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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怪谁呢<!></a>

    苏瑷的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苏瑷都没有哭,她没有感受过来自两个老人的关心,自然也不会为他们的逝去而悲伤。

    苏瑷的小姑,也就是苏建业唯一一个姐姐,将苏瑷的表现看在眼里,然后去苏建业面前数落了好久。

    就为着这件事,苏瑷还挨了苏建业两顿打。

    苏建业挥舞着棍子的模样她该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相较于苏建业挥舞着棍子的狰狞模样,苏瑷更加忘不掉的,是章敏偶尔在特殊的时刻流露出来的恨意与疯狂,对苏建业,也对她。

    章敏恨苏建业言而无信,答应了给她一个美好光明的未来却不曾兑现。

    她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一辈子被套牢在这个小地方,忍受着小小的屋子里每天的烟雾弥漫,忍受着苏建业总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身酒气,忍受着他哭丧着脸到她的面前来说“我的钱输完了,你再给我一点”的不要脸精神。

    时光带走了苏建业身上仅剩的优点:颜值。

    一个要钱没钱,要颜没颜的男人,就是章敏要死守着过完下半生的人,这让章敏每每想起心里都会有种绝望感,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

    极度的绝望之后就是爆发,苏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温柔的母亲是怎样一步一步地从说话都轻声细语走到后来每天都跟苏建业吵得不可开交,在家里摔碗摔盆子的地步。

    鸡飞狗跳的童年让小小的苏瑷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以后,她绝对不要做自己母亲这样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男人过一生。

    男人在苏瑷看来都是可恶而恶心的,就如苏建业一般,不曾为家里付出分毫。

    只会在外保持着兄友弟恭的模样,对两个哥哥一昧的讨好,什么也得不到,回到家来,心里憋闷就朝着她们母女撒气。

    要她评价的话,就两个词:没用,窝囊。

    章敏对于苏瑷相对来说还是给予了很多关爱的,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整个苏家里,唯一一个跟她站在同一阵营的人。

    苏瑷逐渐逐渐地成为了章敏的心理依靠,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从小就懂事的可怕,她对于这个世界残酷事实的理解,远远在章敏之上。

    但这一点章敏却不曾发觉,她只知道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许苏瑷能为她提供帮助或者安慰。

    起初的苏瑷是很耐心的,她不遗余力地保护着这个爱着自己的女人。

    很早很早,苏瑷就下定决心拼命读书,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小地方,离开这群人,带着自己的母亲。

    直到有一天,在又一次和苏建业争吵之后,章敏看着安静地在房间里写作业的苏瑷,通红了眼睛!

    那是一个跟苏建业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啊,她忍不住上前推了苏瑷一把!

    铅笔在作业本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苏瑷慌慌忙忙地看过去,却见章敏抱着脑袋蹲在了一旁。

    她说:“都是你,都是你!”痛苦地呜咽声一声一声打在苏瑷尚且稚嫩的心上,苏瑷站起来走到章敏的身边,却不敢触碰她。

    苏瑷说:“妈妈,你怎么了?”

    “都怪你!要不然我怎么还会跟苏建业这么个东西在一起!”章敏又推了苏瑷一把,女孩跌坐在床上,看着章敏掩面离去。

    小小的房间里,苏瑷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脚,“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我吗……”她喃喃地道,心里升起一股酸涩。

    自那之后,苏瑷学习更加努力,可也是自那之后,苏瑷总是在章敏和苏建业吵架之后,发现章敏那暗含着怨恨与不甘的眼神,充满了痛楚。

    强大的负罪感压迫得苏瑷很不舒服,终于有一天,已经拿到了省里最好的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苏瑷,站到了章敏面前。

    章敏刚和苏建业吵过架,正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生闷气。

    苏瑷将她拉了起来,直视她的眼睛,说道:“妈,和他离婚吧。”

    离婚是苏瑷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章敏如今困境的方式,也是章敏在发怒时时不时会挂在嘴边的词语。

    她以为章敏会欣然同意,可是……

    “你……你在瞎说什么?”章敏有些慌张,“我怎么可能跟你爸离婚!”

    “你不是很早就想要跟他离婚吗?以前是因为我,所以你不敢和他离,但是现在不用担心了。”

    苏瑷将录取通知书递到章敏面前,“妈,你看,我以最高的成绩被录取了,学校承诺会给我免去学费并且发放一大笔奖学金,离婚吧,我带你走。”

    “你胡说什么?!”章敏猛地出手将女儿推开!满脸的不可置信,“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你想要我和你爸分开?你怎么这么狠心?!”

