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生离开了,这本来也只是例行问话,没必要费太多的心思。只要沈优不承认金钗是季承从季家拿出来的,不管她与田三儿谁输谁赢,哪怕撕得头破血流,都没什么用处。
沈优依旧得回到牢房里,再呆一阵子:“唉,这就是有背景的好处啊!”她感叹道。
陈捕头正走着,回头看见她年幼的脸上,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笑了:“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这个?”
沈优低头举了举自己手腕上的拷链,递到陈捕头面前,委屈道:“喏!我这边还没定罪呢,结果铁链子也带了,牢也坐了,那边呢?在家里做大爷,对簿公堂都只让一个伙计来。”
“不然呢?你还想让季家二老爷陪你一同坐这个牢不成?”陈捕头边走,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她说出来的话,总是太过成熟,但她的模样又确实只有十五六岁,加之这个牢坐得确实是冤枉,所以他同她说话时,语气也软了两分。
沈优撇撇嘴:“反正我觉得不公平,季长峰虽然不是偷盗图样的人,可季家总得有个人做代表吧。就比如刚才那个田三儿,为什么不把他也关起来?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在由大人判决是放了我还是放了他,这样才算公平!陈捕头,您说是不是?”
陈捕头听了这话,忽然停下了脚步。沈优正走在他身后,险些撞上,奇怪道:“您怎么停下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沈优,削瘦的脸庞上,目光里满是探究。沉默半天后,嘴边终是忍不住轻“呵”了一声,似讥似讽。
沈优有些诧异:“您笑什么?我说的很好笑吗?”她假装不懂似的询问。可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楚,公平?岂能不可笑!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是可笑!
陈捕头敷衍地笑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走吧。”之后,他便不再说话,埋着头往前走。
沈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气氛也开始压抑起来。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还在河中村的时候,孙灵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
那还是年前,她曾向孙灵夸耀,青阳城内,百姓纯良,治安良好,尤其是陈捕头,热心且能干,从她刚进城的那个中秋集市开始,就是他这位“警察叔叔”的存在,才让沈优觉得格外安心。
可那时孙灵便笑她单纯,其中就提到陈捕头做了近二十年的捕头,仍然只是个捕头。即使在百姓间饱受爱戴、有口皆碑,也毫无用处。
二十年间,青阳县城换过三个县令,因为青阳县富庶,所以前两个县令在这里呆了几年后,都成功升了高官,临走时按照惯例,会向朝廷举荐几位能人干吏,请求褒奖或重用。
而捕快,想要升职或加薪,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只可惜三任县令,共举荐了六位捕快,却偏偏没有陈志缘的份,其间原因,又何必多说,这公平二字,就像一把尖刀,只要提起,便会在他的心头上狠狠插上一刀!
监牢就在县衙的右拐角,近的很。陈捕头沉默着,加快了脚步,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监牢门口。
“自己进去吧,女监左转,找的到路吧。”陈捕头站在监牢门口,并不打算进去,他对沈优也放心。
沈优点点头,正准备进去,却想起了件事:“陈捕头,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她抬头向女监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在里面安全吗?”
陈捕头微顿,将目光从男监那边收回,看着她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放心,回头我跟陈姐说一声,会改善伙食的。”
沈优听到这个,又看陈捕头一脸正经,不禁乐了,看来是早上自己被饿坏了的模样吓着他了,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田三儿!”
“田三儿?”陈捕头正色起来,“他怎么了?”
“不是我自己吓自己,我总觉得田三儿不会善罢甘休,他奉了季长峰的命令,肯定是要不择手段逼我承认季承偷窃的。当然啦,我心里清楚这都是污蔑,可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看大堂之上理亏说不过我,就从堂下威胁、逼迫我,可怎么办?”
沈优揪起脸,语气柔弱,向陈捕头示弱。毕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跟田三儿硬刚上,可没有好果子吃!
陈捕头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你放心吧,我会留心的,他季家人再猖狂,手也伸不到监牢里来的。”
沈优忙夸张地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我可把我这条小命都交给陈捕头了啊!”
陈捕头忍不住笑了,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在中秋集市上见面,她巧言善辩、能说会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