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事没错了。
“我怎么知道。”说这话的女声尖利尾调上扬,隐约透着刻薄的味道。她继续道,“反正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子。三林当初挖人那会怎么说的?非行内资深编辑不要——你说安澜算什么资深编辑,连个名字都不肯说,十有**是私人小站过来的,要不就是刚毕业的学生摸了点关系走后门。”
花粲言之笃笃,仿佛手里握着她的实锤一样。
安澜突然有点头疼。虽然她对花粲的印象停留在“穿得花里胡哨的小老妹儿”身上,加上刚刚饭桌上的表现,可说到底也不觉得她坏到哪里去——每个圈子都是排外的,稳定新入者的方式要么是拉拢他,要么则是打压他。
这么一看,她还得谢谢林燃给的后门——不然没准就跟佁然一样被明着暗着拿话欺负了。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第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哎——你们说,她不会和林总,有那种关系吧?”
“对对对我也觉得!”
“刚刚你们坐得远没看到,我那个位置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对林总笑得那叫一个媚,眼神还荡。啧啧啧。”
“看不出来啊,面上干干净净的”
花粲总结:“哼,现在的女人都这样,一个两个都恨不得爬上上司的床,真为他们爹娘羞耻。”
“那你今天白天还对她那么好?”
花粲冷笑:“得看看她站队啊,要是拎得清脸色听我们的话也就算了,拎不清的话礼拜一先想个办法试试再说。”
另外两个同事又附和了两句,听声音,三个人洗了个手似乎就走远了。
叹了口气。
Plutoim:我怕是遇到职场的明争暗斗了。
Plutoim:天地良心我和他们一点恩怨都么得啊!
是芮不是丙:啥?
Plutoim:我不是在厕所补妆嘛,然后听见外面进来几个人。
Plutoim: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路人甲乙丙准备出去,结果一听声音,嚯,我同事啊。怕尴尬,我就在里面呆着。
Plutoim:然后我就亲身经历了一场背后阴人的套路。
Plutoim:那个叫花粲的,把自己搞得跟正房娘娘一样,领着另外俩侧妃说我走后门睡进来的。
Plutoim:妈卖批他们的脸呢!
Plutoim:港道理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我这样婀娜多姿的小身段,要睡也是总裁富二代排个长队按个等着我挑!
Plutoim:谁吃饱了撑的就为睡个月薪四位数的职位啊。脑子有坑吧他们。
是芮不是丙:看开点。
Plutoim:妈卖批哟。
Plutoim:这些其实还好。
Plutoim:但是重点是他们要搞我!时间都定了,周一!
Plutoim:我就怕到时候当着我妈的面折腾出点什么幺蛾子难收场。
Plutoim:啊人生真是艰难。这么一看,早知道我还不如去你公司每天被你那三十岁的老总虎视眈眈地盯着。
高铁站人流拥挤。
大约是国庆过后陆陆续续的返工潮,平时只有在固定几辆列车到站才会拥堵一会的地方,今天人山人海挤成狗。
安澜突然很后悔亲自来接。
然而再后悔也是她亲妈。
手机屏幕亮起,有新的来电。
“歪!”电话那头的声音嗓门洪亮,哪怕背景嘈杂还伴随着高铁上特有的广播提示,依旧不妨碍这声音随着电流穿透屏幕刺进安澜的耳膜上。
她默默用小拇指把音量调低到合适的度。
安澜:“妈,你到哪了。”
“快了快了我已经下车了。”
然后这时听声音,背后恰巧路过一个推着小推车喊着“瓜子饮料矿泉水”有着甜美嗓音的小姐姐。
安澜:“”
安澜:“讲道理,刚刚一个半小时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你就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车,为什么现在还在车上——还和我说你已经下车了。”
然后安澜就听到她亲妈用一向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高铁晚点了你别急,在出站口等等我,下车了下车了。听见了吧——”
