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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学外邦语(捉虫)

    顾邵很想问问为什么,可是还没问出来,他便已经想出来,无非不过是那几个由头。

    早些年西域那边动荡了许久,当地的一些部族因受大齐礼遇,渐渐起了些心思,联合了外邦部落,打算自立为王。朝廷派了不少精兵坐镇,饶是如此,也打了五六年之整,才将叛乱彻底平息,也将那些外邦人彻底赶出大齐边境。

    这事距离如今也不过二十年的功夫,朝中年纪稍长的,都记忆犹新。

    如今火寻国派使臣来此,大齐上下虽也客气,却只是表面的客气,并未真心接纳。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再者,大齐地广,便是不与外邦互通有无,也依旧诸物不缺。

    只怕这两者,才是横亘在大齐君臣和火寻国来使之间最大的阻碍。

    顾邵无声一叹,扇着扇子慢慢地往前走。他也知道这样想没有什么不对,可若一直这样下去,好像看着也不对。

    晚上闲着无事,顾邵逗完了小妹,给顾礼布置了充足的功课之后,才在后者愤怒的眼神中飘然去,回了书房。之前系统给他看的那些《货币通论》顾邵早已经看完了,他也没有看完就扔,如今书上那些道理,顾邵还留在脑子里。

    想着那些书,再想想如今火寻国的事情,顾邵突然觉得有一丝的烦躁。

    他告诉自己别管那么多,今儿睡一觉,保准明儿就将什么火寻国的来时忘到脑后了。朝廷上下都没有什么人同意的事,他干嘛还要去插一手,白惹一身腥?

    不想,不去想这糟心事!

    顾邵摇了摇头,让自己歪躺了下来,随手翻着书。可没翻到两页,他便觉得这书实在枯燥得很,半点吸引不了他。

    顾邵靠在椅子上,睁着眼睛问道:“系统啊,你会说火寻国的话吗?”

    “不会。”

    “嘁。”顾邵刚想说不中用来着,忽然又听到系统道,“但是有这方面的书。”

    “嗯?”顾邵来了精神,“什么书,拿来看看呗。”

    系统这时候又好说话得很,顾邵叫它拿出来它便拿出来了。系统甩出一本书的时候,顾邵当即接住,拿正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回回译语》。再翻开看时,发现上面每条都有三行字,第一行是汉文,第二行是回回文,第三行么,是汉文译的回回文,读来语调怪异,不过听着却跟那火寻国来使是一个味道。

    顾邵读了几遍,起初还觉得挺奇怪拗口,可是后来学了那么几句之后,便忽然觉得顺口了。

    晚上陈金莲催促顾邵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叽叽咕咕的,仿佛在说什么鸟语一般,听得陈金莲心头直跳,偷偷推开了窗,就看到她儿子捧着一本书,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一刻也不听。

    陈金莲摸着胸口,缓缓问道:“邵哥儿,你在读什么呢?”

    顾邵抬头一看,见他娘扒在窗台上,险些没被吓坏,好半天才道:“娘你吓死我了,我在学外邦话呢。”

    “原来是这样。”陈金莲拍了拍胸口,想着儿子脑袋没有坏就好,“学了一个晚上也差不多了,你明儿还要早起呢,记得早点睡啊。”

    顾邵点头,又反过来叮嘱了陈金莲几句,让她也赶紧歇下。

    陈金莲只一个劲儿地点头,见儿子已经放下了书,这才关上窗户退回去了。

    顾邵见了,隔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将书给打开了。他忽然发现,这回回语读着还挺有意思的。

    这一晚顾邵晚上睡觉说的梦话,都是陈金莲口中的鸟语。这外邦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尤其是学来的时候还得勤加练习。顾邵也没有什么可以练习的对象,每日回家的时候便逮着小妹和顾礼说上两句,两个人眼巴巴的都听不懂,只顾着傻愣在那边,想着大哥怕不是傻了?

