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神经质地连续拨打了十次电话，始终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我有点抓狂了，拽着金禹坤的衣角，“禹坤，我要回去一趟，马上。”
他试图安抚我，但没什么用处。
大概是觉得我今天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劲，金禹坤没有拦着我，而是转身帮我拿了一件厚外套，“夜里风大，我陪你去。”
我没拒绝。我穿上外套，胡乱抓了抓头发，根本没心思收拾别的，连包都没拿，直接抓着手机就出了门。
走出门以后才发现我连鞋子都忘记换了，我踩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
踩着拖鞋倒好，走起路来还能快一点。我也没回去换鞋，脚步飞快，金禹坤都差点跟不上我。从地下停车场开了车子出来，我不断地催促他把车开得快一点。
他都有点好笑，“小姐，你这样是会出问题的。现在还在下班晚高峰时间呢，都已经跑到一百码了，你应该直接坐飞机来。”
我知道他故意这么跟我开玩笑，想叫我心情放松一点。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太过于神经质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不安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两处离得并不算很远，这样的车速下其实几分钟就到了，但我依然觉得慢。车子刚到楼下，我就连忙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吓得金禹坤一脚急刹车，“清欢，我慢一点，车都没停稳你就下车……”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大概还是不放心我，赶紧把车子泊好，大步追上来，“清欢，你别这样……”
我无心回答他，心里只想着我妈到底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跑到电梯口去。
电梯还在十五楼，我心里着急，想要转身往楼梯口跑，被金禹坤一把拉住，“清欢！”
被他这么吼了一声，我稍微冷静下来。对了，我妈住在十七楼，就算我现在爬楼梯上去，怎么也得比坐电梯慢一点。
好在电梯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从十五楼直接就下来了。进了电梯里的时候，我忽然很紧张，用力地抱着金禹坤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不肯松手。我害怕，我今天心里真的特别不安稳，总觉得有很多事情要发生，我害怕我妈真的出什么事。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七楼。
我瞬间从电梯里冲出去，用力地拍门。
没有人应。我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清晰地听见手机在屋里响起来。
声音挺大的，如果她在家，不应该听不见才对。
我拍了一会儿门才想起来，我是有钥匙的。我毛手毛脚地掏钥匙，手有点发抖，半天都插不进钥匙孔。
金禹坤看了我一眼，把钥匙拿过来，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我就闻到一股很浓的异味迎面扑来，像是煤气味。我大惊，冲进房间去大喊，“妈，妈！”
房间里门窗紧闭，金禹坤皱着眉头去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这房子不大，是个小公寓结构，两个房间，以备我哪天偶尔来住一住。我推开我妈的卧室门，一推开门，我就忍不住哭起来。
她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躺在床上，但没有盖被子。双眼紧闭着，肤色发红。
我扑过去摇着她的身体，快要发疯了，“妈，妈，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你快醒过来！”
她没有一点反应。
金禹坤听到了我的哭声，连忙跑了进来，把卧室的窗户也打开，然后把我拉开一点，伸手去探鼻息和脉搏。他把手拿开的时候，脸色很凝重。
我一边哭，一边抱着她，把手也放到她鼻子下面去，但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心里已经彻底慌乱，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剩下崩溃大哭了。
好在他很冷静，从另一个房间找到一只风扇，打开最大风力对着窗户吹，然后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报了警。
我不住地哭，可能我下午就已经有预感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真的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承受不住。我不能相信啊，我妈竟然……
当我梦见年轻的她带着年幼的我的时候，那种叫人落泪的感受，此刻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心里。其实那样的场景并不觉得悲伤，可我心里就是觉得难受，在梦里都忍不住泪流不止，我不相信那是她在告别。
在等待警察和救护车来的几分钟时间里，金禹坤一直在很吃力地安抚我。
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冷静圆滑的样子，知进退，懂事，但今天好像这个形象已经彻底崩了。我快要变成一个疯婆子，以至于他不得不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脚，强迫我不要离得太近。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生和护士围着她忙活了一阵子，拿出一堆什么仪器摆在旁边，但几分钟后，医生转过身来对金禹坤说道：“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可能已经死亡超过一小时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样子看起来不太清醒，所以医生是对着金禹坤说话的。我几乎要从金禹坤怀里跳出来，尖叫着，“不可能，你们骗人，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我差点要扑上去掐那个中年医生，金禹坤连忙抱住我，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
很快警察也来了，勘测现场什么的，然后我和金禹坤两个人作为现场目击者，也被请进了警车，带回了公安局。
在路上我一直都在哭，哭得完全止不住。我不能相信，我妈就这么死了。
死亡是一件太过于残酷的告别，而她什么也没说，她就这么死了，然后被警察装进了黑色的胶袋，用担架抬着，在后面一辆车里。
所以我下午做的那个梦，梦见她带着年幼的我，那是来告别么？那个时候，大概是她一生中过得极其艰苦，但又一直都在苦中作乐的岁月。
她独自扛着生活的重担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为了不让我受到影响，特意把我送到离家很远的一所寄宿学校去读书。
在这样的生活里，她依然教会了我快乐而独立，教会了我像一切家境优越的女孩子一样，自信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