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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第一百零六十七章<!></a>

    这边一派阴谋间谍的肃穆气氛,另一边的安澜突然get到了九转玄冥的乐趣。

    并且成功get了之前的先行CG中某几个颜色的CP安利。

    安澜上线之时,九转玄冥的在线玩家已经突破五万大关,虽然各种原因谁都不清楚,但本着有钱不赚哈麻批的心态九转玄冥工作室立马撤了之前在简陋的官网上发过的某则关服启示。

    然后大概是老板裤衩子卖到一半,突然发现这游戏竟然神特么的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于是裤衩子也不卖了,兴冲冲地从某985大学拉了俩业务能力出众的软件工程学生,连夜赶出来了几种瞎几把玩的玩法。

    至于怎么瞎几把玩

    大概就是策划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吧。

    于是之后的几天,除了开门拿外卖以外,安澜就再也没有迈出过大门。

    接踵而来的问题就是。

    编辑佁然:mmP!

    编辑佁然:老子信了你的邪!

    编辑佁然:合同一经寄了这么久了你的稿子呢!

    安澜退出游戏看到这一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四个小时后的凌晨。

    讲道理我要是说你们公司的小林总暗恋我很多年就算我一个字也不写他娘的都能照拿工资你信不信?

    然后事实证明,她是不能这么说的。

    邪神真眼:嘤嘤嘤。

    邪神真眼:人家电脑炸了啦。

    邪神真眼:明天再给你稿子。

    电脑对面的佁然还在公司,看到最后一句“明天再给你稿子”的瞬间,有一种菊花一紧的感觉——这种谎言,她曾经无数次地在各路作者的脱稿理由中名列number1。

    但是她除了相信还能有什么选择

    于是关机下线准备回家。

    前脚刚迈出公司大门,后脚佁然就看到一条格外眼熟的影子——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天基本可以天天见的一条影子

    林燃难得和陆思铭碰面,这会聚到一起,就着安澜话题已经九转十八弯地拐了无数个来回。

    陆思铭实在是遭不住这份罪,鬼能想到吊儿郎当的小林总这会一改以前装逼的口吻,犹如一个沐浴在爱河之中的懵懂少年,一直追着他问一些弱智的问题。比如:

    ——“你说我要是直接在大大后天买一束花送给安澜顺带求婚,她会不会想要一巴掌拍死我?”

    ——“我百度上看,不是说女生都喜欢惊喜嘛。但是安澜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女生,你说我怎么办?”

    遭不住遭不住实在是遭不住。

    就在陆思铭左右张望打算找个机会开溜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了一条只会在梦里见面的背影。

    此时月明星稀,零星几站路灯将陆思铭与林燃二人的影子打落在路边。

    林燃沙哑着嗓音不知道在说什么,突然就听到兄弟的平地一声吼:“夏夏!”

    在思考了一下百米冲刺能不能成功甩了陆思铭的可能性后,佁然选择了停下脚步。

    立定,转身。

    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欺负:“有事吗?”

    一边跟着兄弟跑过来的小林总虎躯一震——有事吗——安澜也特别喜欢说这句话。

    啧。

    怪不得说什么样的编辑签什么样的作者——这俩人没准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于是林燃立刻化身为二狗蹲在一边的长凳旁围观。没准对他追安澜有用呢是不是?

    只是等了很久,佁然和陆思铭两人都没有动静,大概是都陷入了回忆吧。

    同样是一个发生在大学期间的故事——

    只不过起源得追溯到陆思铭的童年。

    都说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虽然很残酷,但在陆思铭看来,这是一个铁打的事实。

    陆老爷子早些年干的事也并不光彩,所以连带着陆思铭也总是一身痞气。

    陆父陆母没有管得住他的人,也就索性随他去了。

    空荡荡的房子,和一个孤零零的小号,说到底,又能比留守儿童好到哪里去。

    后来在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吧,陆思铭带着钱包和刀一个人跑去了邴城最混乱的一条小巷子——说来也是中二,以前看爷爷打打杀杀的次数多了,自己无聊的时候就也想学着纨绔一下。

    他人小个子小,细皮嫩肉的少爷模样。往混混堆里一站,光鲜亮丽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于是情理之中地被混混头头拎出来问话:

    ——“兄弟你哪条道上的啊,该不会是隔壁小三子搞过来的间谍吧。”

    ——“不说话?不说话那就是承认咯?”

