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的哭声撕心裂肺,简优望向窗外,那些人果然撂下锄头开始往这边跑,心中不禁欣喜,还好他们并不麻木。
朱氏也看到了窗外下了农活的人,明显有些慌了。最近是正是收麦子的时候,村里人都很忙,朱氏故意拉着丈夫早早下活,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嘴巴这么硬,拖到了现在。
慌忙中拉着丈夫准备走,被快步赶过来的两个庄稼汉堵个正着:“我说今个儿你们家下活怎么那么早,原来还是算计着沈家呢?”其中一个汉子怒道,“已经逼死了一个人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民最怕的就是官,青阳县一向太平,可偏偏就他们村闹出了人命,还惊动了县城里的官老爷。现在隔壁村子都议论纷纷,提起河中村就是死了人。那彩云娘虽说是自己撞死的,这大家都看见了,可若是再逼死了两个孤女,连着三条人命,他们村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朱氏眼见跑不掉了,也不躲了,叉着腰往那儿一站:“那婆娘是自己死的,官老爷都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拿什么话?她临死前还烧了我的房子,怎么没人给我做主?我的房子就白烧了?”朱氏越说越起劲,“我看你们就是被沈家那个妖精迷了眼了,死了还忘不掉,处处偏袒这两个丫头,怎么不见你们为我做主?”
彩云娘撞死在哪里不好,偏偏撞死在他们家门口,官差老爷虽说没抓她,可他们狮子大开口,也费了不少银子,她一想到那笔钱就心疼,怎么也得从这两个丫头身上要回来!沈家平日里的做派,别人没见过,她可是看在眼里,不可能没留下一点钱来,一定是被藏起来了。
“朱婆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说都是邻里乡亲,可就你们两家住得近,我们什么时候跟沈家有过来往?”门口的男人也是满脸愠色,可朱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最会撒泼耍赖,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那庄稼汉一看便是个心直嘴笨的人,被朱氏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得直跺脚。简优倒是从他们的话中听了个大概。
简优的爹姓沈,如今这具身子名叫沈优,他们一家当年是从外地搬过来,买了朱氏的地盖了大宅子,和朱氏做了邻居。朱氏贪婪,每日见沈氏的做派,心中妒意愈浓。几年前,她爹沈武去世,朱氏就多次为难,幸好不远处有一刘家,也是个寡妇,儿子已有十七八岁,两家互相帮衬着,孤儿寡母才免于欺辱。一个月前,沈氏病重撒手人寰,偏刘氏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朱氏便趁机霸占了沈家的宅子。
彩云娘亲原是沈家的丫鬟,嫁给了邻村的汉子,沈氏死后,她带着女儿彩云回来料理后事,见朱氏为人霸道,几番争吵不过,竟一把火烧了宅子,还连带着烧了朱家的半个茅房。朱氏拿这半间茅房说事儿,愈加无理取闹,气得彩云娘一头撞死在朱氏门前。
简优大脑将信息梳理的一遍,其他没什么,倒是对这个彩云娘无话可说了。朱氏强占了房子,她争不过,干脆就一把火把房子烧了,谁也捞不着?朱氏找麻烦,她吵不过,就一头撞死在朱氏门上恶心她?这种不损别人光损自己的事情,她是怎么想出来的?若是搁到简优身上,最次也是个同归于尽,怎么能傻到扔下两个孩子自杀?还能指望朱氏良心发现,自己忏悔不成?
“行了,朱家大姐,你也别不依不饶的,要不是你强占了沈家的房子,彩云娘也不至于一气之下把房子烧了,这事说到底是你理亏。再闹下去,这俩丫头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撒泼耍赖没有事儿,可你弟弟的里正一定是做不成了。赵大财,你也别这么窝囊,连个婆娘也管不住。”另一个一直沉默的男人一开口,朱氏立刻就闭上了嘴。
她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弟弟是村中里正罢了,官老爷没有证据,若真是抓她,大不了豁出老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村子里要真是接连死了三个人,她弟弟的里正是一定保不住了。
简优见朱氏闭嘴,忍不住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能一把掐中朱氏的弱点,一定不简单。只是看到后却有些失望,样子平平无奇,黝黑的肤色,也是庄稼人特有的颜色,不过神情倒是稳重,想来是经过事的。
朱氏瞪了一眼简优,又看了眼门口的两个汉子,和自己身后那个窝囊废的男人。想着自己再呆下去也捞不着什么好,今日便作罢,反正两个丫头也跑不掉。
她捂着脚踝处的血道子,唉唉呦呦道:“两位大兄弟,真不是我做婶子的对两个孩子不近人情,都是邻里乡亲,我也舍不得,只是彩云娘临死前烧了我家的房子,如今这丫头又打伤了我的腿,你让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呀!”
耍赖不成便卖惨?简优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默默翻了个白眼,卖惨?谁不会!
酝酿两秒钟后,简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将彩云藏到身后,慢慢地走向朱氏,声音诺诺:“朱大婶,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彩云娘亲把房子烧了,我真的没有钱了,这个镯子你拿去吧!”说着伸出雪白的胳膊,捋起袖子将镯子脱下来,胳膊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暴露在阳光下,刺痛了门口两个男人的心。
“朱家大姐,这可过分了啊!都是做了爹娘的人,你家虎子也只比这丫头大几岁罢了,怎么狠得下心啊!”
朱氏见状,也觉得理亏,不再说什么,夺了金镯子就打算走人,却被那个平平无奇的庄稼汉拦住了。
“王家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许我们俩走了是不?”
“我巴不得你赶紧走!可这个镯子是人家丫头的,她没了爹娘,房子又被烧了,你真忍心把这金镯子也抢走?”
朱氏见他提起这镯子,连忙将镯子揣到怀里:“我怎么了?她爹娘是我弄没的吗?房子是我烧的吗?都不是,我还赔了半间茅草房,拿她一个镯子我还有错了?”朱氏一脸的理直气壮。
简优心中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因为身上疼得厉害,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才不会轻易饶过这个朱氏。
面上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个最可怜的样子来,默默走上前去:“王叔,您就让朱大婶走吧,不然……”沈优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才最有效果。
两个男人听了,无不咬牙切齿,想教训朱家夫妇一顿,但转念一想,若一个金镯子能换两个娃一个安宁,倒也值了。
“拿了镯子就赶紧滚!”两人将朱氏夫妇赶走,临走时还踹了朱家倒插门的男人一脚。
简优千恩万谢将两位恩人送走,一口气松下,身上的伤痛立刻袭来,四肢无力地躺回了床上。
“优姐姐,娘说这镯子很重要不能给人。”小彩云慢慢走到床边拉着她的手,满脸的泪痕。
“没关系,不过是个镯子罢了,日后讨回来就是!”简优安慰着她。人要脸,树要皮,简优给了朱氏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要就不能怪她了。
“可原先就是这个坏女人要抢镯子,娘才会和她打起来的。”彩云还想说什么,简优却没有精力陪她聊天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脑袋昏沉欲睡,随口嘟囔着:“那你娘也是病得不轻,房子都能烧,为了个破镯子居然连命都不要了。”还没说完就沉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