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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安之感觉身边像是多了个小尾巴,以往俩了经常也闲了在一起闲聊说话,但那是闲的时候,并不是这种出去办正事还有人跟着。

    小易侍卫不算,这些是随从。

    李玉华是姑娘家,小丫头一个。换身男子袍服就像个俊秀些的小男孩儿,穆安之打量着她这身玉青色的长袍,“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以前我在老家出门时穿的,有些短了,昨晚让云雀给我放出一寸来。”李玉华双手放在腰带着对镜照照,“我出门的时候都这么穿,等闲不注意我的耳朵眼,都看不出我是姑娘来。”

    穆安之眼睛不知往哪儿一晃,颌首,“是看不出来。”

    李玉华就跟穆安之一起出门,她也不坐车了,改骑马。穆安之特意令人寻了匹温驯的母马给李玉华骑,别说,李玉华骑的有模有样。

    一行人先去安济坊惠民药局,往柜台前看了看,查了几样药材就走了。及至中午到慈幼局,正赶上慈幼局吃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靛蓝粗布衣裙的李嬷嬷,见到穆安之一行进来,出来问,“几位老爷所来何事?”

    小易亮出腰牌,李嬷嬷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穆安之温声道,“我们过来瞧瞧。”

    李嬷嬷连忙请穆安之屋内安坐,穆安之摆摆手,“不妨,先看看。都吃饭哪。”

    “是。”

    李嬷嬷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您看我们也没准备。”

    “没准备才好,殿下就爱看你们这没准备的。”李玉华笑嘻嘻地,“你们在哪儿吃饭,我们瞅瞅。”

    李嬷嬷引诸人到吃饭的大屋子,挨着厨房,管事嬷嬷单独一桌,剩下的孩子们也各有坐位,吃的都一样,糙米饭,菜是烧萝卜。

    李玉华看孩子们年纪不一,有些大的约有十二三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被人抱着怀里。穆安之一行进来,嬷嬷们纷纷起身,孩子们也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站起来。

    李玉华上前一步,抬手虚虚向下按按,“都坐下,殿下过来看看大家伙儿,以后慈幼局的事就归殿下管了,过来跟大家认个面儿。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殿下说,他一定为大家解决。都坐下吃饭。”

    慈幼局一干嬷嬷孩子都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战战兢兢,“殿,殿下让大家坐,大家就坐下吧。”

    如此,一众人方坐下。

    待大家伙坐下,李玉华侧退一步,引出穆安之,“殿下头一回来,跟咱们说几句吧。”

    小易见皇子妃娘娘进退有据的掌控住场面且没有半点抢殿下风头,心下叹为观止,想着真要与娘娘好生学着些。穆安之淡淡道,“我们也没吃饭,盛几碗饭来,就在这里吃了。”

    李玉华险些下巴砸地上,她是想穆安之说几句收买人心的话算了,哪里想穆安之这么实诚,就要在这里吃饭。李嬷嬷先炸了,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我们的饮食粗糙,如何能让殿下吃这些。我,我还是出去打些酒水来。”

    “你们既吃得,我就吃得。”穆安之见餐厅中还有空位,过去便坐了。

    李玉华只好随他坐下,其余人不敢与穆安之同坐,都在他身后恭立。李嬷嬷不知如何是好,皇子乃天潢贵胄,焉能吃她们这里的粗陋之物,何况,她们吃惯了的无妨,万一殿下吃了肠胃不适,她们也都活不成了!

    有位略大些的女孩儿轻轻起身,柔声道,“我去给殿下盛饭。”

    李嬷嬷的犹豫被这女孩儿的声音打断,急忙说,“殿下稍侯。”也匆匆往饭厅里放着的米桶菜盆去帮着张罗。

    李嬷嬷诚惶诚恐的端来两碗糙米饭,这女孩子放下两碗烧萝卜,李玉华细端量她,见她生的精瘦,眉眼灵活,却也不多一言,放下菜就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穆安之淡淡道,“太祖皇帝当年行军艰难时,米糠果腹。我既要接手这里的事,必不是走过场便罢。大家都吃吧。”他捡起筷子便面不改色的吃起来。

    李玉华是不怕糙米饭的,她富裕日子其实也没过几年,乍一吃糙米饭还有些想念哪。她是真服了穆安之,完全不是作戏啊,看三哥吃的多认真。李玉华默默的给他夹两片烧萝卜,好下饭。

    穆安之吃过午饭,方到李嬷嬷日常理事的屋里,屋里摆了几分小□□,收拾的简朴干净。李玉华轻轻的嗅了嗅,请穆安之坐在正中坐椅中,穆安之问,“日常可有什么难处?”

    “回殿下的话,平常都好,就是屋舍有些旧了,前些天报上去,蓝大人派了银子下来,我们修缮妥当了。今月有重阳之喜,又有立储大典,拨的银子也比往月多三成,待到节下我们买些肉食给孩子们吃,也是个过节的意思。”李嬷嬷说着眉眼间不禁露出几分由衷喜悦来。

    穆安之问,“这里的名簿册、账簿可在?”