    心智未开的年纪,其实是不大听得懂话里话外的意识的。只是单凭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陆思铭直觉他们想对自己不利。

    果然,下一刻,拳脚全部往他身上落下。

    是反抗还是不甘心。

    总之混乱中,是先有人喊了一声“杀人啦杀人啦”之后,陆思铭发现自己的紧紧攥在手里的刀,已经插进了另一人的胸腔。

    说来也奇怪,陆思铭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他杀人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小小的年纪哪懂什么栽赃嫁祸,只知道大家都指着他,都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这个小子把刀插进了夏杰身上的”。

    噢——那就是他了吧。

    于是那一天起,陆思铭就彻彻底底成了父母口中最不愿提及的角色——这个孩子不学好啊,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看着乖乖巧巧的竟然会去跟着混混瞎混,还杀了人!

    他才十三岁啊!以后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等陆思铭从少管所出来以后,也渐渐知道了自己不同的地方。

    别人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双手,只有他,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沾上了鲜血。甚至全过程他自己都回忆不起来。

    于是举家搬迁到了申城,少管所的日子也难熬,书读不进去就只能走别的路——少林寺管不住他,于是家里消了案底送他去当兵,从此只当陆家没有他这个人。

    很久很久以后,陆思铭在酒吧附近的小巷子拦下飙车的林燃结成兄弟之后,他也曾和林燃吐露过心声。

    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看,你兄弟我不是什么好人,小小年纪就杀了人。”

    ——“你要是觉得咱俩对味儿信我,那今天我们就是兄弟了。”

    彼时的林燃也挺年轻,还不是这副装逼味十足的缺心眼模样。

    他很呆,呆得甚至有些智障。

    他好奇地问:“你连那人都不认识你杀他干嘛?”

    陆思铭摇摇头:“我压根儿不记得我动了手,大家说我是我就是咯。”

    林燃笃定:“那你就是被人陷害的。回去查啊,怼他们啊,好好一朵祖国的花朵就这么夭折了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陆思铭:

    他们的良心当然不会痛啊。

    依旧跳到过去。

    后来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清白了一辈子的陆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四十几岁的年纪愣是和人家五十多岁儿女双全的大妈陷入了爱河。

    狗血得如同玛丽苏一样。

    陆老爷子只恨自己儿子不负责,于是举家接回了陆思铭,想办法送去大学混个文凭回来继续当甩手掌柜——终究是个男娃娃,家里得继承香火啊。

    再后来

    初高中基本全部脱轨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学习提得起兴趣。

    毫无例外的,他迷恋上了网游。在学校乌烟瘴气的网咖一泡就能泡上一整天。

    彼时风靡网吧的除了某经久不衰的推塔游戏以外,还有另一款国产古风网游,就以A来代称吧。

    本着“老子就是要和你们不一样”的心态,陆思铭点开了A,从此陷入了另一个二次元世界。

    这个世界很友好,自带的师徒系统使得大家对于萌新都怀揣着一种很不手把手带大的心情。

    陆思铭很幸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夏颜——也就是现在编辑佁然。

    夏颜在游戏的角色很温婉。

    她会耐心地陪陆思铭走过每一个地图,手把手地带他升级;

    也会在陆思铭半夜上线闲得不知道干什么时候,发去私聊,陪他一起看各种各样的风景。

    后来陆思铭满级了,长大了,开始挥金如土,很快就成了所在服务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佬——与不久前的林燃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处。

    自然,每个游戏都有情缘的系统,而很多时候男女师徒之间也和杨过小龙女一般容易滋生奸情。

    从小缺乏母爱的陆思铭,就这么被夏颜给打动了。

    后来就是情理之中的奔现面基。

    一切发展地都很好,直到后来,天意弄人吧。他当年被无言捅死的那个姓夏的,好巧不巧就是夏颜的亲弟弟——而夏颜在游戏里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多多少少也是一种对待弟弟的感情吧。

