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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达大半年的时间,在纪晚的印象中,沈纵没有一次完好的出现在他眼前,几次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视线向下滑去,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开始往外渗出血丝。他对血腥味敏感,尤其在怀孕期间,闻不得腥味。

    见纪晚眉心有皱起的趋势,沈纵往后退开几步:“我先去处理伤口。”

    沈纵转身利落地离开卧室,十秒不到的时间,短得纪晚几乎认为只是一场幻觉。

    念头闪过不久,沈纵又回来了。

    跟在江邵之身边的半年,沈纵完全被历练成另外一副模样,时间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扭转,掐准每一秒,迅速的回到纪晚床边,仔细端详,真有几分军人姿态,少了过往纨绔公子的作风。

    纪晚对沈纵有意避让,现在对方蹲在他面前,时隔那么长时间细细观察,沈纵与几年前记忆里的形象转变许多。

    他的轮廓更加分明深刻,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更甚至看出几分坚毅,目光显露的东西收敛不少,眼里积淀了内容,不再是想要什么就毫无遮掩的袒露他的想法,沈纵学会了收起自己。

    一时无话,彼此都在沉默。

    沈纵问:“你刚才肚子疼了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老将军在通讯器里说纪晚的生产日期就在最近几天,他一刻没停的赶回,与纪晚见面相处的时间越少,骨子里对这个人的思念好像就更加的深重。

    纪晚淡淡摇头:“不用,”他注视着沈纵的眼睛,“还没生。”

    大概因为沈纵眼睛里表现的情绪过于真诚,纪晚心念一动,说了句:“你变了。”

    他承认自己没有好好看过沈纵,在决定与对方好好谈一次后,他发现印象中的人……

    “沈纵,你长大了。”

    纪晚的话让沈纵绷不住,抚平的嘴角弯了弯,语气难得很温柔。

    “在你眼里,我以前就是个小孩子?”

    纪晚点头,狂妄,自负,年轻气盛,冲动任性,这全是他对沈纵的印象标签。沈纵做事随心所欲,不管不顾,从未站在彼此的角度出发考虑,好像一有事不顺从他对心意,就变得喜怒无常,以暴戾的手段迫使对方屈服。

    况且,沈纵比他年纪小上几岁,他在沈纵那么年轻的时候,刚刚入职,当时还被迫着跟沈纵谈所谓的恋爱,而沈纵当时还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年,现在看,才感觉人是长开了,有了点稳重的样子。

    “我是小孩?”沈纵嘴里陈诉这句话,就算他蹲下,在纪晚面前依然气势不减,“我是你的alha,是个男人。”

    纪晚淡然一哂,沈纵看得怔神。数数将近八年的时间,他没有见到过纪晚放下心的笑。

    没有。

    他问:“你怎么了?”明明肚子疼,还对他露出这种笑。

    纪晚收起笑意,恢复他一惯的表情:“沈纵,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纪晚一直不与沈纵主动联系,更别妄谈心平气和的商量。直觉不是好事,可纪晚大着肚子,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沈纵都不会去为难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夫。

    “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纪晚,眼神充满贪婪。

    纪晚避开他过度直白的目光:“孩子准备生了。”他觉得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对沈纵来说有点残忍,但他仍然选择说出来。

    “沈纵,孩子生下来后,我把他留给你,之后你放我离开,就当我们以前发生的一切扯平了,如何。”

    他看着沈纵的眼神一点一点发生变化,目光里的每一分闪烁所传递出来的东西,此刻的纪晚竟然能感受到对方是失落的。

    沈纵收起所有的表情,忽然很淡的开口:“你把我当成什么,买卖?交易?”

    “拿一个孩子作为谈判的资本,”沈纵没放过纪晚的每一个动作,“你以为我凭什么接受一个外人的孩子?纪晚,你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他笑笑:“还要跟我扯平,你在恨我对不对?”

    沈纵站直身,抬起纪晚的下巴强迫他眼里只看自己:“你想错了,我宁愿你恨我,对我抱有情绪,而不是谈其他的扯平。”

    纪晚:“……”

    沈纵说:“就这么一直恨我下去,别停。”

    急忙乘着飞船一刻不停赶回,再听纪晚的不咸不淡要完全撇清关系的话,将近八年的时间,一直没停过找寻对方,也未曾感到气馁,然而此刻,沈纵忽然就觉得有点累了。

    挺拔宽阔的脊背不再那么笔直,沈纵岔开腿坐在床尾,背对纪晚,草草处理的伤口渗出丝丝的鲜红,半年来在战场受过的伤,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像现在这么疼的。

    沈纵开口:“你觉得这几年,我对你算什么。”

    纪晚凝视他的背:“不是你对我算什么,而是我在你眼底存在的意义。”

    “沈纵,你对我也许一开始有好感,可因为我的退避和逃走,等时间一久,就成为你的执念。你对我实际没有想象中那么深的情感,得不到的东西会惦记,但这不是……”

    “纪晚,”沈纵阻断他的话,“你总是把自己拎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跟我撇清关系,现在又以哪种立场替我表明我心里所想的?”

    “……”

    “对一个人持了八年所谓的执念,我是傻子?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我不答应,记得多恨我,越久越好。”

    说完,沈纵头也不回的离开,临到门外,有心叮嘱仆人注意纪晚的身体,让人请一趟医生过来,交待好他就离开了。

    沈纵心底一点不是滋味,没有人的心天生就坚硬如铁。哪怕他做好纪晚永远不会接受自己的准备,内心却会藏有渴求的。

    希望纪晚对自己温柔些,而非云淡风轻。退一步相安无事,无论发展到哪种地步,也比纪晚用孩子来跟他扯平做商量来得好。

    沈纵真是被纪晚伤到了。

    翌日早晨,餐桌三个人。

    老将军看着自己小孙子腿上的绷带:“这次怎么伤的。”

    沈纵眼都没抬一下:“机密,无可奉告。”

    纪晚低头专心吃自己的早餐,吃了几口就不太愿意吃了。他脸色微微泛白,缓一阵,才继续把食物往嘴巴里塞。

    沈纵不动声色地打量,事后去找了家里做饭的阿姨:“纪晚一直强迫自己吃东西吗。”

    阿姨点头:“他胃口不好,跟我说不管怎么吃都一样,吩咐我注重营养搭配就成。”

    沈纵问:“就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他听说怀孕的人有些口味会变得比较奇怪,养肚子里的一个孩子都让他瘦成这样,如果以后还有,那还得了?

    阿姨继续摇头:“没说过这回事,”她试着回想,“倒是有一次小鹤那孩子留在家里吃饭,吃得挺开心的,当时还多吃喝了半碗汤。”

    沈纵面无表情的离开,老将军一派严肃地端在桌前翻阅报纸,纪晚面前的早餐还没吃完。

    “别吃了。”沈纵收走,顺带把纪晚扶起来,“带你出去走走。”

    纪晚的肚子大的离谱,沈纵怕他生产时难受,私下就和医生提前做了声明,避开顺产,只做无痛分娩。

    oga生子比普通女性生产危险系数大,也会更痛。沈纵即便人不自家,关于纪晚的一切他都事先做好准备。

    孩子就要降临了,不是他的种,但却是纪晚跟他精心养出来的,花了时间等待的。

    “我想回房。”

    老将军从报纸抬眼:“年轻人每天闷在屋里像什么样子。”

    沈纵小心的抱着纪晚:“我带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待修,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