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闹市中回到太尉府慕容华鉴,一个人坐在庭院中,闷声喝着酒。
自从今日有意站在炸油糕的摊子旁,如愿以偿地看到马车中那张让他朝思暮想,出落得越来越妩媚娇俏、倾国倾城的脸之后,
他的心情更觉抑郁烦燥,苦痛难当。
他知道,她自小便喜欢吃炸油糕,更喜欢看炸油糕摊子的热闹。因此,当他接到马车从大将军府出来的消息之后,便找到了从
大将军府入宫必经之路上最显眼的一处炸油糕摊子,并给钱让那卖油糕的老头儿大声吆喝。果不其然,真的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远远地看她一眼。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马车中,还有另外一张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的脸。
那张俊美冰冷的脸,与她竟然挨得那样亲近,有如天生绝配的一对神仙眷侣,令人禁不住妒火中烧。
那个人,根本便不配得到她!
可是,她如今却完完全全地属于那个人。甚至连让他再看她一眼,再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再留给他。
看着她倚在那人怀中,毫不设防地幸福甜笑的样子,他的心,痛得仿佛裂成了四五瓣。
霍萧寒,这个世上,根本便不应该有你这个人啊!
总有一日,我要将被你强夺了去的她,抢回来。
总有一日,我要将你这块巨大的绊脚石彻底扫清,以实现我们慕容家的宏图伟业。
“叔叔心情又不好了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一道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突然打断了他的深切沉思。慕容华鉴心中一阵不悦,抬起头,便见嫂子柳觅芙正带着意味莫名的笑
意,缓缓地走了近来。
她的两名随身侍婢,早已被她打发得远远的。偌大的太尉府庭院之中,一时便只有他们一叔一嫂两人。
“鉴,既是喝酒,怎么不邀请嫂子一起喝?”柳觅芙已走到他身前不远处,媚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扫向了案几上的酒杯酒壶。
“嫂嫂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之下,嫂嫂也敢走到我这里来,言语挑逗,就不怕下人们说我们田李下?”慕容华鉴
嘴角扯起一道不怀好意的笑。
“呵呵!他们如何听得到我们说什么?”柳觅芙语气妖媚,身子却站得直直的。远远看去,一坐一站,叔嫂之间始终保持着得当
的距离,确实让人说不出有何不妥,“再说,你大哥和你爹,今日都出城去了,今晚都回不来呢!”
说到此处,她向慕容华鉴轻抛了一个只有他才看得懂的媚眼。那意思,两人皆是心知肚明的。
“唉,嫂嫂还是节制些!”慕容华鉴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大哥很快又将高升,嫂嫂还是该给他留些颜面,别尽给他戴绿帽子才
是。”
“呸!假仁假义的东西。偷吃了还装圣人?你偷嫂子的时候,怎么不劝嫂嫂别给你大哥戴绿帽子?”柳觅芙远远看去,虽仍站得
得体而娴淑,口中挑逗的话语,却是愈加大胆放肆起来。
“嫂子,我可是被逼的。不然,也是被你故意诱惑的!”慕容华鉴一脸无辜地轻声说着,开始与她打情骂俏。
“不要脸的东西!”柳觅芙轻骂着,心神却被他的话语撩拨得激荡不已,弄得脸都跟着潮红起来。
慕容华鉴冷冷一笑,从她妩媚娇羞的脸上收回眸光,道:“嫂子还是快走!免得露馅了。”
“鉴……那今晚……”柳觅芙并不想立即离去。
“嫂嫂不觉得愧对大哥么?”慕容华鉴面无表情地拿起案上的酒壶倒酒,目光并不看她。
“嗤,你大哥那窝囊废!他的官,做得再大,也不过是个窝囊废!”
慕容华鉴停住手中动作,眯着双眸看向了柳觅芙:“可是我,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嫂嫂不觉得我也是个窝囊废?”
“那不过是因为你爹偏心你大哥而已。若不是你爹全力举荐,你大哥那废物,能当上什么中大夫?”
慕容华鉴将深幽的眸光收回到酒壶上,双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鉴,嫂嫂早就知道,你决非池之中物。你爹和你大哥,哪里比得上你?”柳觅芙道,“嫂嫂日后,便全要仰仗你了。”
慕容华鉴拿起酒杯的动作一滞,道:“嫂嫂说话可是注意。大哥马上便要官升一级,我可不想,再做对不起他的事了。”
“你……”柳觅芙一听急了,“虚伪!”
慕容华鉴没有理会她,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明明便是,又想念你的心上人了,是不是?”柳觅芙气恼道,“自她从边关回来之后,你便日日魂不守舍,你以为嫂嫂不知
道?”
“住口!”慕容华鉴轻喝一声。
“我偏偏要说,你忘不了你那无忧长公主,是不是?你做梦都想得到你的无忧长公主,是不是?可是,她如今可是大将军夫人。
你便死了这条心!即使你杀了霍萧寒,她也不会是你的。”
“住口,贱妇!”
随着一道阴冷逼人的声音从他口中挤出,柳觅芙只觉颈间一紧,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而慕容华鉴那张充满戾气的俊脸已逼到她
的眼前。
他用一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只余她双脚足尖还努力地点着地面。只须稍一用力,她的咽喉便会被
掐断,但柳觅芙已经无法呼吸,瞪大了双眼,脸涨得通红,只差一点儿便要断气了。
慕容华鉴想了想大白天在家中亲手杀死嫂子的后果,终于松了手。
柳觅芙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弯下身子,“哧哧哧”地大声喘着气,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提醒过你,不要再提她的名字。否则,下次你没有这么幸运。”慕容华鉴冷冷说着,悠悠然迈着步子坐了回去。
远远的太尉府下人,隔着疏密有致的庭院廊架与树木,只看到慕容华鉴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了下去,叔嫂之间似乎总保持着距离
。
柳觅芙终于平顺了气息,活了过来,吓得连连低声恳求道:“鉴,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请你原谅嫂嫂!”
慕容华鉴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懒得再跟她说一句话。
“我今晚……”柳觅芙犹豫了一下,“便不去打扰你了。”
慕容华鉴只顾低头饮酒,不再理她。
柳觅芙知趣地转了身,迈着看似得体的细碎莲步,回到了两名侍婢身边。
这夜的太尉府,太尉和中大夫父子两人,都已外出办公事。
慕容华鉴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沉着脸深思。
惨白的月光下,他的眸色幽暗不明,但他的痛苦与压抑却在月色下暴露无遗。
忽然,对面屋顶处,两道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慕容华鉴略一思索,越过窗户飞身而出,双脚一点地,一起一跃,迅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