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的不做理会不但没有让林氏的员工们对那条消息的热情渐渐消减,反而是让支持流言观点的人逐渐增多,流言愈演愈烈。
大家都在说,是叶轻让林氏经历曾经的生死关头的艰险,是叶轻让林氏员工陷入担惊受怕的恐慌。
至于后来林氏为什么又恢复了生机?
可能是朗清的总裁大发慈悲不再计较了,或者是叶轻背后的势力出了手。
是的,大家一致认为叶轻有着神秘而不俗的背景。
否则朗清总裁怎么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呢?更遑论得罪他。
众多林氏员工认为,对于朗清总裁那样的人而言,如果不是同一等级同一层次的人,根本不会被放在眼里,更不用说记恨,因为没有资格。
群众们的逻辑古怪而显得别有一番趣味,他们不了解有钱人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此作出自己的猜想。
也许在他们看来,所有的有权有势的人都长着一张骄傲脸,然后看着别人的时候会用睥睨而不屑的目光,抬高下巴说一句:“你不配与我对话。”
绝大多数人都坚定地认为叶轻背后有人,哪怕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她背后的人是谁。
有人说,叶轻是依靠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这才在升职不易的林氏如此迅捷地坐上市场部一把手的位置。
当然,这种怀疑在叶轻初初升职的时候就像一粒种子被种下了,不过没有人能够拿得出证据,加上她工作实在拼命,所以后来也就被埋藏在心底。
因为在那样的时候,如果说出来,只能说明说话人的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抱有怀疑态度的人恍若找到了自己猜想的依据:大家都这样说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定是真的。
新的流言甚嚣尘上,仿佛唤醒了林氏员工们在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与……嫉妒。
是的,嫉妒。
叶轻年纪轻轻凭什么就爬到他们的头上呢?
才入职多久,为什么能够做到那么多老员工无法做到的事情?
将叶轻家庭背景深厚这一点代入进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样的消息在林氏中传得像模像样。
原本因为技不如人没能争取到升职机会的,或者是十年如一日待在原岗位混吃等死的,终于为自己不如这个年轻的女孩这个事实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原因。
你看,不是我能力不行,不是我努力不够,实在是我没有那样深厚的家庭背景啊,实在是没有权势富贵啊,所以每每只能看着机会在自己的面前划过落入别人的手中。
这世界如此不公,但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生病了呢,我是不与他人同流合污的人,为此,要我看着叶轻这样的人一步一步走上巅峰,煎熬又愤怒,可我只能隐忍,说起来,其实我是多么的委屈……
从头至尾,没有人去问过叶轻一句话,关于流言中被描述得绘声绘色的,源于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她利用背后资源夺取升职机会的传言,这一切的一切,从没有人想过要去问问她。
可几乎所有的人就这么认定了,哪怕关于这些问题,叶轻一言未发。
毕竟在有些人看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说谎的开始,但与此同时,不解释,就等同于心虚,也就是默认了。
所以说,有些时候,群众的思想很难理解。
《乌合之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群众从不受理性的影响,它们只能理解那些拼凑起来的观念。”
也许梁才明对“群众从来也不会遵循正常的逻辑。”这一点的理解透彻异常,所以他就像书里知道如何影响群众的演说家一样,借助林氏员工们的感情而不是理性。
他在背后做的,不过是散布了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有关于叶轻的消息,连消息来源都没有做出说明。
而心怀怨愤的人甚是会捕风捉影,根本不需要他再多做些什么,自己就凭想象将缺失的部分补上了,并且为每一个不合理的猜想都摆上了所谓的证据。
叶轻曾试图解释,可并没有人愿意相信。
“群众从来就没有渴望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拂袖而去。假如谬论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论。”
这是叶轻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家凭白无故地就都相信了传言,并且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之后,打电话给苏瑷得到的回答。
叶轻没有因此得到安慰,反而觉得更加难过了一些。
这些她曾经以为会是永远的伙伴的同事们,原来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友好。
叶轻在公司里的境地几乎步履维艰,对于梁才明的挑衅目光,对于德颜那边负责人的胡搅蛮缠,她全都视而不见,她咬着牙,继续自己的工作,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梁才明搞的鬼,只为了德颜的那个合同,可她偏不妥协!
情况越来越糟,原本只敢在背后议论的人们在当事人如此放纵而软弱的应对态度之下,仿佛找到了成就感,甚至已经开始当面议论了。
自然,敢于这么做的,最先还是财务部的员工。
市场部的人毕竟要接受叶轻的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有一部分人的心里还是有些许良心的,知道叶轻的努力与辛苦,所以哪怕他们或多或少地相信了传言,也还是保持了尽量沉默的态度,至少不敢当面说。
这对叶轻来说几乎可以算是仅剩的安慰,也是她得以支撑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琅才来到林氏之后,遇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气氛,员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叶轻”或者“叶总监”这样的字眼。
见他们的表情,琅才就预感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德颜的负责人在会议室里吵嚷着,就连他这个路过的“客人”都能听得到对方不客气的言语,甚至仅凭几句话,就想象出了对方的嚣张表情。
“我们总裁说了,林氏必须要换掉负责人,叶总监根本不适合,何必硬要占着这个位置?究竟是存心搅局,还是故意置林氏利益于不顾?”
男人的声音嚣张且刻薄,听得人很不舒服。
琅才皱起了眉头。
“我们叶总监的意思也很明确。因为私人恩怨要换负责人,这是贵公司的专业素养有问题,我们愿意谅解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只是退步的空间仅限于重新选择一位市场部的员工来接手此事,别的都不用再谈。”
李清也被对方弄得头疼不已。
就因为一个负责人的问题,双方扯皮扯了好几天了,有这时间和精力,按理说合作事项各个细节都能够处理妥当了!
德颜那边死咬着负责人身份不放,弄得他也很心累。
他跟叶轻沟通过,问题的核心在于他们不想将业绩拱手让人,同时,让财务部插手市场部的事情委实不合情理,所以对方再胡搅蛮缠,他们也坚定自己的立场。
对于叶轻而言,她不是非德颜这个客户不可,凭能力,她有信心找到比德颜更好的新客户,可她就是不想这样轻易放弃。
如果说是通过正常的方式让她换掉负责人,她都能够理解,可对方的手段真的非一般的龌龊,她没有办法解释,心里就始终憋着一口气!
一方故意搅局,一方坚定立场,这也就导致了现在的这个胶着的局面。
琅才在外面基本上也听得明白了,他顿住脚步,放弃了直接去找叶轻的计划,反而是安静地等待着李清出来。
琅才听过这个声音,当初叶轻负责招待珠宝商时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人。
德颜的代表摔门而去,李清慢条斯理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表情很难看,任谁在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争吵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
但怎么说呢,几天下来,他基本也已经适应了。
“琅……总?”李清一怔,似是在想该如何称呼对方,朗清的总裁,上次林氏做品牌建设项目的时候他见过。
“你好。”琅才礼貌地点头,“有时间和我聊两句吗?”
李清对于对方跟他能有什么好聊的这一点的疑惑,在琅才询问出声之后变成了恍然大悟。
“可以跟我说说叶轻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琅才的表情严肃而带有浓浓的压迫感,一点也不像是有求于人,更不像是在关心别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叶轻有仇呢!
李清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知无不言了。
直觉告诉他,琅才这么问绝对是出于关心。
说到梁才明故意放消息整叶轻的时候,琅才从面无表情变成了脸色铁青,等到说到这背后还牵扯到德颜总裁颜简之后,琅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李清说完后看着对方一言不发朝着林盛鹏的办公室而去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也许,这段时间的压力,可以得到缓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