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荀的目光投过来,楚凝佯做看向别处,心里总觉得被乌荀盯得怪怪的。
“举手之劳,咳咳……”
乌婶又仔细瞧了乌荀的身上半天,确定乌荀没有被虫子叮咬才放下心来。
低头的时候却还嘀咕了一句:“你也是走运,你们阿爸当年在草地上,裹得严严实实的都能被咬了一手的包。”
二蛋在一边笑道:“是弟弟长得好看,虫子不舍得咬。”
乌荀没答,只是抬头盯着楚凝,“阿妈,她的脸上被咬了一个包。”
楚凝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没注意,此刻才发觉脸上有些痛。
乌婶赶紧把她的手拽下来:“别摸!”
乌婶把今早上熬奶茶滤掉的砖茶渣拿出来敷在了楚凝的脸上。
楚凝先是微蹙了眉头,而后却感觉到一种清亮之感,刚才的包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乌荀站在一边,恍若未见地将衣裳穿好,可看在楚凝眼中,总觉得有点嘚瑟的意味。
大雨时楚凝对他的一丁点好感,被乌荀此刻的模样彻底地踩灭了。
家里的盐快没了,楚凝用的时候也注意了一些,一直等着乌婶口中的换货的。
狗鱼做鱼坯子最是好吃,可惜家里的盐不够,楚凝便让二蛋看着些,不要把狗鱼抓上来。
那天腌好的狗鱼楚凝在外面放了三天,瞧着嫩白的鱼肉微微泛了红色,方算是放好了。
楚凝拆了裹在鱼外面的布,把狗鱼晒干了,便成了鱼坯子。
之前楚凝在东北的河边上,瞧着老乡做过这道美食,那时候尝着好吃,讨教了一二,没想到还真的做成了。
晒好的鱼坯子用水泡软,放在锅上蒸一下就可以下饭了。
泛红的鱼肉十分筋道,咸味和鱼味掺杂在一起,嚼起来就停不住嘴。
楚凝做的不多,自己家留了几条,剩下的都被村民们换了回去。
卧牛村的人之前很少吃鱼,这些日子河边却多出了不少捕鱼的少年。
楚凝的手艺换了不少材料,乌婶也可以多做点白食,这几日都是美滋滋的。
乌婶那日煮过的牛奶在外面放上一宿,牛奶上便自然浮了一层层的皮。
乌婶把皮挑出来放在房上,牧民们都叫这东西为奶皮。
取了奶油和奶皮的牛奶依旧可用,放在屋外发酵一下,用铁锅烧开了。
发酵后的牛奶有些浑浊,放在外面略微沉淀一会儿,淡黄的清汤和白面一样的沉淀便分开了。
乌婶把黄水倒掉,沉淀也放进布兜里面滤水。
纯白的沉淀恍若发好的面团,轻轻一碰便能戳出个坑来,用鼻子嗅过去,还带着微酸的奶味。
乌婶的手粗糙,揉起“奶团”的时候手却特别巧。
楚凝揉了半天,总觉得太过柔软成不得形,可到了乌婶的手中,这些团子像是有了生命,不多时就揉好了。
团子太软,连刀都下不得。
乌婶从家里拿了洗干净的马尾巴出来,轻轻勒一下,便分出了一小块儿团子来。
马尾巴纤细,在团子上勒出一条条细线,乌婶把团子分好,放在屋顶上晒着。
晒好了的团子不再柔软,吃起来还有点咯牙,可味道却是没的说。
浓郁的奶味带着微微的酸涩,是属于草原奶干的味道。
牧民平日的生活主要以牛羊肉和牛奶为主,吃的东西也多是红食和白食,用牛羊肉做出来的便是红食,用牛奶羊奶做出来的是白食。
牛奶和羊奶都爱坏,也不知钻研了多久,才发明了这些好吃的做法。
奶油奶皮和奶干都全了,若是再加上炒米倒进奶茶里,那味道楚凝喝多少都不觉得够。
每日清晨乌婶都会让大家喝早茶,楚凝品着奶茶,忍不住称赞道:“阿妈,你这手艺要是能开一家店,一定赚钱。”
乌婶笑笑:“开啥店啊,只要收货的人来了,多收点咱家的就好了,什么钱不钱的,那玩意儿可乱着呢,还是用东西换的安心。”
楚凝看着盐一日日快见了底,乌婶也念叨了好几遍,收货的人总算来了卧牛村。
收货的人特地挑了个晚点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在家里,也好帮着搬点东西。
楚凝远远看着,只瞧见远处一个被皮毛裹起来的男人赶着牛车徐徐前行,他刚一停稳,牧民便蜂拥上前。
乌婶让二蛋和乌荀把家里的白食搬出来了大半,准备多换点东西,再换点针线,好赶在寒日来之前给三个孩子缝两件抗寒的衣裳。
楚凝跟在后面,也帮着搬点东西。
换货的人仰着脑袋,手里拿了一根烟枪,嘴角吧唧了两下,活像是个土财主。
三狗子对什么东西都好奇,如今挤到了前头,问道:“收货的,你嘴里面叼的是个啥?”
送货的笑笑:“是吴国进来的玩意,叫烟草,这东西可神奇的很,抽上它,自己舒服,草原上的虫子还都被熏跑了。”
“哟,这么灵,给我来点!”
三狗子的眼睛瞪得溜圆,收货的又吧唧吧唧嘴巴:“行,和盐一个价,一大盆白食一碗。”
说着,换货的人把碗往牛车上一磕,碗不大,比平日乌婶倒奶茶的碗还要小了一圈。
小芳在一边听着,斥道:“咱家哪有那么多闲东西。”
三狗子的脑袋耷拉下来,虽对着送货的手里的烟枪咽了咽唾沫,却没敢再提要烟草的事。
楚凝在一边瞧着,眉头却不禁皱起来。
一大盆白食一碗盐?
这压价压得也太厉害了!
再看着一边的村民,却都是慌慌张张地抢着,似是生怕自己换不上东西。
乌荀看着楚凝沉思的模样,不禁摸了摸下巴,每次她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好像总是有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乌婶心里高兴,把东西往前抬了抬。
收货的也注意到了乌婶的身边放了一堆的盆子,笑盈盈上前道:“哟,您家的东西还真不少,来吧,咱换一换。”
收货拿了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了几下,口中还嘟囔着:“一盆白食一碗盐,半盆白食一盒针线……”
楚凝看了许久,向前一步道:“这货,我们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