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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这样的,李玉华跟永安侯夫人关系不错,这也是李玉华的神交际,她大婚时,永安侯夫人是给她梳头的全福妇人,就这么点儿交情。

    后来李玉华嫁给穆安之,也不知她怎么交际的,一来二去的,竟是跟永安侯夫人越发投缘。李玉华相貌不及永安侯夫人天生丽质,可她也是个大臭美,时常跟永安侯夫人请教梳妆打扮的事情,两人也常约一起去庵堂做善事。

    如今这样的大雪,两人约好去静心庵,送些粮米药材过去。

    第二天大雪稍霁,也有一尺深,静心庵在外城,永安侯夫人还带着未当差的儿女们一道,待到静心庵,孩子们很懂事的过去帮忙,李玉华大为佩服永安侯夫人的家教,想着以后自己有了儿女也要一样教导。

    是在静心庵遇到的那俩孩子,大些的岁模样简单梳了个髻的小姑娘,穿庵中改短的灰棉衣,身边紧跟着的是个两三岁苹果脸的孩子,头上梳俩揪揪,一脸怯生生的抓着小姑娘的衣角,走哪儿跟哪儿。那姐姐也很护着这个小的,走哪儿带哪儿。

    庵堂门外排长队的是来领粥饭的穷困人家,这两个孩子是住在庵里的,李玉华随口问一句,“这是庵里的孩子么?”

    静云师太摇头,“并不是。我暂时将他们留在庵里。阿桃是女孩子,倒可在庵中生活,阿辛是男孩子,只是暂居庵中。两个孩子不愿分开,我正想问娘娘,可否慈幼局收留?”

    “他们一个家人都没了么?”慈幼局的许多孩子都是少时被丢到慈幼局门口的,不知父母亲人,倒是鲜少有那种真的父母亲人死绝的。

    “父亲已经过逝,母亲在牢里,尚不知他们母亲如何判处,只是杀人之罪,怕是难以轻恕。”

    “什么官司啊?”

    永安侯夫人自外进来,听到这一句,便说道,“你肯定也听说过,就是现在帝都府在审的杀夫案。”

    李玉华恍然,捏着茶盏道,“一直听说这案子,到底什么缘故?”

    静云师太道,“具体事情我不大明晰,只是那日我经过凉水巷,见到一群人追拿个妇人,出家人见不得这种事,我遂拦下了众人,方知追拿这妇人的是赌场中人。原来是有人受了伤,我过去看伤者,已经气绝。听说是她杀了丈夫。这几个是赌场要债的,原是这妇人的丈夫把这妇人与两个孩子都输给了赌坊,如今赌坊来收债,妇人不从,与丈夫发生争执,害了人命。我与那堵场中人说,如今出了人命官司,你们把她母子三人带走,官府也会去索要,就是俩孩子,也算证人。他们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就暂离去了。我就把她母子三人带来庵中,着人去通知了帝都府。如今妇人已经在牢中,就剩两个孩子无所依靠了。”

    师太说着叹口气,悲悯的宣了声佛号。

    李玉华问,“那到底因何杀夫?”

    “那天听街上人七嘴八舌说是那男人好赌,输的急了,把家宅、媳妇、儿女都押在了赌桌上。待赌场中人与他一起回家收债,妇人一听孩子都赌输给人为奴,登时气急,一时就杀了人。”

    李玉华生就暴脾气,听得此事,当下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这样的人渣!不杀还留着过年不成!”

    永安侯夫人与静云师太都给她这心直口快震惊的不轻,李玉华茶也不吃了,抱臂琢磨,“这事我不知道还罢了,既是我知道,就不会让这妇人受冤屈。”

    静云师太反是劝李玉华,“娘娘急公好义,只是杀人偿命,也在情在理。”

    李玉华将手一挥,“杀人是该偿命,杀人渣难道还要偿命!笑话!简直岂有此理!”

    永安侯夫人问她,“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暂时还没主意。不过这件事情闹的很大,而且案情并不复杂,帝都府必然在年前宣判。帝都府我不晓得如何,但若是帝都府判这妇人死刑,只管让这妇人继续上告,把案子转到刑部,我家三哥一向秉公断案,必然能给这妇人一个公道的。”李玉华思路非常清楚,她管不到帝都府,可她家三哥正管刑部,把案子移到刑部,再请她家三哥想法子就是。

    哪儿能因宰了个人渣就要偿命的理!

    静云师太和永安侯夫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担心,“娘娘你是好心,可别一时冲动给殿下惹来麻烦。这样事关物议的案子,一旦判不好,怕要对殿下声誉有所影响。”

    李玉华信心满满,“放心,我家三哥极聪明的,他一定能解决。”

    永安侯夫人道,“既这般,帝都府那里我着人打点着些,不叫阿郝在里头受太多苦。”

    李玉华好奇,“夫人你还认识这苦命妇人?”

