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姜嫂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绣娘，但在绣坊多年，根基深厚，坊中大事小情，皆由她做主，俨然是实际上的当家人。城中几家绣坊，她比谁都要清楚。远的不说，就是那次在集市上和她抢人的蓝姑自己经营的珍珠绣坊，实力也不容小觑。
“说下去。”她眼眸微眯，等着沈优开口。
沈优道：“元夕的衣服之所以如此出名，除了这百年老店的名字之外，跟重要的是，衣服的确是好！不仅质量好，它的剪裁、板式、绣工，无一不精致大气。这才是元夕绸缎经久不衰的原因。可您心中就不觉得亏了吗？这布虽然是元夕织、染的，可衣服上的绣活却是您绣的，按理说咱们也该得一句称赞，可现在人们只说元夕好，绣坊却并没有从中吃到什么福利！”
福姜嫂点点头，深以为意。别人都说能和元夕合作，是玲珑绣坊的荣幸，可却没人想过，元夕的衣服那么好，其中也有玲珑的功劳：“那又能怎么办？我还能和元夕抢功劳不成？要是出去说元夕的衣服好都是因为我们绣坊的刺绣好，别人还不笑话我们玲珑绣坊脸大！沈优，你可别害我！”她侧了侧身，冷言瞧她，看她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那咱们就让别人知道元夕的衣服里有咱们的功劳呀！”沈优怂恿道。
“这怎么让别人知道？又有谁不知道？”元夕的绸缎刺绣是城中几家绣坊绣的，这有谁不知道？
沈优微微笑道：“我是说提醒别人，看到合身的衣服时，第一想法不仅是料子好，还得想到咱们绣坊的绣样更好！”
“这怎么提醒？”福姜嫂皱着眉，刚问了一句，忽然顿住，诧异自己怎么顺着她的话走下去了呢？立刻讥哼了声：“谁跟你“咱们”了？你拜我为师，入了玲珑绣坊了吗？”她斜眼哼着，沈优顿时噎住，没想到她还纠结着这事，这是重点吗？！
“好好好！没我的事。”沈优无奈道，“我是说，您可以向元夕建议，把最新的一批春衣投入市面上之前，先做一个宣传。您是知道的，春天时间短，再过一个月，就进夏天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春衣远没有夏天衣服好卖，一是春天短，一晃就过去了。而且春衣的价格比夏衣也要高出一截来。虽然元夕的顾客很多都是不在乎这点钱的富贵人家，但城中花钱能谈得上“挥霍”的，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是那些手头有余钱可以逛一逛，但又不会常来的中等偏上的人口。
对于她们来说，春衣有几件来回换就够了，还不如留着钱多买些夏天衣服。
春衣会积压，卖衣服的都会担心。
“怎么宣传？”福姜嫂问道，语气中似乎很认真，但面上仍有万分不屑，沈优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来，她是真想问还是在逗她玩。
但事已至此，除了福姜嫂能帮忙之外，也别无他法。
她继续道：“您可以和元夕绸缎庄建议，让他们请来城中最有名的公子或小姐，试穿元夕的春衣，再联合城中最为出名的几家店铺，比如鞋履店、胭脂铺、首饰行赞助，开一场春衣发布会。”
“春、春衣发布会是什么？”福姜嫂一脸疑惑。
“这……”沈优一下子噎住，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就是……营造一个最吸引别人眼球的场景，请来最出名或最有地位的人，穿上最美的衣服，还有做工最好的鞋，最美的胭脂，最美的首饰，一定会吸引城中所有人的眼光，到时城中必然会掀起一阵风潮！”
“可这跟我们玲珑绣坊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大放异彩的还会是元夕。
“可有了其他商户的加入，元夕就不能独占鳌头了啊！别人一定会问胭脂是哪家的，鞋子是哪家的，此时再把玲珑绣坊的刺绣推出去岂不更加简单？您心里清楚，元夕绸缎庄里的成衣毕竟是少数，更多人还是会选择买绸缎回家自己做衣服。等她们买了衣服要找人刺绣的时候，玲珑绣坊的商机才会来。我想元夕给玲珑的利润应该不太多？”
沈优一点一点给福姜嫂洗脑，看她开始沉默，沈优趁机游说，“只要效果好，不单单能使元夕的春衣不会积压，这更是城中几家大商户的“联姻”啊！福姜嫂就不想趁此机会和别的商户攀上关系？”
福姜嫂低头陷入沉思，沈优很清楚，就算她不想帮沈优，也会为了自己考虑，故而也不打扰，就站在一旁默默等着。直到福姜嫂抬起头，轻哼了一声：“你说的倒轻巧，这种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元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来给别人做嫁衣？”
“为了龙头之位！”沈优微微笑道，“将全城的大商户组织到一起，为元夕一家抬轿，这就是能说动元夕唯一的理由！福姜嫂只要以此为突破点，元夕定然不会拒绝！况且，如果真的能成功，这不仅是元夕的大事，也是青阳城的盛举，届时只怕县太爷也会注意到。”
越说到后头，福姜嫂越沉默，她和沈优都很清楚，如果这个法子真的能实现，一定是由元夕来完成，她俩在其中都会变成微不足道的人。
如此盛举，却要由她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去劝说，一旦元夕的人不信，说她异想天开怎么办？
她抬起头，看向沈优，一双杏眼目光清澈，眉目舒展透着自信，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机灵，仿佛有使不完的鬼点子，就像她当初在集市上利用自己帮她卖绣样一样。
若说玲珑于元夕，是微不足道；可沈优在她面前，同样也是微不足道，那她当初是怎么在集市上说动她的？福姜嫂突然陷入了沉思，第一次想起当时的事情不是愤怒，而是惊讶，当初自己怎么会被她利用了呢？
福姜嫂很清楚，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无非就是图个名声，谁的名声第一，谁就有面子。当初在集市，若不是沈优假意奉承，让她在面子上压过了蓝姑，她不会轻易让沈优用她的名字赚钱。
但她竟能一下子抓住人心，实在难以想象这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福姜嫂抬眼对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心中已然开始防备：“你说了这么多也该告诉我，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了。”
沈优越发低头，恭敬道：“若真的促成了几家商会的合作，晚辈也想从中喝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