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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萧娘子接着话里话外还要打听李承乾的身份, 虽然房遗爱知道对方兴许心里已经有数了,在场众人狐疑, 尤其是那王娘子, 面上虽带着盈盈笑意, 眼中的探究却越发深了。

    “高郎,不是要去看那边的杂耍么?”房遗爱冷声说道。

    他的话却令李承乾和赵德子一愣,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把自己的字“高明”化用成了姓名。

    遂, 他微微一笑, 点头赞同房遗爱的话。

    房遗爱率先要走,这夜的长安城内的百姓人数之众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是历年来人数最多的, 有片刻间李承乾和房遗爱几乎都被人架空,即便是两人身上有一些蛮力, 好在周围的侍卫们渐渐合拢过来, 生怕太子殿下一个不小心被冲撞了。

    那萧娘子跺跺脚,房遗爱眼角余光却瞥见那王娘子好似在讥嘲她,两人似有争执, 不过这一切却与他们无关了。

    李承乾神情看着倒是意外的好, 挨着拥挤的人群, 两人被迫拥在一处,房遗爱这才发觉腰间的那只“占便宜”的手。

    他蓦地往旁边错开一步, 这一步在人群中挤得却也艰难, 但到底和李承乾分离了一步远。

    但房遗爱还没等高兴一瞬呢, 却又被挤在一起。

    原来他们来的这处却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乃一边是教坊司,一边是有名的梨园。

    两家亦在外设置高台,上面表演有杂耍杂技,舞狮驱象,和貌美侍女提着花灯,在翩翩起舞。

    这时又有盛大的烟花突然绽放,远处传来钟鼓合鸣的《秦王破阵乐》,声势涛涛,一时无两,震撼人心。

    众人驻足聆听,好半晌方回过神儿,这时再看温柔乡、女儿香,更是惹来一阵鼓噪嗟叹,一撮纨绔子弟一拥而进,去了教坊司,或进了梨园里去看戏。

    这盛世美景几乎晃花了房遗爱的眼,从前他不是没见过,只是“醒悟”之后,这年的上元夜他再来看,心境不一样,入眼的东西镌刻在心底的景象也就不一样了。

    这一刻房遗爱的神情是宁静的,甚至有点淡漠。

    李承乾本来也神情放松,可侧头看到他的表情,不禁心一慌,总觉得房遗爱此刻在这里有些不真实。

    他不禁抓了他一把手,竟然惊醒了沉思的房遗爱。

    房遗爱扭头看李承乾,黑沉沉的眸子里深邃幽静,李承乾带些棕色的眼睛亦是让人看的难懂。

    两人静静对视,竟是房遗爱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他手上一动,李承乾还以为他要甩开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本来只是试探,却为何手上舍不得放开。

    原本只是试探,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却没想到假戏真做。

    到底他的心还不够冷硬,看不破红尘和世间人与人之间的牵连……感情……

    李承乾这时眼前却又浮现了记忆片段,称心的死亡,他的癫狂……各个场景一闪而逝……竟然真实的让人惨痛……可逐渐发生在称心身上的事情,竟然被替换成房遗爱——

    李承乾蓦地心胀痛,手上一松,就要放他抓的那只手,却不妨房遗爱反抓了回来,竟然紧握住他。

    这让他一惊。

    房遗爱见太子殿下抬头看他,面无表情,可眼里却带着一股“霸道”,甚至还挑衅的挑了挑眉毛,一路大力的拽着太子殿下离开。

    ——因为他又看见了那个萧娘子在后面来“巧遇”了。

    房遗爱走路飞快,他周身泛起不好惹的气场,虽然街上华夫锦衣的贵郎君不少,但百姓们都有天然的警觉性,都规避着他们,竟然渐渐的让出一条通道来,顺利的挤出东市这边的大街。

    房少詹倒是和太子一路前行了,可苦了后面跟着的赵德子,更苦了十几位侍卫们。

    东市大街一隅小巷的深处,因着这里都是住户,大家早都出去了,除了院门边上高悬的花灯,跟主街相比,这里却安静幽深,暂无行人。

    房遗爱此时压迫着太子殿下,李承乾身后靠着深灰色的砖墙,他面前的房遗爱眼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放,竟然让李承乾感觉到了危险。

    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这更想房遗爱“发疯”时的模样,那时按摩他一把推倒自己,却折磨了他这个太子十分“不堪”。

    “殿下,良辰美景,不妨……”

    “不妨甚么?”李承乾见他半晌不说,声音干哑的反问。

    “殿下何必故作不知。”房遗爱哂笑。

    他眼眉略略上挑,唇角微微勾起,神情整个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房遗爱浑身上下的纨绔惫懒之气一扫而空,转而是深沉霸道和强势,眼神迫人。

    李承乾眼神闪了闪,这时小巷口有脚步声,伴随着赵德子命令侍卫寻找太子的声音。

    听闻后,本来伸手勾起太子殿下下颌的房遗爱突然松了手,表情还非常遗憾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

    ******

    房遗爱这夜回家,虽然是半夜了,但整个房府的人都未睡觉,反而是房遗爱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三郎和四郎都非常不满意,他们是想通宵达旦游玩的,街上好看好玩的太多了,尤其是魏王那边居然弄来了稀罕的犀牛,驯养的听话异常,至少在现今的长安城里,大多数人不知道此动物,还有一种似猫似熊的动物,眼圈黑黑的,性子却温顺无比。