    “都在。”李嬷嬷从袖中取出一把系红绳的钥匙,绕到桌后打开个小抽屉拿出两本簿子来恭敬递上去。穆安之翻阅一遍,到厨房与孩子们住的屋子里看了看,虽都寒俭,收拾的却很干净。叮嘱李嬷嬷几句便到下一个举子仓去了。

    晚上回家,小易还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宣太医给殿下诊一诊,李玉华看他那担忧劲儿,好笑道,“吃两碗糙米饭还要看大夫?我小时候吃的我了,你看我现在多结实。去吧去吧,你家殿下又不是瓷器做的,哪至于。”

    把小易打发下去,李玉华说,“我还以为跟咱们到天祈寺舍米似的,做个样子哪。”

    穆安之搭在腰带上的手微微一滞,“人这一辈子能多长,不过几十年,不能总是做个样子就过。”解下腰带,穆安之觉着轻松不少。

    俩人都一身宽袍,一人倚着罗汉榻一边儿的隐囊喝茶休息,李玉华喝了半盏茶方问,“你看出没?”

    “什么?”

    “真没看出来?”

    穆安之唇角逸出一丝冷意,“明天再往婴儿院看看。”

    自婴儿院回来,就是重阳节了。二人进宫献礼过节,因立储之期将近,这次宫中重阳节并未大办,不过皇家宗室聚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重阳酒。

    接下来便是立储大典,穆安之把事情交待给杜长史,杜长史道,“那天正好是立储大典。”

    “立储大典跟你有关么?”穆安之问。

    杜长史一想,还真没关系,他官职低微,以他的官阶,都不够进宫给太子送贺礼的。穆安之心说,看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儿,也不知能不能信任。

    杜长史问,“殿下要怎么查?”

    穆安之交给杜长史一本册簿,“按人头点人数,查看厨房米面,可有不妥。慈幼局规定晚上亥初睡觉,你亥初守在门外,亥正进去突查。”

    杜长史消息还挺灵通,“听说殿下接管了慈恩会的事,按理城中安济坊、惠民药局、慈幼局、举子仓、婴儿局、漏泽园,都归殿下管辖,只用查这一个慈幼局么?”

    “安济坊、惠民药局都是药堂,这个暂时搁一搁。慈幼局的问题最大,所以慈幼局归你,举子仓、婴儿局那里,一个给华长史,一个给陈审理。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行动那日再与他二人讲,你们带足人手,认真查验,切不可走漏消息。”

    杜长史立刻应下。

    穆安之把另外两本名册给杜长史,一本是举子仓的名簿,另一本是婴儿局的名薄。

    立储之日。

    原本穆安之还盼着老天爷给太子添点堵,结果,前一晚月朗星稀,第二天清晨起床,天边尚有启明星明亮闪烁,看得出应是个好天气。

    待穆安之李玉华用过早膳,天边晨霞之后已有金光隐现,李玉华从窗口收回逃眺的视线,遗憾地说,“真是个好天气。”

    穆安之戴金冠束玉带,李玉华一身皇子妃的衣袍装束,与穆安之同登王驾,同往皇城而去。

    路上遇到无数赶往皇城的华美车驾,宗室、重臣、将领、僧道,如同一脉脉细流汇聚成权势江海,往那巍巍皇城而去。

    今日宫门守卫增加一倍不止,骗过进宫腰牌,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是先行前往慈恩宫给蓝太后请安,之后,李玉华二皇子妃便暂留慈恩宫,穆安之则到昭德殿与二皇子一道站班。

    李玉华先是听到隐隐乐声,乐声越来越近,便见周绍进来回禀,“太子妃娘娘拜见太后娘娘。”

    蓝太后亦是一身凤袍,头戴九尾凤冠,尊贵肃穆的说一句,“宣。”

    太子妃身着明黄色凤袍,在李玉华看来,跟蓝太后那一身无甚差别,不过,她跟孙嬷嬷学过,蓝太后与陆皇后的凤袍都是九尾凤凰,太子妃按规制是绣有八尾凤凰,皇子妃亲王妃都是七尾,郡王妃再次一等,及至其他宗室诰命,是不能着凤鸟服饰的,那叫逾制。

    太子妃向蓝太后行大礼,蓝太后颌首,嘉许几句。太子妃并不久留,拜别慈恩宫后由女官引领至凤仪宫,向陆皇后行礼。礼毕,太子妃回东宫升座,诸王妃、公主、郡主、宗室女眷、外命妇前去行大礼拜见储妃。

    宗室女眷中以凤阳长公主为首,皇子妃之中便以二皇子妃为首,因只有两位皇子妃,便有些宗室女眷补于其后,能中和一下女眷队列。

    李玉华站的靠前,抬头看向居宝座正中的太子妃,太子妃居高临下望去,诸人皆凝神秉息,唯李玉华抬头相望,太子妃淡淡的眼神投来,李玉华笑了笑,低下头去。

    听着女官唱和行礼的声音,李玉华随诸人一起向太子妃行三拜大礼,额前凤鸟所衔垂珠轻落在深色的金砖地面,一拜、二拜、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