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城,静心殿。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文华帝国的顶级权贵,而台阶之上,稳坐于宽大的龙椅之中的,便是当朝圣上,郑承嗣。
“永庆道的情况怎么样了?”
郑承嗣的声音听不出喜悲,在千里之外因暴雨导致的洪灾,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绪,天灾人祸,年年都有,习惯了。
“永庆道共有二十八镇县受灾,灾民二十余万,死伤无算,已着户部调拨粮款赈灾,从周边道府调集的人手,明日应当就到了”
做了五年宰相的周子然,已然四十八岁了,就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而言,他已经时日无多,但是按权贵的平均寿命来算,他们君臣二人,还能相伴很久,时间充裕,说话也就不紧不慢。
“嗯,你且盯着些,北边的那帮蛮子最近有什么异动么?”
郑承嗣点点头,转向了兵部,比起赈灾,边患同样令人头疼,而且更能引起他的关注,毕竟小民可以生养,可若是外敌兵临城下,文华帝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北蛮派出的使节团已经在路上了,月末即至”
“且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
“遵旨”
......
帝都的上空,也同样盖着层层叠叠的云层,酝酿着新的暴雨。
信守村倒是阳光普照,秋高气爽,然而这并没能让村民的心情有所好转:
涌入的灾民太多了!
若是来上一两个,敲开自家门,诉说一遍发生在他身上的悲惨遭遇,村民们还是能动动恻隐之心,拿出些吃食给他们。
但是当这个过程重复了一百次,两百次之后,依旧能够慷慨解囊的可就不多了。
这年月,除了地主家,可是没有多少人家有余粮的。
而且涌入的灾民们还带来了其他的问题,这些失去了家园和信念的人们,底线也顺理成章地降低了,为了生存,人们往往是会不择手段的,一时间,村子里的各种冲突也频频发生,本来还在庆幸自己顺利躲过了这场天灾的信守村村民们,无奈地发现他们又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人祸之中。
官府都不管,咱们凭什么管嘛!
而灾民之中同样积聚着怨气:
周边村子都遭灾了,为什么就你们村子没事?还不愿意帮助我们?
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当利益关乎己身的时候,愿意让步的圣人可没有几个。
戴贤语自然不会坐视好好的村子,变成不断积蓄力量的火药桶,在开设粥厂赈济灾民之余,也开始采取其他手段多管齐下。
首先是以工代赈,招募了数百个灾民去整修河堤,深挖沟渠,开出的待遇足以让灾民们吃饱,又不至于引起本村村民的兴趣。
然后是集中居住,由农具厂出材料,招募一批灾民搭建长棚通铺,分男区和女区,二十四小时轻柔热风吹拂换气,舒适如春,有好奇的村民去体验了之后,甚至都想住进去了。
至少大癞子和二癞子混进去住了。
接着是卫生防疫工作,严禁饮用生水,一律取井水烧开饮用;挖坑+木板建简易厕所,专人清理;建立隔离区,收治病人...
随着这些方案的推进执行,信守村逐渐恢复了秩序,这些在戴贤语看起来理所当然的常规操作,落在灾民们的眼中,又引起了一阵惊叹:
原来信守村里竟藏着这么厉害的少年?
难怪信守村能够在洪灾里幸存下来,听说十三香也是这少年搞出来的。
戴家有钱心又善,好想加入信守村...
戴贤语也没想到自己的应急措施,竟然起到了类似于招工广告的效果,只要是散在外面做事的戴家仆人,都被询问过怎样才能加入戴家,卖身为奴或者做佃户都可以。
这其中也有戴山仁的一份功劳,他苦心经营的善人名声,也影响了周边灾民们的判断。
闻讯赶来赈灾现场的窦县令,对此事表示大力支持,灾民们的户籍问题他一定会全力解决:
如果是往日,想把其他县的村民纳入沙县治下,那是痴心妄想,但如今天降横祸,其他县令做不到保境安民,让治下民众流离失所,逃难至沙县境内后,却是有吃有住,平安喜乐,这是什么?
这就是为官能力的差距!
凭着赈济灾民的功劳,向上峰申请将灾民重新入籍,也就有了底气,而治下人口的增加,同样也是一桩政绩,可以预见,窦县令的升官之路,愈发地平坦宽阔了。
不要脸地将戴贤语的努力当做是自己政绩的窦县令,丝毫不感到脸红:
沙县境内能出现这么一位良心小地主,谁能说不是他为官一任,教化有功?
当然,他也不吝惜于在向上递交的公文上,为戴贤语大书特书一番,戴贤语做得越好,他的功绩也就越大,花花轿子人人抬嘛。
心算了下戴家为了赈济灾民,每日要耗费的钱粮之后,窦县令也是一惊,戴家人这是不过了啊,真有这毁家纾难的人物?
想到一直在主事的是戴贤语,窦县令又觉得自己理解了:
毕竟是个年轻人,胸中热血未凉,见不得不平事,咳,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窦县令正在追忆往昔,突然看到陪着他四处巡视的戴贤语身子晃了晃,然后竟双眼紧闭地仰面向后摔去,连忙伸手搀住,扭头高喊:
“大夫在哪!”
少爷昏过去了。
这个消息风一般地席卷了整个灾民安置区,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茫然地互相望着,而戴家的仆人们听到这消息后,尽数朝着戴贤语的位置狂奔而去。
想一想,戴家少爷,似乎一直在为了我们忙活啊...
原来,那个总是微笑着协调安排一切的少年,也是会累的啊...
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有人放下手里的工具,一言不发地跟上了戴家人的脚步,三三两两,汇聚成溪,融入江河,上千只脚奔走的动静震动大地,看着远处纷纷跑来的人们脸上的神色,依旧托着戴贤语的窦县令点点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仰头又喊了一嗓子:
“大夫呢!死哪去了!”
“让开,让开!”
不远处,背着药箱的程杏林正带着学徒狂奔而来。
(两章送上,晚点还有一章,求个鲜花哈,我老觉得自己在单机,没得反馈的话,手一直在抖...(*/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