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会客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千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老板不是林燃吗？”
大概是之前一举买下所有版权，并且亲自从千重这边要人，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深刻得在得知来人后，她看安澜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你们感情真好。”
安澜：“走开。”
安澜：“我和他的关系非常纯洁。”
安澜：“单纯的谁也看不上谁但出于命运的巧合又不得不天天见面的那种纯洁。”
看着千重一脸“我懂我懂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她想自己的编辑一定是想歪了。
没等解释，千重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挂了电话，她示意安澜清和的老板到了。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千重就领回来个人。
本来气场全开在沙发上休息的安澜，在看清来人后，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摆正自己的表情——来人西装革履身材挺拔，头发打理地就跟擦了油的皮鞋一样发亮，虽然换了个行头，但那双桃花眼还是眯地风情万种——桃花眼先生就是清和的老板没错了。
安澜有点惊讶，短短一个小时的前后脚时间，这位桃花眼就从一身卫衣略带嘻哈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精英人士？
害怕。
顾川也很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网文作者一向是和好看这两个字沾不上边的，假使有漏网之鱼，那也一定文笔一般，纯粹打个擦边球混饭吃而已——然而现在的安澜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
千重：“两位认识？”
安澜直起身子托腮：“认识，只不过刚认识而已。”
从顾川的角度俯视过去，安澜眼神熠熠，像是乖巧等糖吃的小姑娘一样惹人怜爱。措不及防的，他的心被这双眼睛狠狠地挠了一下。
酥酥的，麻麻的，欲罢不能。
没等回味一下，眼睛的主人起身。安澜伸手：“很高兴认识你，顾川先生，我叫安澜，笔名Plutoim。”
自我介绍简单明了，却又扼住了每一处关键点。
回身。顾川亦伸出手掌握住安澜的手。本身就是个大男人，加上积年累月的锻炼，皮肤自然是比不上安澜细腻的。略带粗糙的触感，夹杂着掌心某处粗糙的倒刺，安澜不自觉地紧了紧手。
三秒，不紧不慢且恰到好处的握手时间，双方同一时间收回了各自的手，随后落座。
顾川的眼神落在安澜身上。
他看过安澜的书，故事虽然是当前的网文主流也在不经意间形成了自己的固有套路，可字里行间的清冷感谁都模仿不来。
在见面前，顾川曾无数次想过这样风格的主人，该是什么样子。待建了面后，他又觉得似乎就该是这样的——长相拒人千里，动起来却又欢脱地令人移不开眼。虽然举手投足间的亲切略带刻意，但背后的性格依旧很吸引人。
顾川想，这个姑娘的书他签定了。
不光要书，他还要人。
洽谈的过程很和谐。
这本名为《你的姑娘》。名字来源非常坑爹，大概就是某天看到“你的益达，不，是你的益达”时，安澜灵机一动定下了这个书名。
故事的内容也很大众化。
岳棠是娇生惯养生长在象牙塔中的小白花，毕业后步入社会，本想不忘初心干出一番事业，却在入行之时就被同事耍心机所糊弄，最后不但丢了第一份业绩还险些因此丢了工作。
之后岳棠性情不定，时而优柔寡断时而又天真活泼，总之走着“我是作者亲女儿如果你敢给我使绊子那我就弄死你”的基本准则，一路开挂直到结尾。
很简单的励志故事。
——至少每一个微博推文号都是这么介绍的，所以安澜也不指望顾川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见解来。
桃花眼先生对自己近期的每一本书都很了解，不是表面意义上看过一遍说得出大概故事的了解。他一开口，安澜就觉得这本书非顾川不卖了——
“私以为，Plutoim老师您的这本书，虽然走了网文最通俗的虐渣流套路，但还是保留了您所坚持的一些东西的。”
“您给了岳棠所有主角该有的标配，出众的相貌、和谐的家境以及量身定制似乎从出生就在等她的的霸道总裁。但与此同时，您也给了她一颗脆弱到几乎敏感的玻璃心——这本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位虐渣流的主角身上。主流的看法，主角必须是积极向上所过之处无往不复，但您却没有这么做。岳棠的每一次成功都是失败的开始。就像一个巨大的深渊，每每在她即将脱离的时候，又嘶吼着把她拖回原地。”
“您的读者在这个过程中，大概会觉得反派很恶心很烦人他们必须得到教训，但我认为，每一次失败都是岳棠和自身的博弈——过于敏感纤弱的神经使得她在如此良好的家境下已经有了轻度的抑郁。”
“在我看来，与其说《你的姑娘》这本是，倒不如说是被自卑感所包围的抑郁症患者自我救赎的记录之书。她挣扎她奋斗，她拼劲自身最大的努力去和另一个自我对抗，自卑感使她脱离人群去做大家所不看好的事情。很幸运，她成功了，所以蜕变了。也就变成了所谓的虐渣流主角——这才是您作为作者为她所开的最大的金手指。不是吗。”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过度解读，但是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至少站在我的角度，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岳棠。”
“也是站在这个角度，上上个月在看到秘书为我推荐的这本书时，起初我以为只是又一种套路的网文。但现在看来，您在向金钱妥协之余，还是保留了一份初心的。”
“也就是这个原因，我代表清和向您发出合作的邀约。”
言及至此，桃花眼先生，不——是顾川，他起身隔着桌子向安澜再一次伸出手。千重在边上一脸懵逼，显然是没有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她看来，Plutoim一直是为了赚钱不停地写网文娱乐读者的——背后还有这么牛逼的深意的吗
千重朝安澜望去，然后惊悚地发现后者似乎在盯着顾川的手发呆。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戳一戳安澜以示提醒的时候，就看见安澜笑了。
像是如释重负卸下担子的那种笑。
安澜露出好看的酒窝和洁白的小虎牙，冲顾川微微鞠躬，随后伸出自己的左手郑重一握：“合作愉快。”
顾川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