“欢迎您乘坐由XX冠名的品牌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是,蓉城站。”
然后电话被直截了当地挂断。
叹了口气。
安澜穿梭在宽敞的地下通送中,灯光晦涩,两边铺着陈旧的大幅广告,勉强用其间的背光灯打亮——她偶尔抬头看两眼,但更多的时候低头敛眸疾步行走。
不是大学生往返学校的时间,高铁站进出的除开出差的,就是探亲的,大多穿着朴素低调或是非常公式化。
安澜上身大红卫衣罩了件oversize的外套,gucci当季小包斜挎胸前。高挑的细腿被牛仔裤和粗跟马丁靴衬得笔直而又修长。
蹬蹬蹬——
她路过职业乞讨的乞丐面前没有停留,只是冷眼瞥了一下后随手扔下十块钱。
蹬蹬蹬——
她路过飘着咖啡香味的麦当劳前没有停留,伸手将一缕随发撇到耳后,露出姣好的侧脸。
蹬蹬蹬——
她穿过漫长深邃的地下过道,迎着下午正当好的阳光,像是沐浴圣光归来的少女。
隧道,少女,明暗交替的场景,疾速穿梭的步子。
几乎每一个安澜路过与路过安澜的人,都会在她身边稍稍停下侧目,留下惊艳的眼神。
安澜并没有注意。
越走越快,她突然很生气。生气得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小时候——
有一次,学校两点半下课,别的小朋友都陆陆续续地被家长接走。只有她呆在学校门口的小斜坡上,从下走到上,又从上走到下,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她给母亲打去电话,在得到“到了到了马上就到了”的回复后,又在小斜坡上来回走动。
那一次,安母是迎着暮色骑着电动车来的,车后座载着她的弟弟。
那时候也是这样,晦涩明暗的环境。她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开心等到难过。
人生啊,真是不断的重复。
平复心情,安澜刚到出站口,肩膀突然被身后的人拍了拍。
“小姐,那个”
——安澜皱眉转头,视线正对上身后的男人。
说是男人可能还夸张了点——他穿宽松的卫衣和破洞的牛仔裤,头发像鸟巢一样随意耸起。在和自己四目相对之时,甚至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头,耳根通红——应该是个大男生。
安澜:“有事?”
刚刚隧道带来的不太好受的记忆,和稍显阴霾的郁结情绪,在和大男生的笑容碰撞后,突然缓和不少。
她难得地笑了笑。
看到这一笑,男生愣住,结结巴巴地“你”、“我”了半天也没你我出个结果。他边上另一个男生推他:“你小子怂什么,上啊!”
声音响亮又有元气。
安澜看明白了——十有**又是个被她美貌迷惑的大小伙子,雄性荷尔蒙激素一上头,就跑过来问她要微信了。
分析到这,刚刚的郁结一散而去,她又重新变成了以前那个光芒锋利天不怕地不怕的Plutoim大大。
安澜歪着脑袋,眼睛忽闪:“怎么啦?”
“我可以嗯”
安澜;“要我的微信?”
安澜:“可以啊。”
安澜:“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大概是心情不错的原因,她也懒得等大男生给他展示一场初恋般的询问微信的场景,于是特别干脆地点头同意顺带掏出手机将二维码递了过去。
大男生自我介绍叫林鸣峰,蓉城某大学的学生。安澜表示以后有空联系,今天很忙要接人后,大男生和他的同学嘻嘻哈哈地走了。
没等安澜感慨一下年轻正好,一扭头正对上某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穿刚过膝盖的蓝色连衣裙,脖子上用大红的圈挂着手机,去年苹果的最新款。她左右手都满满当当地提着两个大袋子,里面疑似装满了土特产。
安澜叹气,迎了上去:“妈。”
以往安母每次在高铁站或是火车站见了安澜,必定当头第一句是问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然而今天安母没有这么问,反而是把左手一题,露出个红灿灿的袋子:“看,我给你带的土鸡蛋,能吃好一阵呢。”
安澜:
她总不能说她在家从来不做饭吧。
于是只能欢欢喜喜地接过。
上了出租车,安澜总算是明白她亲娘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了。
亲妈:“澜澜啊,刚刚那个男生你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