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朱婉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正见两个婢子搀着发丝若银的老祖宗走了进来。
老祖宗进到内室就看到宝贝孙女哭成泪人,晓得是下人走露了风声,心下一恼,巴掌生生朝张婆脸上甩了过去,气得浑身发抖:“老身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婉儿姐刚醒,再动了气,损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早些时候便交代过,任朱婉日后不能有身孕的事情,府里的丫鬟婆子一律不能对她提起,能瞒多久算多久。
张婆也觉委屈,她只是没忍住,一时失言而已。
任朱婉缓缓移到床边扯了扯老祖宗的宽袖,老祖宗赶紧坐过去拉住她的手,满脸疼惜。
“不怪张婆婆,祖母晓得……婉儿自……自幼学医术,是婉儿自行诊脉发觉,与张婆婆无关。”她双肩抖动,还在抽泣,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眼睛皆是肿的。
这番话让老祖宗觉得她大病在身,还帮下人求情,心思只能这般软了,于是更加心疼她。
“我的好孙女,你可莫记挂在心,祖母一定求遍天下的名医,治好你这病。”老祖宗疼惜地拭去她的眼泪,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任朱婉晓得,冰凝散的至寒之毒,世上无人可解,老祖宗说的这番话无非是安慰她罢了。她一想到自己因为任素言,落得这个毛病,嫁给太子的希望更加渺茫,甚至连夫家都不好找。
谁愿意要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呢。
“祖母,婉儿如今此况,已不再求往后能嫁出去,只求祖母能让婉儿一直呆在身边,伺候你安年。”任朱婉倚在老祖宗怀中,瘦弱的双肩仍在抖动,声音沙哑,气若游丝。
这话更是戳了老祖宗的心窝子,婉儿快到出阁的年纪,她已在张罗国都的好人家,想要给她一个好归宿。已经寻觅了几家的好儿郎,没曾想如今得了这么个毛病。
虽然她严令不许外传,可日后婉儿若是嫁出去,膝下长久无子,难免会遭人欺负,落得连侧室都不如的凄凉惨景。
这让她如何舍得!
“我的好婉儿,你且放宽心。城中的好儿郎多的是,我们婉儿美得跟天仙似的,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话虽这么说,可在座之人,谁都知道这只是一时宽慰之词。
“祖母,婉儿好难过,你可一定要为婉儿做主啊。”任朱婉抬起来,泪水浸湿额前的碎发,眼睛红肿,目光似是绝望与哀求,老祖宗看的心都碎了。
“哎呦,我的心肝肉,你莫要哭瞎了眼呀。什么事,你说出来,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婉儿……”她抽噎着,道:“婉儿不是失足,是被人推下水的。”
“你且细细说说,可看清了是何人推的?”老祖宗问道。
“是素如妹妹。”任朱婉垂着头,声若蚊蚂,一副受惊后怕的模样。
看她这样子,老祖宗觉得不像有假,于是问:“你且放心大胆说,有祖母给你做主,没人敢对你怎样。”
“当时我见素言姐姐和素如妹妹站的那地儿宽敞,便和素汐,素墨两位妹妹一齐儿去找她们。将到跟前,素如妹妹不知为何,伸手推了我一下,我身子轻,一时不稳,眼看着往湖里栽去,忙伸手随便扯住个地方。现在想来我扯住的应该就是素言姐姐了,真是我的错,害的素言姐姐与我一同落了水,不知她可还好?”
任朱婉微咬下唇,作懊悔状,轻锤自己的手,悔声道:“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婉儿才是真真后悔死了。”
“素言那丫头,皮厚实着呢。素如对你如此,你还记挂她姐姐,心总这么软可不好。”
老祖宗拥了拥她,转头对齐嬷嬷说:“去把素如小姐给我请来。”
——
任素言将才回到府中,便见丫鬟紫鹃在房前候着。见她回来,紫鹃一路急跑迎上来,双眸含泪,慌张道:“大小姐,小姐被老祖宗叫去问昨个朱婉小姐落水的事,大夫人已经去了茗月轩,让婢子在此候着大小姐……”
任素言眉头一皱,说:“你慌个什么劲儿,此事与素如有何干系,祖母能对她做什么?”
“可是朱婉姑娘,咬死是小姐推的她。老祖宗若信,小姐可要遭家法的长鞭了。”紫鹃焦急地跺了跺脚。
任素言秀眉紧蹙,慌张往茗月轩赶去。
这任朱婉可真是机灵,晓得咬不住她,便去咬素如。老祖宗对她向来偏爱有加,若是素如不懂得为自己辩解,恐怕真会含冤。
火急火燎赶到茗月轩,见素如正跪在堂前垂泪连连,老祖宗坐于高堂之上,手持雀头杖,满目威严。
“素如丫头,我问你,昨个的事,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任素如跪在堂前,眼巴巴的望向母亲李氏。李氏见小女儿被逼成这个样子,心头像是被一根根细针戳痛,可在这任府深宅之中,当家的是老祖宗,她又是大夫人,再难过,再心疼,也只能袖手旁观。
李氏不忍女儿的目光,别过脸去。
“你看你母亲做甚?难不成你母亲晓得你昨个做的事?”老祖宗微微耸眉,尾音拖长,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意味。
任素如晓得老祖宗素来不喜爱她,她偶尔犯点小错,就会使出家法,或罚抄经文,或戒尺打手板。在这个府中,她最怕的便是老祖宗了。眼下这事,虽不是她做的,但她一看见老祖宗阴沉的脸,就害怕的不行,一时失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任素言见状,慌忙踏进堂内,朝堂上行礼道:“祖母。”
老祖宗面上越发不快:“老身不过问这丫头几句话,这话还没问出来呢,撑腰的倒来的不少。”
“我打外头回来,听说祖母在问昨个的事,寻思着此事与我有关,这才来看看。”任素言不卑不亢的说。
老祖宗没再说什么,她便提身往一侧的空位上走去,落座。
耳畔传来一声轻哼,任素言扭过头,但见二叔父的正室云氏笑的得意。
云氏乃当朝户部尚书的胞妹,正因出身高,心气儿高,故而一直看不惯李氏。因为李氏是大房之妻,府中的事除了老祖宗就是她在拿主意。云氏对此,颇是不满。<span style='display:none'>j3k5bL1GfwhVzEEiNmGS4tsm5od+dFf3U/toFvCXk59m4qvzjmdNAT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span>
如今能看大房的笑话,她自然是乐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