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此时见到李承乾表情, 忽然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吐出的话, 暗道不好, 好像引起了“非常不好”的歧义了。
李承乾让杜荷出去,杜荷迟疑了一下, 瞅看了一眼房遗爱和太子殿下, 决定抛弃好友,不掺合进两人莫名其妙的气场之中。
房遗爱怒视这个“忘恩负义”的损友,想当初他是怎么搅合进东宫的, 不就是想着知道未来, 能拉一把杜荷回头么,才把自己“置之死地”了——
“杜荷!”房遗爱忍不住喊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杜荷无情的关门声, 还冲着他挤眉弄眼的歉意一笑。
房遗爱真想挥拳揍这小子一顿,可是此刻屋内只剩下他和太子殿下两人, 他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当初在东宫,两人单独在一起,不就发生了让房遗爱追悔莫及的事情么。
房遗爱决定撤退, 于是干笑了两声,冲太子说有事要忙。
“不是来寻欢作乐么。”李承乾一句话顶回去,还说了一句:“奉陪呀——”
房遗爱哑口无言, 这话还是刚刚他对太子说的, 对方马上奉还过来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房遗爱苦恼, 可是李承乾却没怎么为难他, 只是默默的斟饮了一杯酒, 便放过了房遗爱。
房遗爱心中狐疑,但想了想太子也不能怎么样自己,这样倒是正常,只是为何跟杜荷来青楼找他,这个缘由房遗爱还搞不明白,他心中有所推测,却暗觉危险,刻意回避不去想。
太子出来,闻听楼里嘈杂的吵闹声,很是不适的皱了皱眉毛。
青楼里混合着三教九流与的人物,和一些姑娘们各种香气甜腻的脂粉味,房遗爱自己都没忍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还没等杜荷嘲笑,就听太子侧眼睨着他,呵呵笑了两声。
这笑声顿时让房遗爱神色一敛,干咳了一声,跟着太子和杜荷离开了青楼,只是在门口看到了老鸨窅娘和白朝凤,房遗爱还没忘记实现诺言,让白朝凤跟着自己回府。
“房二你——”杜荷顿时佩服,想罢不再劝说。
太子等出了楼子,却没有让房遗爱跟着他回东宫干嘛,单独和杜荷去了河间王府,房遗爱被撂下一个人站在街上,摸着脑袋——
“莫名其妙。”他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望着太子和杜荷的身影哼哼了一声。
“郎君?”白朝凤拎着一个小包袱低声喊了一句,后面的窅娘还笑盈盈的过来相送。
房遗爱拍了下脑门,他心思向来“旷达”,随即放下了情绪,看着白朝凤“惜才之心”又起来了,不由牵着对方的手,暖笑道:“朝凤随我家去,正要用你之才……得朝凤是我之幸啊。”
这话听得白朝凤神色不解,就连窅娘都惊讶。
白朝凤有点能耐,也只是会给姑娘们开些便宜药,要她说朝凤没长相没长相,论年龄人老珠黄,也不知道这位郎君是为何看上朝凤的。
窅娘奇怪,但她收了金叶子,自然心满意足,本来白朝凤的年纪就卖不了好价钱,若不是白朝凤之前有些医术,楼子里早就让他自生自灭或卖了廉价折腾死了。
“……郎君的话过了,朝凤何德何能。”白朝凤久久低语。
房遗爱却没发觉不知不觉中,他早就不知何时松开了白朝凤的手,对方还略微离开他远了一点。
“不必谦虚。人得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出非凡的才干,我信你。”房遗爱说罢不和白朝凤争论他值不值得自己赎出相救,直接让小七带着白朝凤同骑一马回了房府。
等他们一行人回了梁国公府,白朝凤得知了房遗爱的身份,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然后神色并无不安,只是低眉敛目的跟着小七去了被安置的地方。
府里的卢氏却很快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儿子居然带了一个男人回府——
关键是这人出身是个小倌!
卢氏怒了,急了。
她急匆匆的就去找房遗爱,都没等房遗爱过来见她。
可此时房遗爱却收到了宫内晋王的信件,见对方写了一封道歉信,原是因为哑娘之死。
正巧卢氏过来,问起白朝凤,房遗爱随意说了个理由,引得卢氏半信半疑。
“真的是因为救人?不是为别的?”卢氏定定地瞅着自家二郎。
她……如此相疑,也是因为房遗爱太“洁身自好”了。
年纪轻轻的郎君,身边怎么没有有一两个绝色婢女呢。
“真的,阿娘还不信我么。”房遗爱给卢氏捶着肩膀,他极力否认。
“……二郎,你跟我说实话。你该不会喜欢男人罢?!”卢氏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牙问出来。
然后她一刻不松的盯着房遗爱的表情看,生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
“怎么可能?!”房遗爱闻言跳脚。
他甚至大声道:“我就是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太、嗯,男人,绝对不喜欢男人!”
