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江河站在门前,虽然他是高瘦的体型,并不算很强壮,但对于小男孩来说,巨大的力气依旧吓坏了他。他喉咙一动,鼻头一酸,止不住哭嚎了起来。
哭声引来了李氏,她从后面慌忙跑过来,沈优看过去,她比上次更憔悴了。
李氏抬头,看见沈优,知晓她是为了院子的事情而来,安慰了儿子之后,关上门,带着他们进了后院。
院子里还有哭声,走近一看,另一个更小的儿子也在哭个不停。有一间屋子上了锁,从屋里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是你丈夫?”沈优问道。
她点了点头,继续安抚着两个儿子。沈优看着杂乱的院子,和被锁在屋内打呼噜的丈夫,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李氏如此疲惫、心力交瘁了。
“前些天金老板果然如你所说,又要拉着他出门,有时候我真想不管他,让他死在外面算了。”李氏说着,眼泪也忍不住了。
沈优从袖中掏出手绢,有些心疼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的丈夫变成了这个样子,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这里没有离婚这一说,她也没有办法和他断绝关系,只能陪他一起忍着、受着。
沈优同情她,却没办法帮她,因为这院子和铺子她非要不可。
“大嫂,你把两个孩子送进屋里吧,咱们谈谈。”沈优狠下心来,屋里的男人让她家不成家,现在沈优又要夺走她仅剩的屋子了。
“你是说,这房子你要买?”女人没有难过,反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中闪着光,她把两个儿子关进偏房里,出来后已经将衣衫整理好,“沈姑娘,这房子你决定买了吗?”
“是,我买下了。”沈优点头。
“可我手里没有地契,单单一个房契……”
“地契我已经从金老板那里买下来了。”
“什么?买下来了?”李氏大惊。
“你没发现金老板这两天都没有来过吗?”
李氏点头,金老板这两天确实没有再来过,可是……她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瘦瘦小小,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的衣服也是普普通通,并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真的能从金老板那个人手中夺回地契?
“你花了多少钱从金老板手里买回的地契?”
沈优礼貌笑笑:“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李氏顿时噎住,她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种气势,虽然她比她大很多岁,但这股气势,让她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
“地契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所以你手中的房契,在我看来已经不值一百五十两了。”沈优神色严肃,心里却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想这样对待这个可怜的女人,但是她也是个生意人,必须要为自己考虑。
“那你能给多少钱?”她像是认命般垂下了头。
“一百四十九两!”
李氏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沈优从李氏手中拿回自己的手绢收起,轻声道:“你的房子已经不值一百五十两了,所以我要降价,但我只减去一两,是因为我想帮你。你不容易,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容易。”
李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响,终于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沈优面前。沈优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心里却有一丝过意不去。一百五十两拿了人家这么大的院子,还要骗得人家感激涕零。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沈优开口道,“这一百四十九两,我会给你,但你不能给你丈夫。除非你确定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沾赌容易戒赌难,更何况李氏丈夫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沾赌这么简单了,戒赌、戒酒、戒色,哪个都不是容易的事,这钱一旦交到她丈夫手里,只怕两天就没了。
李氏激动地点着头。
“你去把房契拿来吧,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氏擦干了眼泪,转身想进屋却有些犹豫:“这房契在屋子里呢。”她伸手指了指那间呼噜震天响的屋子。
“他不许我卖房子,每天把房契装在身上睡觉。”
“这……”沈优仿佛被逗了,“房契还不在你身上?我看李夫人似乎并不是真心要卖房子吧!”她冷冷道。
“不是的!我这就去拿!”她怕沈优走,也怕到手的一百五十两飞了,赶紧从身上掏出钥匙。
门打开,沈优和江河跟着李氏走到了门边,屋子里一片狼藉,一个男人正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额棉,脸上干巴巴的没有一点肉,看起来是个矮个子男人。
李氏悄悄走到床边,冬天棉被盖得厚,衣服穿的也多,李二把房契揣在怀里,还真不好拿。李氏把被子掀开,一漏风,李二就有了反应,哼唧一声,翻了个身。
李氏的手立刻缩回来不敢动,沈优在一旁看着急人,这得拿到什么时候?在院子中扫了一圈,豆腐磨盘上有一捆绳子,她立刻跑过去拿过来:“江河,要不咱们把他捆住,然后把房契拿出来吧?”
话没说完,那边李氏一声尖叫,李二已经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李氏的头发,江河赶紧跑过去制住李二,不让他接着动手,沈优拿着绳子趁机捆住了他。
李氏已经被吓破了胆,沈优只好亲自从李二怀中掏出了房契,上面有官府的印章,确认不是假的,而后赶紧拉着李氏出了门,江河把李二往床上一扔,快速将门锁上。
慌慌张张抛出房间,像是打了场仗一样狼狈。沈优把房契紧紧揣在怀中,喘了几口粗气后,掏出了那张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待李氏平复之后,塞到了她手里:“这是恒通宝钞的银票,你看看。”
李氏攥着银票,两眼无神,还没有从刚刚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她这幅样子,沈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给你一句忠告吧,趁早带着孩子走,离这种人越远越好。便是当他死了,做个寡妇也比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要好得多!”
李氏却是止不住的哭:“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沈优瘪瘪嘴不再说话,除非她自己想明白了,否则是永远叫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