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优正说时,一双大手忽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大惊却挣脱不开。抬首望去,一个高壮的男人一脸横肉,面目凶狠,已然拖着她开始往外走,沈优哪里挣脱地开,未等她反应过来,已被这双手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拎起来甩到了屋外。
“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沈优干巴巴的胳膊肘正抵在地面。天已开春,厚厚的棉袄早已脱掉,沈优只穿了一件厚外套,胳膊肘处传来强烈的痛意,偏头一看看发现胳膊肘处已经磨出了个洞,皮也蹭掉了一层。
“呼呼!”她赶紧撑着站起来,抱着胳膊肘吹一吹,皮已蹭破,露出了泛红的血肉。
周遭人已经围了过来,原先在屋里的那些个贵妇小姐也围到门口看起了热闹,那个张念念正站在人群最前面,没多久杜荫荷也慢慢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三分傲气、三分厌恶和三分嫌弃!厌恶谁?嫌弃谁?沈优心中隐有怒火,凭着一个出身就能张狂至此?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出身能维持多久!
沈优忍下疼痛,甩甩手,不想理会这两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转头走向胡掌柜,冷声道:“刚刚是你让人把我扔出来的?”她伸出手指,指向站在胡掌柜身后的那个高壮汉子。
“姑娘,你打扰到我们的客人了。”胡掌柜吸着牙齿,阴阳怪气地笑。
“那我不是你的客人?”沈优怒斥。
胡掌柜顿时愣住,没想到这女孩竟有这样的气势,虽然穿着普通,但并没有丝毫卑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他见过不少穷人家的女儿,她们躲在金西店门口,露着一双渴求的眼睛却不敢进来,她们被训斥、被赶走却不敢顶嘴一句。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金西的掌柜,杜荫荷是金西的大主户,而这女孩却永远也买不起胭脂。
胡掌柜皱着眉头,只想赶紧把这个麻烦撵走,他深知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富家夫人、小姐,赶上一个热闹能看半天,若由着这些人起哄,生意就不要做了:“姑娘,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大壮就不仅仅是把你扔到门口了。”
沈优瞪起了眼睛,盯着胡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是连门口也不许她呆喽?
胡掌柜一声令下,刚刚将她扔出来的高壮汉子又向他走过来,沈优赶紧后退两步,免得再被丢出去啊!
看她闪躲,杜荫荷娇笑一声:“听到没?还不快走,不要脏了这块地!”
沈优朝杜荫荷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她,仍是直直地盯着胡掌柜,一字一句道:“胡掌柜,我会走的,这是您的职责,我不会给您添麻烦。不过仅凭一身衣服就判定一个人的身份和命运,仅凭另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能不分对错,随意赶别的客人走。这一点,我学到了,以后若有机会,定会让梁掌柜来体会一下我学的对不对!”
沈优推开看热闹的人群,离开金西胭脂铺的店门口,自始至终没有看杜荫荷和张念念一眼,因为这两个人还不值得。
云仙胭脂铺和金西胭脂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虽然现在她的选择还微不足道,但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最关键的人!
沿着街边走回李记豆腐坊,院子里一如往常,丁木匠躺在摇椅上喝茶,三个小徒弟热火朝天的干活。瓦匠的活已经干完了,等着这一批木工活做完,装到铺内后,也就差不多了。
四哥正站在小口,神情惆怅,若有所思。沈优想遮住胳膊,但是衣服已经破了,而且沾了半身子的灰,藏也藏不住,也就算了:“四哥,你在想什么?”
四哥猛地惊醒:“没什么,你……你怎么了这是?”他看着沈优左半身子全是土,吓了一跳。
沈优笑笑:“没什么,摔了一跤。四哥有什么难事吗?我看你靠在着门口大半天了。”看四哥愁眉紧锁的样子绝不像是没事,他不说沈优也能猜个大半,多半是钱的问题,“四哥,是不是钱的问题?”虽说四哥只负责装修的事情,但是丁木匠可不便宜,不单单是做工的价钱,他每天坐在这里,只吃聚德饭馆的饭菜,只喝上好的碧螺春,这笔花销远远超过了他出工的价钱。
四哥没说话,但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四哥,要不咱们把丁师傅解雇了吧。”沈优想了很久,“反正木活也快做完了,剩下的可以找别的木匠来做,没必要平白再花费这么多钱伺候他!”
“这可是卸磨杀驴呀!”
“卸什么磨!杀什么驴!他帮咱们拉磨了吗?”沈优心里还憋着火,说话难免冲了些。
“嘘!你小声点!”四哥赶紧瞪了她一眼,回头瞥了一眼丁木匠,一脸的紧张兮兮。沈优不屑道:“别看了,他都快睡着了!四哥,咱们不是能请得起他的人家,没必要花费这么大一笔钱,你不是只想借他的名气吗?现在也接借到了,就说活干完了呗。”
“你说的轻巧,活干到了哪一步,人家木匠不比你清楚?”
“委婉点说呀!我来!”
“唉!你慢点!”四哥没抓住,沈优已经溜到了丁木匠的面前。
丁木匠名叫丁永平,是青阳县城里最知名的木匠之一,当年他师父也是城中有名的木工。他自小跟着师父学艺,师父是个坏脾气,爱喝酒,爱打人,他跟着师父几十年,学得了一身好手艺,也学会了他的暴脾气。从他一个人吃小桌子饭来看,这个人只怕还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虽然说出了大话,要把丁木匠“解雇”,可真站到他面前,沈优还真有点发怵,但她心里有清楚,四哥手里的余钱不多,再养着这尊大佛,只怕四哥会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