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打算前来国子监时,月咏便已做足了准备。她罗列了上百条问题存在了脑海之中,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在国子监待上足足一日,随后便有借口请几位博士入宫为她讲授。
月咏早已是运筹帷幄,且她自小又是在天朝生活,在听博士们解惑之时,又与他们聊聊天朝的风土人情,历史风俗,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午时。月咏自是不忍让四位博士忍饥挨饿,自掏腰包要请几人去附近的状元楼用膳。然而国子监的主簿大人也早就张罗好了午餐,正要等着传膳,孰料这位公主殿下却执意要请博士位外出用膳。
四位博士推托不下,也只能依了月咏之意,随即几人便随同月咏一路谈笑风生去了状元楼。到了状元楼,月咏要了二楼靠窗的雅间,与几位博士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不仅用了午餐,连带着午后的茶点也都一起用了。
月咏听着几位博士谈古论今,天文地理也没少涉猎,后来话题又转到了朝政民生,坊间百态,着实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而这几位博士又颇为谦虚地听月咏讲述那些天朝的风貌民俗,官场逸闻,民间趣事。他们未曾想,传闻中混迹于市井无甚学识的公主殿下竟是如此的见多识广,单凭她的谈吐,他们便足以判定这位殿下涵养、学识并不一般。加之她谈到朝政之事,自有她独到的见解,对于身为女子的她来说,确实比某些男子还要颇具才干。
仅是相处不到一日,数位博士便对她心生敬佩。况且她待人随和亲切,不摆王室的虚架子,谈吐斯文而又颇有见解,对于朝政、民生之事极是关切,若是身为男子,定可成为一代明君。
眼见着天色渐暗,几人仍是兴致盎然地聊着,倒是守在门口的梁荣波有些急切,时不时朝里头瞧上几眼。后来他想到若再晚些宫门下钥,若要再开宫门少不得要费一番周折,便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月咏跟前,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月咏听后,颇觉为难,拧眉想了片刻,便约了几位博士明日午后前去王宫授课解惑。因先前叛党之乱,原本专职教授王室课业的太傅病的病、亡的亡,余下的便是在朝中为官整日繁忙。这几位博士也是深知此事,既然得了公主殿下相邀,他们哪里有拒绝的权利。再者,这位公主风姿绰约、谈吐不俗,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纵然有两位年迈学究,也是对她钦佩不已。加之姜国一向对天朝的风俗人情很感兴趣,早年姜王上官丰在位时,对天朝体制也有所效仿,尤其是在遴选人才方面,别具一格。之前听闻月咏谈了些天朝政事,他们便难免对这些事大感兴趣。因此对于月咏之邀,他们自是欣然而应,无论是对于仕途发展,还是学术研究,皆是有百利,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回宫的途中,不明所以的梁荣波对月咏今日的举动很是疑惑,他一个人闷头想得脑仁发疼,却也没想出什么道道来。一来他是不明白这国子监的博士有什么拉拢价值,二来就算是真要拉拢的话,今日所谈的内容却丝毫没有涉及到姜国朝政之事。他觉着,这位殿下的行事作风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虽说想不明白,但他莫名地对月咏有种信赖之感。也许,他也像那几位博士一样,抗拒不了她的魅力吧!
当日,月咏前去国子监的消息又传到了苏重幕的耳中。他虽是老谋深算,却也未猜透月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是未来会踏入仕途的学子们学习之地。他真是想不同,与其拉拢这些人,倒不如乖乖地做她的昌宁公主,与当今在位的朝臣们打好关系。而且听闻她与国子监的几位博士谈笑风生,还自掏腰包请他们饱餐两顿。这亲近文人自是应该,但朝中政客多为文人出身,她跑去跟那些榆木脑袋的学究探讨学术人生什么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重幕越是猜不透月咏的用意,便越觉得烦躁。他越是烦躁,越觉得心内忐忑。自打前两次领教到她不按理出牌的方式,他便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他到底是哪里没有斟酌仔细才会造成今日这般困难的境地?仅仅是因为对她的轻视吗?
月咏是酉正时分回到凤鸣殿,芳铭见她迟迟才归,迎上来时面上挂着担忧,拧着两道秀眉问:“殿下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害姑姑担心了。”月咏心情不错,见她这副担心的表情,更是觉得心内一暖。
“眼下情形,还请殿下多注意安全,您一早出门在外头待了一天,且又只带了梁统领一人,万一要是遇上了叛党,那可如何是好?”见她哪此,芳铭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若是月咏有个什么差池,她往后还有什么颜面去地府见梅妃娘娘?况且,她还指望着月咏能够为梅妃娘娘洗清冤屈,让李氏一族得到应有的惩罚。
月咏知晓她是关心,便朝她笑了笑,说道:“那本宫现下不安全的回来了吗?姑姑放心,本宫做事自有分寸。”
“膳房那边备了晚膳,殿下可要传膳?”
“不必了,本宫在外头用过餐了。”
月咏边说边要挑了帘子往内殿走,谁知芳铭却急急地挡在她面前:“既然殿下用了餐,那便罢了,现下柳护卫正在内殿等着您。”
月咏蓦地停下挑起帘子的手,下意识地隔着帘子往内殿瞧了瞧,肋下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她怕被芳铭瞧出端倪来,便沉着脸轻声问:“他怎么回宫了?为何他来不先通报便让他入内?”
芳铭心里觉得冤,其实之前她也不知这柳洵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宫进了殿。方才若不是她进了内殿收拾东西时撞见了他,尚不知道他已然回宫的事。因她也能瞧与他与月咏关系匪浅,所以便也没有多嘴说什么。孰料她现下发问,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姑姑且先去忙吧!”月咏见她支吾着答不上来,便只好作罢,她怕是再问下去让她为难,也怕里面那一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