    人生就是如此的日狗。

    再往后的事情陆思铭已不愿再回忆,只记得夏颜送给他一句“我这名字是真没起错,我真的瞎了眼了当初才会捡你”后,自此人间消失。

    后来毕业了的陆思铭有了事业,却始终放不下这一段,寻寻觅觅之间跟着夏颜的来了蓉城,只求一个再次见面解释清楚的机会。

    当然,这个中曲折林燃室不知道的,他所探听到的消息仍旧停留在好兄弟捅了人那一块。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腆着脸上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林燃选择脚底抹油直接开溜,把主场留给久别重逢的过去式小情侣。

    林燃幽幽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迟早是该放下的。

    就像安澜,就像他。

    既然安澜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是算计,既然自己已经傻乎乎地陷了进去,那就不该追求她的错误。

    这一晚,林燃做了很漫长的一个梦。

    梦的开始,是盛夏的蓉城。

    彼时,他在车里小憩,远远的,突然过来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女人穿黑色的裙子,瞪着七厘米的小细高跟鞋。

    她围着自己的车转圈。

    转着转着,嘴里开始碎碎念——“啧啧啧,真是朱门酒肉臭啊。不停地下车库停大马路边装逼来了。”

    林燃想,那会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接着,女人一拍脑袋:“我出来是要干嘛的来着?”

    她停在车前,手撑在车上,对着镜子检查妆面。

    低头、抬头、左转、右转,最后,甚至还转了个圈。

    她顶的是齐刘海,不过看着不太齐,有点当时流行的空气刘海的味道。不说别的,至少看得出经过精心的梳理,根根透着慵懒和随意。

    她的双唇鲜红,林燃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总觉得血盆大口的,看着像是要吃人。

    她的五官立体,耳畔是红色的千纸鹤耳夹,耳夹的链子很长,长长地荡下来一截。点缀得整个人更加俏丽。

    总之,长得挺好看。

    只可惜那会的他,心里只有邪神真眼一个人,也并未察觉到这份美丽。

    甚至还——

    摇下车窗,冲着安澜怼人三连发:

    “穷逼?”

    “没见过车?”

    “腆着张大脸吓唬谁?”

    林燃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安澜针对上了自己。

    之后顺理成章地发现两人是邻居,以及——

    以及他林燃喜欢的是邪神真眼这个马甲。

    从这里开始,一切就透露着算计的味道了。

    难怪安澜会穿得花枝招展的,在电梯里勾搭自己;

    难怪安澜会在邪神真眼这个马甲多年不回粉丝消息后,突然回了自己的私心;

    难怪……

    一条一条,一道一道。

    林燃不想多想,只是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疼。

    像是又东西在从那里不断被抽离出来。

    往事一幕又一幕地如走马灯般从眼前晃过,就连和安澜那个朋友的对话都不断浮现出来——

    “先生您好,后台这边帮您查了一下,抽奖的掉率都是随机的噢,改名卡很高级,所以掉率在百分之一。没有抽到的话,可能是因为您运气还不够好,再坚持一段时间,没准就有了噢。”

    “因为先生您是我们的svip客户,所以服务器之前给了您率先进入的福利,最近会对外公测,就不会有荒凉的现象了噢。”

    ——因为游戏,他结实了邪神真眼。

    现在想想,所谓的改掉率低,纯粹就是为了坑钱;所谓的svip,也纯粹是因为只有他这么一个傻子,会为了小女神打游戏。

    “下次有话直说,中午想打我的时候也没看你这么磨磨唧唧的。”

    ——是安澜上门借充电线时候,他端着高冷的架子,对人说出的不客气的话。

    “找我来买版权还是想做我代理呀?”