    家里的女郎们都想亲手去摸摸,还是卢氏阻止了他们,怕野兽难驯,让房遗则和房遗义抱怨不止,就连两姐妹都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卢氏派人买了糖葫芦等小吃糊弄了几个孩子,到底容易糊弄,很快被别的有趣的吸引住了,只是回家了房遗则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让诸子女都又想起了这个“遗憾”了,纷纷要求明天后天晚上还要去看表扬。

    卢氏恨不得每个人头顶她都拍一巴掌,到底没舍得打孩子,见房遗爱回来,房遗则是熟知他这二兄的性情的,可比规整的长兄房遗直好说话沟通。

    等众人吃了团圆意义的宵夜,各自散开后,房遗则来着房遗义偷偷来房遗爱的寝卧,严重郑重恳求对方去带他们两人去看那个喜欢吃竹子的“大怪物”。

    “最好弄回来在府内养着。”房遗则得寸进尺的说。

    房遗义也点点头,满脸期颐。

    房遗爱刚刚一听形容,就知道他们说的猫熊,也就是后世差点儿频临灭绝的国宝熊猫,小名滚滚那个。

    他这时内心的霸气还未散掉,直接应了。“我弟弟想要的哪有不成全的,二兄定会给你们找来!”

    这话说完,弄得房遗则和房遗义一愣,他们之前说是说了,可是没想到房遗爱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二兄,真的吗?阿娘……会同意我们养着吗?”房遗义跷足以待,却心细的想到了后续问题。

    “滚滚不凶,性情温顺,养着无妨,就是多费心些,每日要吃新鲜的竹子和果蔬。”

    房遗爱划拉一下脑中的记忆,说了两句,却引得他们追问频频,弄得他不堪其扰,想打发了这两兄弟,最后实在不行,只拿眼睛深沉的看着他们几息,房遗则拉着房遗义就败退了。

    兄长是个好兄长,可这夜里的眼神有点儿吓人,似邪教的大魔头。

    房遗爱一夜好眠,第二日刚起床开门,就看见房遗则和房遗义两兄弟站在门外看着他。

    “你们这是……”

    “就知道阿兄糊弄我们,昨晚你答应了我们……”房遗则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帮助房遗爱回想起他的承诺。

    好容易有假期,却泡汤了。

    房遗爱只好跟卢氏说明,带着两个弟弟去了昨夜里看到猫熊的地方,希望能买两头,最好一公一母——这是房遗则今天补充的条款。

    房遗爱白了他一眼,但也未说些什么。

    等他亲眼看到了滚滚,然后摸了一把,忍不住抱了下,房遗爱却也舍不得放下了。

    “阿兄今天更可亲。”房遗义说道。

    房遗则也补充道:“是啊,昨晚上我看了阿兄后来的眼神,一夜噩梦啊。”

    简直血流成河,阿兄似乎变成了杀人魔王,霸气是霸气的,但总觉得冷血啊。

    房遗则一想到这里,乖乖的,本来想从房遗爱怀里拽过猫熊的手,却放下了,反而开口软软的恳求兄长,要抱一抱滚滚。

    滚滚有些不精神,这天气是有些冷了,不太适应它。

    房遗爱皱眉想着。

    他决定满足弟弟们的要求,把它买下来。

    这只猫熊才一岁,还有一只路途上不耐死掉了,房遗则他们听了眼泪差点儿掉落,这么可爱的东西就得精心养着啊。

    房遗爱开口要买下,老板却苦着一张脸道:“这熊却不能卖,一早就给贵人订出去了。”

    “是谁?!”房遗则怒道。“我付双倍,老板你开价!”

    老板闻言却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房遗爱蹙了蹙眉头,他虽然有钱,但看老板的意思,却是不好得罪对方,更何况买卖总有先来后到,房遗则的话却是强人所难了。

    房遗爱心头此时涌上来一种高尚的品德,本来就想做好事,更何况发现弟弟好似三观不正,有用财势、权势压人的趋向,他不由开口教训了房遗则两句。

    房遗则一脸痛惜,一副“你不爱我了”的模样,可兄长教训弟弟天经地义,他只能憋着嘴委屈着。

    另一旁的房遗义别看默不吭声,却最好明哲保身,悄悄的安静着,只是眼神却留恋着那个滚滚,其意不言而喻。

    房遗爱叹气,“咱们立身要正,不能强人所难。要有先来后到……逼迫老板是不对的,对吧?!”

    两人只好点头,悻悻然地“嗯”了一声。

    房遗爱带着他们要打道回府,临走前还跟老板致歉,十分有礼貌,感动的老板都不好意思,他既然能弄来猫熊到长安来,自然也是眼光犀利毒辣的,这三兄弟贵气难挡,只是先前买猫熊的人却更不是他能反悔惹得的。

    房遗则还是不甘心问了老板,猫熊卖给谁家了,要是和房家交好,他以后要阿娘常带着他拜访,最好那家有个小娘子,娶来顺便把它做陪嫁到房府也是极好的。

    房遗爱不知道房遗则打了什么鬼主意,但那老板见这三兄弟诚心诚意,透露了一个消息,手指头指了指东宫宫墙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