    顾礼还特意跑去问了陈金莲两句,结果还没开口说完来龙去脉,只提了大哥傻了四个字之后,便被她娘赶出去了。顾礼心塞地回到了院子里,他再次感慨,自己在家里是真的没有地位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他还不如不如来京城呢,起码在陈家的时候,他还过得相当舒服。虽然那时候作业多,可如今的功课也不少啊。而且,他还少了一个玩伴儿,整日只能对着小妹这张傻乎乎的脸。

    顾礼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掐着腰冲小妹道:“看什么看,你也是个小傻子。”

    小妹解释道:“我没在看你。”

    “我说在看我就在看我,不许反驳,你个小傻子。”顾礼哼了一声,看着小妹翘着嘴巴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很有面子的。他扬着头,挺着小肚子神气地走掉了。

    在这个家里,他还是比小妹好一点的。

    光在这两个萝卜头跟前炫耀尚且不够,休沐的时候,顾邵又去了一趟尚书府。

    秦先生如今还在尚书府。原先在金坛县的时候,秦先生便想来京城看一看,一则是因为顾邵考中了状元,他心里高兴;二则,也是为了看看顾邵,毕竟往后他做了官,便再难看到了。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后来被郑远安一鼓动,索性便跟过来了。

    前些日子在京城转了差不多了,见顾邵在翰林院也稳当了,他便准备启程回家。妻子虽在儿子那边住着,可是他还是不大放心。不过郑远安却不想让他这么快走,好说歹说愣是将人留了下来,这会儿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还争论着要不要回程的事。

    郑远安从前些日一直劝到了现在,现在亦然。

    “想必你也知道,往后你便不大能看得到他了,你心里就不念着?”

    秦先生故作嫌弃:“有什么好念的,看多了还讨嫌。”

    就跟他家里的两个儿子一样。远着点儿还好,凑近了整日就想招呼他们几下。

    “话不能这样说。且他今年年底又得成亲,这可是一桩大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个做先生的,怎可连自家关门弟子的婚礼都不参加。”

    秦先生也想看看顾邵成家立业的样子,可如今到年底,还有大半年的功夫呢,他总不能一直在京城待着吧:“不是还有你么?”

    秦先生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一桩别的事儿了:“我听闻,令尊与顾邵的母亲已经商议好了,决定过些日子便认个干亲。”

    郑远安闻言,老脸一红,连连咳嗽:“我怎么不知道。”

    “真不知?”

    郑远安撇开了头:“真不知。”

    秦先生知他好面子,也不再提。落下一子之后,怅然道:“我原以为自己留在京城会有些用处,不想如今见着,竟然丝毫用处也无。他这一年来的长进,着实不小了,看他如今的架势,早已经能独当一面,强过我太多。现下我留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学生太厉害,他这个当先生的,也只有怅然若失的份儿了。

    郑远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一定要走了?”

    “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镇江府过年吧。”

    对于这两人的鹣鲽情深,郑远安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换做是他,只怕他也放不下。

    秦先生笑道:“总之,京城这边便靠你了。不过如今他也懂事了,长进颇多,想来你也不需要费心什么。”

    可巧了,秦先生的话刚一说完,那边便窜过来一个人,没经通报,就这样大喇喇地走了过来。两位先生不用看也知道这混账是谁。果然,那混账走进之后,便笑嘻嘻地给他们两人行礼了。

    顾邵也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俩的,心里还怪想念。愣是不顾两人的嫌弃凑到跟前,饶有兴致地盯着棋盘,甚至想要叨叨一二。

    不过,瞅着郑先生的黑脸,顾邵还是不敢把这些废话说出来。可不能说废话,外邦话还是能说一说的,再者顾邵今儿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炫耀一下他新学的本事。哪怕只学会了几十句,可那也是新本事了。

    顾邵眼珠子一转,便吐出了一大串的话。

    两位先生俱是一呆,错愕地瞧着顾邵。

    顾邵看他们的样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如何,这是我新学的回回语,火寻国那边的话,先生你们猜猜这话什么意思?”

    秦先生臭着脸:“滚一边去!”

    “猜猜呀,猜猜就好了。”顾邵这个讨人厌的还在一边烦着人家,一点没有在外人跟前不苟言笑的状元风采。

    秦先生实在被他烦得没办法了,都想上手捶他一拳,这恼人的东西!

    郑元安揶揄地瞧了秦先生一眼:“长进颇多?独当一面?”