    ——是被邪神真眼下套后,他找去安澜的门,主动与对方有了交集。

    短短一晚,他把这大半年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林燃睁开眼,枕套湿了大半。他擦了擦眼睛,觉得很可笑。

    都说人死前,才会走马灯一样地回想起以前的事,他这才多久,就开始回忆当初了。

    可笑。

    还没清醒多久,陆思铭杀上了门,身边跟着的是陆柔。

    “你们怎么来了。”林燃皱眉。

    他实在是不喜欢陆思铭的这个妹妹。

    如果不是她——

    林燃的眼神黯淡下去。

    如果不是陆柔非要跑去和林老爷子核实安澜的身份,那他和安澜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想,利用就利用,骗就骗吧。

    如果安澜愿意骗自己一辈子,那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可惜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短了。

    陆思铭叹了口气:“你问她吧。”

    接着拿手肘捅了捅陆柔。

    来之前,他百般阻扰——就算是陆家的千金,阻了林家小少爷的婚事,搁谁身上,谁都不乐意。

    包括林老爷子。

    本身林老爷子眼巴巴地就等着正式办婚礼了,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陆柔,愣是添油加醋地说了点有的没的,就把事情的真相颠倒过去。

    不光安澜跑了,林燃也萎靡不振了很久。

    真是得不偿失。

    “林燃——”陆柔攥住包的带子,怯生生的开口,“我——对不起啊。”

    她本来已经回美国了。

    可是无意间看到一则新闻,是有关安澜的。

    有国外的媒体报道,某著名网络作家于美国游玩时,不幸遇险身亡。

    有知情人爆料,该作者的笔名为——

    Plutoim。

    一瞬间,天旋地转,万物失色。

    林燃想过很多次,如果安澜,抑或是说邪神真眼再次站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那一天的咖啡厅里,他扪心自问,当陆柔拿出安澜并非邪神真眼的证据时,他全心全意向着后者——甚至全心全意到只在瞬间,就想到了数十个瞒老爷子的方法——比如陆柔在撒谎,比如文件是假的,又比如安澜本身就是邪神真眼。

    林燃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一种假设成了真。

    于是过去种种眼下想来,都成了刻意到不能再刻意的经营——从初见,到后来。他想了很久,始终没有想通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安澜。

    直到现在——

    直到陆柔站在自己面前,切切实实地说:“安澜遇险身亡。”

    林燃按住心脏,那儿跳跃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癫狂。

    他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像许久没说过话的人:“你再说一遍。”

    陆柔垂下眼帘,有小片的阴影落在眼睑。

    她没有说话。

    印象里的林燃精干、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唯独此时,嘴唇和手在不自觉的颤抖,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退。

    她不忍心说。

    陆柔想,她爱林燃,爱的无非是等当的背景和有面子的外貌——当然,得在两人都无牵无挂的情况下。

    她不爱别人勉强自己,反之亦然。

    如若林燃心头无牵无挂,那她可以问心无愧的去强迫、去争取,并且拿诸如“谁年轻时不爱玩”的理由搪塞自己不安的心,可一旦对方有了牵挂并且唾手可得,她不愿拆散。

    “林燃,你冷静一点——”陆柔还是开了口,“没准这不是真的呢。”

    她抽起特意带回的报纸,将马赛克的血肉模糊的照片抖落在林燃面前:“你看,这上面的人被马得五官都看不出,换安澜亲妈来都认不出这是谁对不对,谁说一定就是——”

    “闭嘴!”林燃暴喝,脖子上有根根请进暴起。

    他绝望到了极点,也冷静到了极点。

    几天来不清醒的、如同毛线团一样杂乱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林燃你去哪!”

    陆柔被推到一边,冲他的背影喊。后者顿了顿,没有停下脚步:“我去找她。”

    陆柔大吼:“人死了!”

    见林燃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更是声嘶力竭:“死了!你知道什么是死了吗!”

    “就是你再也看不见她了!就算你见到她,她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不会冲你笑,你清醒一点!”

    迎风的方向,林燃觉得眼睛沙沙的。

    “我知道。”他有些哽咽,“但我真的好想她。”

    声音低而沙哑,很快就随风飘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