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妃大抵是第一个被请进议事大殿的嫔妃了。
侍卫们来请她的时候，凉妃已经送走了木槿，她的遗愿有人替她完成，便再无牵挂了。
她穿着被晋怀帝赐为妃位那日的青绿色宫装，华贵且庄严。
“凉妃，你可知罪？”上首传来南宫值冷冽的质问。
凉妃淡淡一笑，捻着手上的白玉串珠，她腰背挺直，神色里透着漠然，面对晋怀帝的强势质问，仍旧含着浅笑，“臣妾何罪之有？”
南宫值面色一变，刚想质问她湘贵妃以及冤枉凌叶予入狱之事。
却不想，凉妃已经痴魔狂笑，整个人都透着癫狂，“杀了本来就该死的孩子，臣妾何罪之有啊？”
南宫值面含愠怒，拍案而起，“你还不知错？湘贵妃还没出世的皇子，朕那可怜的连爹娘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儿子……”
“他还那么小啊！你怎么忍得下心？？”看着如此痴魔疯禹的凉妃，南宫值眼里露出不忍。
凉妃凄厉而笑，两行泪陡然落下，“她的儿子是陛下的心头宝？我的孩子就不是了吗？我的孩子还没成型呢……我时常梦见它。”
她歪着头，看了一眼晋怀帝，噗嗤一下笑了，然后指着一片虚空道，“陛下，陛下你看……你看，我们的孩子，你看它来了……它还叫我娘亲呢。”
颤抖许久，凉妃阴测测地喃道，“陛下，你看，孩子要抱抱呢，您抱抱它好不好？”
南宫值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凉妃见他不肯抱，竟然撩起衣裙跑向那片虚空中去，踮着脚，努力跳起来，双手用力挥着。
“孩子不怕，爹不要你，娘抱。来，娘最疼你了呢，娘还帮你找了一个成型的男胎，做哥哥呢。这样我的孩子就不会寂寞了。”
凉妃柳眉一皱，哭号着掩面而泣，“我的孩子，不会寂寞了……娘等下，也来陪你。很快就回来了。没有爹爹咱们不怕，有娘有哥哥呢，乖孩子…娘抱。”
恍惚中，凉妃似乎看见自己那个同样胎死腹中的孩子出现在那处，她笑了笑，透着凄美，然后撩起裙边跑了过去。
却是径直撞在了大殿中的红漆圆柱上，额头上的血迹登时蜿蜒流淌了一地。
南宫值被惊吓到了，怔怔坐回龙椅上，盯着凉妃死不瞑目的眼睛，竟然莫名一阵惶恐。
“来人！快来人！！！”
他高声宣令，侍卫便排成一行走了上来。
指着凉妃，南宫值的手微微颤抖，“以贵妃之礼，厚葬罢……”
凌叶予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她蹙眉，突然想起来在牢里询问过那位太医后得到的那些信息。
为什么世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她一直以为左右不过一辈子不得宠、不被临幸，不过如此罢了。却不想后宫佳丽三千，每一件事都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龙椅上的帝皇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身上的龙袍穿着竟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度，只见他颤抖着替自己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苍白道，“众卿家，退朝吧。”
“臣等告退。”
大大小小官职的朝臣便纷纷鱼贯而出。
凌长清看见自己的女儿携着嫡长公主，还在后面，便没有走多快，只是亦步亦趋地合着她们。
“相依，多谢你了。”凌叶予拱手，虽然知道其中肯定有南宫悦的功劳，但为她仗义出面的还是宁相依。
“不不不，”宁相依摆手，见周围没多少人，这才凑近了凌叶予道，“其实予儿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偶然路过御花园时，一个不小心撞到我的小太监告诉我行宫册这回事的。”
微微挑眉，凌叶予唇角挂起一抹浅笑，不用想，那小太监定是南宫悦手底下的人了。
不过想到今日宁相依冒冒失失冲撞进议事大殿，凌叶予心中就莫名一紧，她拉过宁相依道，“你今天的举动，估计已经让皇帝有些反感了。以后做事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明白吗？”
宁相依叹了口气，“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就怕你在牢里，那些没有眼力见的狱卒给你气受。”
心中一暖，凌叶予点点头道，“总之你以后在宫中处事什么的，一定要处处小心。那个地方，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知道。”宁相依颔首，过了会又紧张道，“予儿，你这是……？不打算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吗？”
浅浅一笑，凌叶予瞥到一旁自家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凌叶予安慰宁相依，“我已经许久没回家了。你若是无聊了，随时来凌府找我就行。”
这个回答凌长清满意了，立刻面带微笑起来。连带着看到正对面走过来的南宫悦，也觉得顺眼多了。
南宫悦披着玄色披风，上面有金丝绣出来的龙纹图案。
“铁券丹书都能轻易获得，看样子我就是不救你，你也能自己出来的嘛。”南宫悦眯了眯眼，眼里竟然有一丝得意傲娇之意。
“予儿，既然你是要出宫的，那我便先回宫了……”宁相依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最后还是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送别了宁相依，凌叶予这才有空看向南宫悦，见他一副骄傲自满的模样，哼了声后，便踱步走了。
心里却甚是感激着南宫悦救她出来的恩情，等有机会她一定要想办法还了这份恩情。
搀着自家老爹，凌叶予步步生莲地走出皇宫。
呼吸到宫外的新鲜空气，凌叶予竟然莫名其妙放松了许多。
看向一旁有意打道回府的老爹，凌叶予咬唇，嘿嘿一笑，然后问道，“老爹，咱们去买点桃花糕吧。予儿有些想吃了呢。”
凌长清笑开颜，难得凌叶予亲口提出要让他陪着去购买东西，满口应下，“走走走。爹爹陪女儿逛街，天经地义！”
买完超大一包桃花糕，凌叶予感觉这一包够自己当两天的伙食了，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即便是为了表达超级疼爱女儿的心，也不要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