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幽凉的，咸涩的，沿着腮边就这么落下来了。
盛亦宸在吻我的时候，原本放在我后脑的手慢慢移到了我的脸上，猛然摸到一手濡湿，陡然大惊，松开了我，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清欢，对不起，我……我……”
他脸红得像个西红柿，又羞又窘，完全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去拿纸巾替我擦拭眼泪。
“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按住他在我脸上胡乱擦拭的手，轻叹一声，“不是你的错。亦宸，我想，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适应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答应过你的，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才是。”
盛亦宸还是在手忙脚乱地安抚我。
我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迟疑了一下，才抱住我的腰。
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清欢，如果是因为以前的事情而难过……你放心，过去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用因为任何事情而觉得难堪。我喜欢的你，无论经历过什么，都是你自己。
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好，我也可以等你去解决，反正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等着你。”
他的爱情太纯粹，在他面前，我总有那么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小屁孩，可是很多时候，又觉得他其实才是真正的成熟。
很多事情，他看得足够通透，甚至于比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想得更透彻，更接近事情的本质。
我在家里待了几天，然后决定去拜访一下我那个师父姚千眼。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遇，要是我不去，拖的时间长了，说不定姚千眼都要忘掉我这个人了。
宋璟就算现在多多少少对我有那么一点赏识，可我要是自己不争气，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就亏大了。
所以我跟盛亦宸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一堆，最后他抬起头来问：“你说这么多理由，所以就是来告诉我，你要出门是吗？”
一下就被看穿了。
这小屁孩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我怕他不肯，继续说道：“你看我这不是月份还小么，你也知道，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的，人家多少人七八个月了还上班呢。”
小屁孩一脸的无奈，“好好好，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我跟舅舅打过招呼了，姚千眼那边应该也会照应着你，你去——我送你去。”
姚千眼的名片上头有他的地址，照着上头的地址过去，盛亦宸一直把我送到楼下。
我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拜师呢，其实也不知道姚千眼打算怎么教我。我坐电梯上楼，发现那个地址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办公室，看上去好像是个工作室。
我事先并没有给姚千眼打电话，因为姚千眼这个人可能脾气也比较怪，但凡大师都是比较有性格的。
他的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地址，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根本就不用电话，还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所有不把电话号码写上去。总之这个人，看起来是挺傲娇的。
我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上头也没挂招牌，我又抬头看了一遍门牌号，跟手里的地址确认了一遍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早已过时多年的半旧中山装，脚上的皮鞋那一道一道的褶痕叫人看着都感觉鞋面要断了。我见过姚千眼一次，眼前这人肯定不是他，那是谁？
我有点结巴，“那个……大……大哥，这里是姚先生的工作室，姚先生在吗？”
其实我看着那张脸真想叫大叔的，不过在华苑的经验告诉我，还是保守一点，宁可让人说瞎眼了，也不能把人给叫老了。
但是大叔脸色还是很臭，“你谁啊，找他干什么？要是记者，他从来不会见的。找他看货的也得走特殊途径预约，你上这来堵门也没有用。”
我这师父调子还真是高。
我只好说道：“我叫蒋清欢，也算是姚先生的弟子了，所以特意过来拜访一下姚先生的，他在吗？”
大叔这才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脸上还是没见好转多少，“哦，就你啊？师父这都整整十二年没收过徒弟了，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天才人物了呢，居然又收了一个。行，既然都是师父的徒弟，那你进来！”
哦，听这口气，原来是师兄啊。
我连忙朝他点头，客客气气地，“师兄好。”
他把门让开一点，才让我进去了，我还没走两步，他又皱眉头嚷嚷上了，“哎哎哎鞋套鞋套，这点常识都没有！”
这工作室外头看起来不咋地，可一进里头来，面积可不小，装修也相当有品位。地毯很厚很软，大概也是为着尽量减少对于器物的损伤，墙上还挂着不少检测仪器，温度湿度酸碱度之类的全都要实时控制。
屋里摆着很多排玻璃橱架子，里头摆着各种完整或者残破的器物，一看就知道是很有些年头的东西。也有一些修复和半修复的复原品，从金器玉器到陶瓷木器，几乎像个小型的博物馆。
靠墙的一排架子上头放着各种工具，大概是用来清洗、修复或者鉴定用的。
我一进来，屏住呼吸认真打量这些东西，大叔又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小心着点，别毛手毛脚的，碰坏了你就摊上大事了，这可都是师父多年的心血！”
我当然知道，姚千眼这个水平，能在他屋里摆着的，就算是残片，应该也都是好东西，我看的时候当然是十二分的小心。
不过，他人呢？
我又问大叔：“师父不在吗？”
再次遭到了大叔红果果的鄙视，“你以为师父跟你一样清闲啊？师父很少在这，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帮师父清点东西，干点活。你以后能少来几次也就少来几次，别净给我添乱！”
我也是拜过师的好吗？姚千眼这个当师父的一天到晚神龙见头不见尾也就算了，这当师兄的也这么牛啊？
我本来就很难见着姚千眼，完了我连师兄面都见不上几次，那我还学个啥啊？
难道下回见了宋璟，问我学得怎么样了，我能给人家说，我拜师好几个月了，至今连师父的面还没见着呢？要是连这个都得靠宋璟去帮我摆平，那我未免也太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