。

    也许当年田思雨也并不是喜欢女人吧,她喜欢的人,只是恰好是一个女人罢了。

    “所以说,”巫友民摸了摸下巴,脸色严肃,“田思雨死后的那口怨气是对着你的?她知道了你对她们所做的那些事,所以怨气成灵后,便追过来了,找到你,想要杀了你泄愤?”

    沉默了片刻后,袁母点头,“是。”

    “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

    石烂起身突然道。

    “一朵手纸花。”

    袁母想也不想的回道。

    一片寂静,袁母白着脸抬起头,石烂留下背影离开了,茶轲跳下来,讥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满口谎话,真是应了那个词。”

    死不足惜!

    巫友民茶轲和石烂都走了,也赶紧收拾烤架,接着跑去厨房洗洗刷刷了,没多久茶轲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帮着他收拾。

    “哎,她隐瞒了什么?”

    瞅着院子里沉默的一家三口,巫友民的心又开始痒起来了。

    “那封信呗,”茶轲一言难尽地看着巫友民,“你猜也知道嘛,那雷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回去呢?”

    “是啊,”巫友民若有所思,“问题就在那封信上面,而袁女士避开了那封信的细节,哎,那封信不是田女士写的吗?可能是田女士在上面写了什么。”

    茶轲捂住额头,“什么也没写,就放了一朵白色的花。”

    “是哦,”巫友民这才想起刚才石烂已经在无意之中把话给套出来了。

    夜风袭袭,此时的一家三口沉默极了。

    袁清和袁父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般地步,袁母还有心谎。

    可又深知袁母的性子,如果不是对方自愿说,就是再怎么逼问也没有用。

    “....回去吧,今天也给石大师添了麻烦,”袁父开口道。

    还有两个小时天就快亮了,这开车回去收拾一下,就差不多了。

    “那、那走吧?”

    袁清看了眼还亮着灯的厨房,想再买几张护身符,可石先生被妈气走了,也不知道人家还卖不卖。

    袁母沉默地跟上了他们。

    袁清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睡着的,可到了家后,他发现自己瞌睡全无,许是听了田思雨和雷丽的那个事儿,他突然不害怕了。

    要是换作他这么死去,可能也会留下怨气,接着来找那个人报仇的。

    一想到报仇,袁清的心里有些烦,他翻了个身,不想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袁清不见了。

    袁母看着袁清床上的那朵白色的纸花,整个人啪地一下瘫在了地板上,“她把阿清带走了,她把阿清带走了!”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袁父一下仿佛老了十岁,那是他和爱人唯一的血脉,是他的亲生儿子,可眼下人没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掳人的又是那个玩意儿,报警都没用!

    “我错了,我错了,”袁母一想到袁清会出事,就有些呼吸不畅,她一把揪住袁父的手,“快,快带我去见石大师!现在只有石大师能救阿清了!”

    袁父立马将袁母背上,等他们敲开小院门的时候,只有巫友民在。

    “石先生走了?!”

    袁父袁母纷纷眼前一黑,巫友民一手扶住一个,“你们别担心,先生已经找过去了,你们先坐下,安心等待。”

    这话有些让人大喘气的意思,袁父双手合一,“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

    袁母更是跪在地上向堂屋门口有磕头,“只要阿清能好好的回来,就是拿走我这条命都可以。”

    c城,北西医院。

    这里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医院,不管是技术还是空间,因为光是开车进去转一圈都得用几个小时。

    此时袁清正手脚略僵硬地往vip病房那边走,到了门口,被人拦住了,“请刷通行卡。”

    袁清傻傻地看着对方,没动。

    “先生,请刷通行卡,”对方提示着,这里面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贵,所以看病人的时候进去有两种方式,第一种病人家属出来接,第二种,自己刷卡进大门。

    就在那人准备提醒第三次的时候,袁清突然将上半身都探了过去,接着将手扣住那人的脑袋,双眼赫然成血色。

    咔。

    门开了。

    袁清松开手进了门,一分钟后,那人抓了抓脑袋,“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哒哒哒。

    袁清冲着自己的目标病房走去。

    见他进了病房后,刚才从他旁边路过的两个护士开始咬耳朵。

    “这是雷家哪个亲戚啊?这么年轻,以前也没见过啊。”

    “现在也没多少人来了,看着挺面生,而且走路也挺奇怪的。”白一点的护士掩嘴笑道。

    “是啊,”另一个护士跟着点头,“看着身体往前倾,好像是....是用脚、脚尖走路的。”

    白护士手里的册子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原本就白的脸此时更白了,“你、你别吓我。”

    只有鬼上身的人,才会用脚尖走路。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感觉.....”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白护士打断她,“这世界上哪有那些东西,别说了,查房去。”

    “哎,走走走。”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这里好似一个精装修的一居室,正中央有一张大大的床,上面睡着一个女人,她皮肤很白,呼吸很浅,手上戴着医院的仪器,太阳穴处也套着东西,枕头边上还有两台大大的机器,上面正闪烁着数据。

    袁清缓缓来到床边,接着弯下腰僵硬地伸出手去碰女人的脸颊,脖子,最后把手放在女人的手腕处。

    脉搏的跳动,让袁清扯了扯嘴角,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人,什么话也没说。

    “还有十分钟,护工就要过来了。”

    突然的声音让袁清猛地起身转过去,他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可怖极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角落处走出来,石烂看着袁清,“回去吧。”

    袁清摇头,看清楚他是谁后,原本警惕的红眼变成了对床上女人的担心。

    石烂看了眼床上的雷丽,“她时候到了。”

    袁清不爱听这话,他蹲下身紧紧地拽住雷丽瘦极了的手,嘴里发出悲鸣,茶轲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背过了身。

    “回去吧。”

    石烂叹道。

    袁清将雷丽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然后看向石烂满眼哀求。

    石烂伸出手摸了摸袁清的脑袋,“她会等你的。”

    袁清眨了眨眼,最后深深地看了眼雷丽后,乖巧地跟着石烂离开了。

    几分钟后,护工刚推开病房门,雷丽的呼吸便停止了,仪器发出大大的提示声。

    护工脚一软,连忙掏出手机给雷家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