    “原是不认得的,可知晓此事后就认得了。咱们女子在这世间本就艰难,这些苦命妇人,能伸把手就伸把手。”永安侯夫人感慨一声。

    “这话是。还是得团结起来才有出路。”李玉华想自己当年一个人,想做个小买卖都难上加难,可有木香姐合伙,日子就好过多了。

    李玉华打抱不平,好在也不算一时冲动,她是个极聪明的人,以往曾与官府打过交道,知道这断案里头也有不少门道。何况,她也的确是觉着这妇人可怜的紧,倘是换成李玉华自己,谁要敢把她卖了,她也得把那人捅死。何况那人渣是媳妇儿女一起卖,但凡是个人,但凡是做娘的,谁能哑忍这种事!

    李玉华把这事应承下来,回家就跟穆安之说了。

    李玉华把侍女都打发出去,先塞给穆安之一把剥好的糖栗子,跟穆安之分析这事,“我听的一肚子火,你说多气人哪,那男的简直不是个人,这种人捅他两刀算是为民除害。我让梅典簿出去打听了,原本挺殷实的家境,出了这么个烂赌鬼,硬是把宅子从西城的富贵坊换成东城的凉水巷,就是赌钱输的。爹娘都叫这男人气死了,大哥大嫂也再不肯填补他,这不,越发不成人,竟连媳妇儿女都输给人家,那妇人一看儿女要被赌场人抓去抵债,哪里舍得,就吵吵起来,一急就把这人渣给捅死了!三哥,你说这能怪这妇人,她多可怜啊!”

    “可怜是可怜,只是这案子不好办。你说怎么翻案,这可是杀夫大罪。”穆安之把手里的糖栗子放桌畔,捏着眉心发愁。

    李玉华忙拿个糖栗子殷勤万端的送到穆安之嘴边,穆安之张嘴吃了,甜糯中带着一丝桂花香,“这栗子炒的不赖。”

    “我特意让小厨房炒来给三哥你吃的,也是我亲自给你剥的,剥了我好半天。”

    穆安之意味深长,“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到底成不成啊?”李玉华敦促。

    “这案子还没转到刑部,待到刑部再说吧。”穆安之捏着栗子吃,视线瞥到李玉华忍不住说她,“你倒还真知道些官场门道,还知道把案子转到刑部。”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朱家的案子不也是这么告到刑部的。”李玉华在穆安之的掌心捏走栗子,她细柔的指尖在穆安之掌中轻轻一划,犹如春日柳枝划过水面,穆安之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抬首望向李玉华。李玉华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灵动慧黠,“三哥,这案子你好好想想,看有没有法子为这妇人脱罪。虽说律法在那儿摆着,可我就不信没有一点机会。律法也是人制定的,再说,路见不平,咱们该说话就得说话,若是皇家都没了公道,寻常百姓还能去哪儿求个公道呢?”

    “傻丫头。”穆安之把糖栗子给她塞嘴里。

    皇家才是最没公道的地方,也从没人给过他公道。不过,他为什么要与那些从未给过他公道的人一般见识,他永远不会活成那些人的模样。

    如果他能给别人以公道,他一定会给。

    穆安之说,“要是这案子能转到刑部,我一定会秉公处置。”

    李玉华对穆安之信心满满,左手虚握成拳与右掌啪的一击,高兴的说,“那这就准了!”

    穆安之忍俊不禁,“倘介时不如你所愿,别抱怨我。”

    “怎么会呢。我知道三哥你是什么样的人,尽到人事,哪怕结果不如意,我也不后悔。”李玉华眼底铺满柔软欢喜的碎光,她觉着自己怎么看穆安之都看不够。

    穆安之给李玉华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没见过怎地?”

    “见是见过,就是不知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亲你一口。”

    李玉华脸孔探过小榻桌凑到穆安之面前,与淡淡的甜香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李玉华小巧的面孔,穆安之登时脑袋发麻,瞳仁中印出李玉华含笑的眼睛,以及嫣红的唇。

    李玉华整个上身弯成一道流线形的弧度,她几乎逼视到穆安之的眼睫前,两人四目相对,都清晰的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缩影。

    穆安之当机立断双手按住李玉华的肩,哄她道,“玉华,你可别冲动,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俩说好的,就像兄妹一样相处。”

    “以前我是觉着无所谓,反正也不是非常喜欢你。可我今天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特别喜欢你了。”李玉华反手扣住穆安之双肩,欺身向前,“兄妹的事以后再说,先给我亲一口。”

    至于李玉华有没有得手,端看她整晚脸跟臭鸡蛋有的一拼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