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先前是见识过这人的武艺,她自恃武功不错,可与他相比,估计会略逊一筹。她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地,心中暗想着要如何才能脱身。如今她只是来试探,而不是来送命的。
“只是来瞧瞧昭王爷过得如何?”她刻意换了副粗重的嗓音答道。
“哦,没想到你对本王竟如此关心。这本是好事,可为何三更半夜这副打扮前来?”柳洵早就听到了动静,因此才放好被子埋伏在门边守株待兔。
胡桃伸手捏了架于颈间的剑身,缓缓地推向一旁,因她极为镇定从容,所以柳洵并没有下手伤她。
“哼,当年你抢了我心爱之人后又狠心将她抛弃,还将我赶出京城,在下与王爷结下了这等梁子,难道是要我写了拜帖再登门相见么?”胡桃随口胡诌,说得是义愤填膺,句句泣血。
柳洵听了不由愕然,他哪想到这昭王还有过这样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他借着夜色打量了来人,见他也上次刺客不尽相同,便放心地收了剑。
“本王不久前遇难生还,以前的事情不大记得了。”柳洵缓缓开了口,心觉这说辞极像个负心郎。
“哼,她至死都对你念念不忘,临终前还喃喃自语,将我当成了你,对着我埋怨你始乱终弃,到最后她来拿着你送她的定情之物,念着你的名字含恨而去,而你竟然将她给忘了?我看纯属借口!”胡桃很会作戏,而且很容易入戏,她这先来了番血泪控诉,说罢便持剑向他刺去。
柳洵拿剑格挡,又不忍心下狠手伤害来人,只得说道:“本王确是不记得往事,这在本王府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胡桃跟他过了几招,忽又收了剑立住不动,语意更加粗重:“不对,你不是昭王,昭王的武功没这么好,往日我单手都能胜他。还有,他原来是个左撇子,擅用左手持剑,你,你是个假的!”
柳洵闻言不由拧眉,暗想这人来路不明,莫不是有所察觉前来诈他?
未及他说话,胡桃便将剑收回剑鞘,朝他抱拳一揖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定要将真正的昭王爷押到我心爱之人的坟前忏悔,既然阁下不是,那在下便告辞了!”
胡桃说罢便瞅准时机缩了脑袋翻出了窗外,待柳洵追出去时,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经由这为爱人寻仇的刺客一闹,柳洵一宿未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想也没办法把这人与姜国那帮叛臣所派的杀手联系起来。比起姜国那群乱党,这人孤身前来跟他废话一番,实在是太过莽撞呆笨了。然而姜国那群人则笃定他所扮的昭王是个假货,意欲利用圣女预言要将他除掉。他们之所以没向这天朝皇帝求援,原因有二,一是他们乃是姜国乱党,与各国外交联络名不正,言不顺;二是他们若真想跟皇帝合作,免不了要被这皇帝老儿敲骨吸髓一番,想必是几番思量后才想出圣女预言这一个损招来。
不过今晚这人,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凝神思忖良久未果,柳洵瞧了瞧窗外夜色,在窗前徘徊片刻便折回榻上休息。
这场风波虽说对柳洵并无甚影响,可对于逃回住处的胡桃来说却极令她懊恼。思及方才的鲁莽之为,她不由暗叹自己太过急躁了。可若这昭王是个假的,那这天底下竟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往日她也曾听人杜撰换脸之术,并有幸得见,可那术并不算高明,多接触几次,总是能发觉破绽。然而这府中昭王,却并无任何纰漏,就连今晚相探,也是镇定自若,对答如流,着实令她不解!
因暗骑营有传令,翌日一早,胡桃便寻了个借口外出,倒是昭王也极好打发,只是让跟前的小厮传个话并允了她出府。
出府后,胡桃身法极快地拐到了小巷尽头循着隐秘的地道一路到了暗骑营所在。果然不出她所料,慕子归此次只召见了她一人。
此时的天色并未大亮,昏暗的晨光中,他一人负手而立,眼光紧锁于稳步而来的玄色身影。待她在下首站定,他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近日可好?”
胡桃却是不答,透过面具瞧着他,语意淡淡地说道:“不知掌事召卑职前来,所为何事?”
听她这淡漠的回答,慕子归不由长眉微蹙,但终究是压抑住心中波澜,说道:“算起来你潜于昭王府已有数月,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除却那位王爷失忆一事,其它并无异象。不过这失忆之事,却是重要疑点所在。”胡桃略一沉吟,垂首恭敬答道。
“可是你彻查至今却毫无头绪,说起来,往日你探查诸事向来是迅捷果断,而今在昭王之事上为何一直无所进展?”
慕子归拧眉而问,语意犀利,虽说是公事公办,却也带着他自个儿的私心,他依旧记得往年她与昭王的那些渊源。
胡桃垂首而听,直到他语音落尽,这才抬首答道:“此事应是卑职办事不利,若是上头怪罪,卑职甘愿领罚!”
“关于监查昭王一事,将另由人接手,你且先回王府,待安然脱身后,营中再作安排。”
对于这样的安排,慕子归亦是无可奈何,他也不知为何,近来上头对于昭王府的动静很是关注。圣上也屡次将他召入宫中垂询,听起来,对于暗骑营近来的表现很是不满,甚至是点名道姓说了些月咏的不是。
胡桃平素是极擅察言观色,只稍稍瞥了一眼慕子归的面色,便知上头有所怪罪。她也不愿多嘴辩解,只是朝上首抱拳一揖便欲离开。
慕子归瞧着她离去的身影,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知她不再给他言语的机会,索性紧抿双唇定定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漆黑的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