    苏瑷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被拍开,她深深地凝望着自己母亲此刻脸上的表情,沉默了半晌,然后笑了,“原来是这样吗……”

    章敏不知道她是在发什么疯,忽略了苏瑷脸上奇怪扭曲的表情。

    懦弱的章敏只有在发怒的时候才显得稍微有些强势,而那一天,她将这难得的强势用在了苏瑷的身上,苏瑷自此对这个母亲失望透顶。

    她愈发拼命地读书,哪怕她比别人聪明得多得多,她也从不松懈,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了这个小乡村,然后几乎不再回来。

    对苏建业,苏瑷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她从不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过父爱,反倒是因为他,小时候的苏瑷在苏家人面前没少受过气。

    苏家人对她从来都不好,可每次苏瑷受欺负了,苏建业却总是站在别人那一边,指责她的不对,他不把她们当亲人,苏瑷自然也不会把他当自己人。

    总有人说血脉亲情血脉亲情,因为血脉的联系才让一家人密不可分,可在苏瑷眼里,感情从来都和血缘没有多大的联系,使得亲人之间互相爱护的,不过是借着血缘而将人聚集在一起的长久陪伴而已。

    章敏愿意跟苏建业一起生活,苏瑷不会阻拦。

    工作后的苏瑷隔段时间会给章敏打一笔钱,后来她才知道她给章敏的钱绝大部分都被苏建业给要去了,拿去抽烟喝酒补贴两个哥哥。

    每次苏建业找章敏要钱他们都要吵一架,然后苏建业还是会拿了钱走,等到下一次苏瑷打钱回去的时候,他们又要争执一番。

    苏瑷发现的时候差点气笑,可章敏自己不争气,她也没有办法,只是减少了打钱回去的频率。

    直到两年前,邻居来串门的时候发现章敏晕倒在家里。

    苏建业那时候正在苏建国家里赌钱,听说章敏晕倒了还不情不愿,说邻居大惊小怪,邻居看不下去,给苏瑷打了电话。

    检查结果出来,是尿毒症,命运对这个一生也没做过坏事的女人也并不温柔。

    苏瑷回了乡下,将章敏安排在了A县第一人民医院最好的病房里,请了专门的人照顾着。

    苏建业说不需要花这钱,苏瑷没理他,把钱打在了一张卡里,专门供医院划扣,另外隔一段时间给护工一笔钱,让她给章敏买些需要的东西和营养品。

    苏瑷和苏建业两人的相处从来都不像是父女,更像是陌生人。

    随着苏瑷渐渐长大,他对着这个看他时总是很冷漠的女儿心里有点发憷,虽然说起来很窝囊,但他就是有些怕她。

    苏建业发现从苏瑷这里弄不到钱,就转而趁着她不在又去找生病的章敏讨要,两个人在病房里也算是闹过一段时间。

    章敏虽然住着高级病房,花着苏瑷的钱,但这些款项都不经过她的手,她手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苏建业,几次三番下来,苏建业发现弄不到钱,干脆连医院也不来了。

    或许对于章敏来说,这生病的两年时间,恐怕算得上是她下半生中难得安宁的日子了吧。

    她懦弱过了头,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要离开苏建业生活,就好似只要还留着一个名义,就有希望等到哪一天他幡然悔悟,然后努力奋斗,给她幸福。

    生病之后,苏建业不来找她,两个人见面少了,日子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只可惜,面对苏瑷的时候,她骨子里的懦弱却还是存在着,在变得强势的女儿面前,她小心翼翼起来。

    “她或许是把我当成了苏建业之后的另一个依靠吧。”苏瑷眼中水光轻漾,低下头,笑了笑,“可惜的是,女儿也没靠住。”

    酒瓶早就空了,苏瑷还紧紧握着。

    叶轻难过地凑到她身边,拉住她,“苏苏,别说了,别想了……我们休息会儿,好不好?明天天亮了,一切就好了。”

    “天亮了就好了么……”苏瑷低声重复,终究抵抗不住酒精和情绪的冲击,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眸。

    顾飒将她抱起来,让她平躺在床上,脱下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叶子,你看着点,我联系一下知了。”

    “好!”叶轻用力点头,一只手握着苏瑷的手,不敢放开。

    苏瑷突然的情绪爆发,真的,吓到她们了。

    叶轻看着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的苏瑷,满是心疼,她从来不知道,平时总是开导她保护她的苏瑷,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顾飒出了门,回头看着房间里光秃秃的床板,再看看客厅里孤零零的桌子。

    这个房子里真的一点人气也没有,想来苏建业也不在这里生活了。

    电话终于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