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情商一向从不在线,可即便无限趋近于负无穷,也总有一个临界的点。
很显然,现在的林燃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被拴在房梁上,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且深知自己可能压根蹦跶不了多久了。
免不了的,小林总心里生出几分凄凉的心情。
凄凉着凄凉着,就凄凉到了防盗门边上。
凑着猫眼,他瞥见外面隐约有光。没亮多久,又黯淡下去。
可他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按理说,走廊的灯是声控的。
既然亮了,就必然有人来。与之对应的,既然暗了,也就肯定有人走。
只是——
林燃又将眼睛凑到猫眼上,仔细地看了几眼。
他嘀咕了声:“没人啊。”
只是,没有人也没有脚步,怎么就突然黯了呢。
脖子一凉,小林总突然怔了下——莫不是鬼?
下一刻,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睡成死猪的二狗,坚定了自己唯物主义的思想观。
只是等他重新把头转回猫眼,浑身的汗毛又重新竖了起来。
千万匹草泥马从心里呼啸而过。
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响亮的“卧槽”!
此刻的走廊灯火通明,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于是刚刚坚定不移犹如吃了秤砣的王八一般坚定的思想观在唯物主义的盘子里瑟瑟发抖,并且有隐约偏向唯心主义那一边的趋势。
一秒——
别真是有鬼吧,这玩意要是软硬不吃弄死我怎么办,我还年轻还不能死我的小邪还等着我娶她呢!
两秒——
哎小邪都去国外了生活得应该也特别好没准这会男朋友都有了。安澜就不一样了,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脾气大性格差十有**没人要,要是实在不行我也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她一下。
三秒——
哎,要是安澜是小邪该多好。
……来自一个内心无比纠结的小林总。
等生死关头的这个念头从自己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后,林燃愣住。
要是安澜是小邪该多好。
都说危机时才能看出真心,林燃一向深以为然。
只是此刻,他突然对这句话产生了质疑。
因为刚刚汗毛全部立起脑子极度混乱的三秒里,他想的是——
要是安澜——
是小邪——
该多好。
他一向自诩专一且深情,独身一人的日子里,不是没有女人往跟前凑。可都被他半真半假地混弄了过去。究其原因,他心有所属。
虽然并不知道所属对象的高矮胖瘦性格喜好,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测。偶尔感慨起来,林燃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可是一傻,不也傻了这么多年。
怎么就变心了呢。
林燃突然就有点沮丧。
他靠着防盗门,心想——
如果刚刚的那句话,将情感倾向放在安澜身上,那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他觉得安澜很好,哪哪都好,除了不是自己
可如果将情感倾向放在后者身上,那……
林燃眼神黯淡下来。
那么,意思就是——
他更希望小邪就是安澜。
可是可能吗?
不可能。
说不上来是沮丧还是委屈,抑或是来自变心的心虚,总之林燃连门口有没有鬼以及为什么声控灯会亮这件事都不想了,连刚刚给安澜发去的微信也忘记了,他呆头呆脑地朝厨房走去,一脚踩在二狗的尾巴上,二狗“嗷呜”一声惊醒,只是没能拉回小林总的心,只是拉回来了他一句来自条件反射的“不好意思啊踩到你了你继续睡”。
于是二狗就继续睡了。
林燃大步朝厨房行进,木然地拿起玻璃杯,接了凉水,又打开冰箱,放了两块冰进去。接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牙齿磕到冰块,冰水顺着食道一路向下。
水很凉,五脏六腑很热。它秉承地心引力,融汇牛顿第一定律,滑过喉结,淌过气管,顺着如同参天古木般交错盘踞的各类血管,流进心肺、肝胆,最后散去,逐渐消失。
寒意消失了,暖意就上来了。
它们上升得轻盈而又温柔。将林燃整个包裹住,那些被冻住、被吓坏的东西逐渐复原。
包括脑子。
像是被从北极拉回到蓉城,林燃的脑子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刚刚的一切——和安澜的遛狗、给安澜发去的微信、门口的灵异灯光,一切的一切都从脑子里重新过来一遍。
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八成要凉了。
因为口袋里不断抖动的手机屏幕上,是来自隔壁安澜的微信电话。
还是视频的。
除了面对面的把自己骂一顿以外,林燃想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难得聪明的小林总情商再次下线。
他关了手机一头扎进床里,假装自己早已入睡。
殊不知隔壁的安澜就在阳台上,看着自己房间久久不关的灯笑了。
笑得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