“吼这么大声干嘛?”卢氏见儿子说的斩钉截铁,脸红脖子粗的,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对一个男子来说有些不尊重。
二郎明明之前很喜欢高阳公主,颇有些求而不得模样……再之前,就是杜荷的那个族妹,卢氏也不是没见过房遗爱痴迷的样子,只不过那女郎进了东宫没消息,房遗爱那时才彻底放下。
该不会改了……爱好。
卢氏这么一想,心中安定了一些。
“阿娘,正好晋王来信……”房遗爱展开信件,跟卢氏说了哑娘的事情。
“哑娘……这事我们别管了。”卢氏一语定下基调,“你阿耶也让你别掺合进宫内的事情里。”
房遗爱撇撇嘴,这不就放了高阳公主一马?!
卢氏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底到底想了什么。
不过,公主不好和离,但也不能阻止驸马纳妾罢。
至于公主赐给房遗爱的妾室淑儿,卢氏压根没当做自己人,她也不傻,时间长了,卢氏早就发现儿子和淑儿之间好像没什么暧昧……这样哪里行,她何时能抱上二郎生的孙子!
卢氏决定暗暗回去给房遗爱选两个妾室,就是先置几个绝色丫鬟服侍也是好的。
不说卢氏的打算,晋王却还是专门来见房遗爱一面。
此时李治在房遗爱面前情绪很是外露,房遗爱却是被晋王邀约到了长乐公主府内。
长乐公主府里,房遗爱还是第一次进来,因为这里有他讨厌的驸马长孙冲。
晋王再次当面表达了歉意,毕竟哑娘是从房家要走的,却没想到人没了。
“晋王殿下客气了,人本来也是宫里的……”房遗爱不介意。
李治微微笑了下,但笑容中暗夹了一些勉强。
“殿下没受惊就好。”房遗爱倒是担忧文弱的晋王殿下被吓着了。
李治哑然失笑,“这倒没有,我还不至于那么胆小。只是——”
晋王一想到哑娘之死,让他和阿姐陷入了被动,就心情郁郁。
“哼,只是有人先下手为强,手眼通天——端的心狠手辣。”却是长乐公主过来见客。
“见过公主。”房遗爱揖礼。
长乐避开,客气了一番。
房遗爱和他们说了一段时间话后,忽然晋王和长乐公主谈起了兕子,也就是晋阳公主的话题,一时不知道是故意没收住,还是忘我……居然内情都让房遗爱知道了。
房遗爱点头应付,竟然让长乐和李治都瞧不清,他到底是何心思。
长乐公主垂泪怀念兕子,“……兕子死时年岁还小,也有好几年了。雉奴,我竟然——竟然——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说罢,长乐忍不住再次落泪,眼圈红红,竟然不是假装的。
这点房遗爱还是能判断的出来,一旁的晋王也陪着落泪,只是他是男儿,还强顾着自尊心,强忍着,可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阿姐,我也不是个好哥哥。兕子的五官面孔,现下想起来,我也记不太清了。”
要知道他和晋阳公主几乎从小是同起同卧,自从长孙娘娘逝去后,两人更是亲密无间,在宫内互相扶持依靠,关系好的一个果子都恨不得两人分食着吃。
“——不如我给晋王公主画一张肖像画罢。”房遗爱内心受到感染,一时不忍脱口而出。
李治和乐公主闻言一怔。
房遗爱莫不是糊涂了罢,晋阳公主已然死了,怎么画得出来?!
……
经过房遗爱的解释,两人这才明白,房遗爱是要听他们形容,就能画出。
等公主府内的奴婢预备好材料,房遗爱特意选用了碳笔,刷刷的在硬纸笺上画出了一幅未长成带着浅笑的少女画像。
晋阳去的时候也就刚刚十岁左右,可不就是这个年纪的面容,透过纸上的画,长乐公主和晋王李治此时都仿佛看到了兕子在对他们浅笑——
“像!真像!”久久,李治轻抚着纸笺怀念道。
长乐更是对着画像啜泣了一番,她是最喜欢这个妹妹的,比城阳和新城还喜欢。
兕子也是最像长孙皇后的,更加上她性情也好,长乐竟想不出有谁不喜欢晋阳公主的。
当然,除了宫内的那个贱人肚皮所出的庶女——高阳。
长乐内心愤怒快要恶意的流淌满公主府邸,她抬头看向了房遗爱。“没想到房‘驸马’还有如此才华——却是可惜了!”
房遗爱本来内心很得意,他这手听人话语形容描述,从而能画出人具体肖像特点的技术,还是那个警察特有的技能,这个可不是不经过训练,随便哪个画师就能掌握的。
可长乐公主此刻的话里是什么意思,可惜什么?
房遗爱狐疑地望着她。
长乐公主眼无笑意,唇角却勾起问道:“房遗爱,你是不是想与高阳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