    顾邵不明所以,可秦先生只觉得老脸都被他丢尽了,前头还夸了他,回头就给他弄来了这么一出。他愤愤地转过身,对着顾邵的后背猛拍了一下,怒道:“不长进的东西,就不能让我安心地回去?”

    顾邵一愣:“回去?干嘛要回去?”

    秦先生凉凉一笑:“我又不住在京城,自然是要回去的。”

    是这么回事,但顾邵总觉得还早着呢。秦先生见他还这样傻愣着,不由得道:“早晚都是得回去的,不单是我,你爹娘上京之前也说了要回去的。你家里的地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大家的家什都在那儿,还有你弟弟的先生也在那儿。都住在京城,你养得活?”

    顾邵惊了:“我爹娘也要回去?”

    “怎么,他们没告诉你?”

    顾邵一时无言。两位先生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事情,这夫妻俩怎么没同顾邵说明白呢,莫不是如今,又不想回去了?

    从尚书府回来之后,顾邵被打击得有点大。

    下午回去的时候他原打算问一问爹娘,可是看他们丝毫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几次想要开口都放弃了。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结果好像都差不多。

    就算上回卖字画得了一些银子,可是那些得留着成亲用啊。本以为这字画买出去之后,会有许多人上门来求来着,可最近这些日子,却都没有什么动静。哦,上回倒是有一个,只是他那意思,是想让他赠送,顾邵当时差点没有绷住脸。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没钱。如果有钱,他就能再买一个宅子,让爹娘都留在京城了。

    往后几日,顾邵一边琢磨着怎么继续挣钱,一边继续学回回语。可能是系统的书好,也可能是顾邵天赋异禀,总之,才不过五六日的功夫,顾邵已经将那本书给啃得干干净净了。不敢说自己能顺畅地与火寻国的人交流,但是听懂几句话,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日,顾邵撑着散值的功夫,有意当无意地绕到了火寻国使臣的住处。

    恰好顾邵来得正是时候,火寻国的来使如今正吃饱了,坐在院前的树下纳凉。顾邵带着通事慢慢走近,那些人的话也尽数传到顾邵耳边。

    有些听得懂,有些听着费劲,还有不少顾邵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猜出了个大概——他们如今烦恼的,还是互市的事情。

    “扎兰丁。”顾邵记得为首的那位使臣似乎叫这个名字。

    扎兰丁回头,却惊诧地发现,叫他名字的竟然是大齐皇帝颇为喜欢的那位状元郎:“顾大人怎么来这儿了?”

    通事想着赶紧给顾大人翻译,便看到顾大人一副镇定自若地同火寻国来使攀谈了起来:“才刚散了职,想到几位使臣还没有走,我也刚好路过,便过来看看。”

    扎兰丁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顾邵旁边的通事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顾大人,怎么突然就回外邦语了呢?

    不过扎兰丁显然反应快一写,惊讶过后,便是狂喜了。毕竟,这位顾大人深受大齐皇帝宠信,若能说服了他,事情岂不是多半能成?

    无独有偶,顾邵也正有这份心思呢。

    两人各怀心思,但不妨碍他们相谈甚欢。中间若有听不懂的,顾邵才回头看那通事一眼,通事斟酌着回答。倒是略有些坎坷,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通事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聊天,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平静。

    原来这位状元郎真的什么都会啊。瞧他跟人家说了这么多,人家什么都没顾得上问些什么,反而把家底差不多都透露出来了。每回想起来要问什么时候,又被顾大人三两句应付了过去,结果主动权又回到了顾大人手里。

    或许是旁观者清,自己置于其中便跟他们一个样了。只是,小通事望着这几位使臣真挚的笑脸,还是会忽然觉得心虚。

    往后的几日,顾邵依旧会来礼宾院,找上扎兰丁聊上几句。

    因他做得太明显,又或是状元郎会人家火寻国的语言太让人惊讶。总之,没过两日,顾邵与人家火寻国使臣私交甚好的消息,便这样传出去了。

    顾邵看到这结果,便知道皇上大概要不了多久便要召见他了。果然,这日下午,顾邵便又被召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