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打你孩子,还打得这么惨,他才这么小!”
那是一个女人,年约二十七八,那张脸长得并不算难看,但在此刻那略显尖锐的声音再配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刺眼。
“老子自己的孩子,爱怎么的就怎么的。”
张杨习惯性的把这句话说出,却见女人眼中极快的滑过一抹笑意,但还不等他再去细看,那抹笑意已经完全不见,惟见的只是一种近乎愤怒的神情。
“就算他是你的孩子,这也太太”
女人的那般话语还未说完,张杨正欲举起拳头示威性的挥挥,那拳头就被狠狠的握住,挣挣不动。
怎么可能?
张杨眼瞳霍的睁大,极慢极慢的顺着那被拉扯着望去,那里有一只极粗壮的手掌正紧紧的握着他。
“喂,一个男人期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粗声粗气,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黝黑,那是一个一个就常年劳作干着体力活的男人,但正是因为这样,对比于张杨,这个男人一看就充满了力量感。所以张杨被男人握住手臂完全挣不开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啪。”
极细微的声响中,男孩从他手中挣脱,但他并未走远,只是那般微微仰着头,单手捂着右脸,乌黑的眼眸开始有些微的湿润之意,明明未哭,那小小的身影却给人一种略显倔强的满是脆弱而无助的感。
“真是夭寿哦,这么小的孩子都舍得下手。”
“明明,疼不疼,阿姨看看啊。”
“明明妈,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该说了。”
“这个男人,我知道每次回来都是醉熏熏的,一看就不负责任。”
嘈杂到有些混乱的话语中,张杨霍的发现那大开的门此刻已经占了满满当当的人,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而那些人不管是何种模样,竟然全数是指责的神情。
张杨有些蒙,在这个家中他一直自认为占据了主导者的地位,上一次女人对他的反应也应证了这一点,而且他揍老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从来没见人多管闲事,为何不过短短十数日的功夫,这些人都吃饱了没事干了吗?
“明明。”
那个一直哭泣哀求的女人眼见男孩从他怀里挣脱,一个剑步往前一冲,直接把男孩一把拉入怀里,低低的嗓音中满是惶恐以及看着他时的憎恶。
虽然知道女人不喜他是个事实,但这是女人第一次敢如此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张杨只感觉怒火涛天,前一刻因为人流而升起的一抹不安瞬间退去,不由的破口大骂:
”臭婆娘,反了天了,知道叫不三不四的人来帮你,呸,就你这破鞋还会有人感兴趣,真是没见过女人。
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好,老子到看看你能让他们整日护着你不?
你是老子的婆娘,老子爱怎么的就怎么的,你今天敢这样,以后看你还走不走得出家门。“
周围的人眼里的愤怒越发愤怒,但张杨却全然不顾,他只是紧紧的盯着那个抱着男孩的女人,而在他的紧盯下,女人那目光中的憎恶慢慢退去,反到是点点的恐惧涌上心头。
呵这女人看来还记得他平日是如此教育她的。
心头略显得意的这般想着,张杨晃晃还被紧握着手,命令示的对女人开口:“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叫他放开,嗯?”
女人的身子颤的越发历害,在安静了一会后,只见女人长长的呼了口气,目光抬起,嘴唇颤颤似乎想要说什么。
而周围的人的目光也不由的望向了女人。
生活是自己的,如果你要争,旁人可以给你适当的助力,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那么旁人就是想帮,那也是无能为力。
这一瞬间,仿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人的身上,所有的后续变化都在女人的一念之间,再无变数。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任着女人怀抱的男孩微微转了转头,目光在所有人不曾注意的时候往某处望了望,接着在女人话语未曾开口间,男孩开始用力的动了动。
爱子心切的女孩瞬间也记不得之前想说什么,几乎立刻低下头去,望向怀中的男孩:”明明,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妈妈。”
男孩轻轻的叫了一声,清晰可见的依恋之意。
“嗯,明明,妈妈在这里。”
女人的目光越柔,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对比于脸上那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伤痕,那双手由于常年伤好子又伤,肉眼所见之处,就能见到无数旧伤的痕迹,在此刻明亮的灯光间,竟有些触目惊心的地步,但女人一无所觉,她的目光,她的世界中,只有眼前这个孩子。
“啪”
男孩任着她抚摸着,微微仰着头,与着女人对视间,那双乌黑的眼眸开始有着泪珠在汇聚,直至像是再也承载不住一样,那泪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仅仅只是一滴泪而已,却像是烫到了女人的心间,女人的神情瞬间慌乱了起来。
“明明,明明,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妈妈看看,到底是哪里。“
依旧任着女人到处细看,看着女人眼眸中满满都是自己的模样,男孩眼眸里依旧有着泪水在流出,一滴,一滴,又是一滴。
这个男孩极少哭,甚至比着同龄人还要早熟懂事些。
而也正因为这样,当这样的人哭的时候会越发的惹人心怜,更别提早就把他当成宝的女人了。
“明明,明明,别吓妈妈啊。”
当女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开始有些无助的颤抖,那周围的人流似乎有些躁动起来,男孩转了个身,目光直直与着张杨对视,在张杨因为那男孩由于泪水而越发明亮的眼眸不喜间,男孩伸着手,直直的指向了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干脆而利落:“妈妈,我不想看到他。”
张杨知道男孩不喜欢他,是了,没有哪个孩子喜欢一个会揍人的父亲。
女人知道男孩不喜欢父亲,那个父亲从来没有尽过一日的义务。
但这数年间,男孩从来没有这般直白的说过,以至于一瞬间,两人同时的愣了愣,而当张杨渐渐反应过来,今天的权威连续被女人和孩子挑畔而愤怒间,女人微微的呼了口气,然后紧紧的把男孩抱入了怀里:“明明,妈妈知道了,不想看到他,我们就不看他啊。”
那般的语气是诱哄居多的,但是今天的男孩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这样:“妈妈,他经常打我们,从来没有养过我们,每次看到他就是来拿妈妈辛辛苦苦赚到的钱,这样的人我们可不可以报警把他抓起来,关进牢里。”
微带沙哑的童音嗓音微微提高,确保能让所有的人听见,也让所有人知晓他话语里的坚决。
哪怕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但在此刻不管是神情还是话语都无比强烈的表达出了男孩的认真。
只是
报警?
关进牢里?
那是一个女人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那也是张杨从来没去假设过的问题。
甚至于那些好心来帮忙的邻居们也从未去想过的问题。
于是,在男孩的话落间,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