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红等着慢慢睡了,自己还没睡着,一个人躺着的时候,就来回的想,想着想着,冷静下来了,就觉得后悔,后悔动手打孩子了。
慢慢衣服都没有换,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吃饭,还是会生气。
马永红就主动跟她说话,“你昨晚是不是不对?往后别跟我犟嘴,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躲着?”
慢慢没表情,吃完最后一口,“你不对就是不对,我不对就是我不对,要讲道理的。”
说的马永红心里面一股子火气就出来了,本来就怀孕了,脾气特别的不好,家里就她跟慢慢两个人,一些情绪就是只对着慢慢,张向东在外面忙着,偶尔回家来,她也体谅外面累。
看着慢慢背着书包就走了,马永红就摔了筷子,一阵一阵的热汗出来了,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不能为着一句话就暴躁了。
她怀孕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是见紧张的,有时候马永红自己反应过来了,想着软一点,可是慢慢不是那种会看眼色的孩子,不会去接你的橄榄枝。
她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即使熟悉了,能背了,可是还是喜欢按照自己的顺序排列。
语文老师就发现了,三年的孩子了,怎么写字的时候是倒插笔呢,虽然现在不考试了,但是是真的写出来的字不好。
跟慢慢说,“你得这样写,不能这样写。”
在旁边看的着急,就那慢慢的铅笔在她的本子上教她。
慢慢眨眨眼,没放在心上,还是按照自己的写法来。觉得为什么就必须要按照这样的结构来写呢?
她都写习惯了,写的字儿虽然不出彩,但是一笔一划的,看着就是个认真的小学生写字儿,要她改,还真的不行。
都是一开始学写字儿的时候没学笔画顺序,然后就直接到上海那边错开了,直接写字儿,这个笔画就大面积的存在慢慢的字儿里面。
老师教了好几个,就放在心上了,一写字就去慢慢那里盯着看,最后就发火了。
“怎么回事儿,你回家里好好练习去,不然我就请家长来了。”
慢慢不想请家长,可是字儿那么多,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个字儿写的不对,也不知道哪个笔画顺序是错的,一开始她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理解拆分的结构,自己最习惯的方法去练习写字的。
现在按照人家的来,很容易出错不说,都不敢下笔了,写到怀疑人生,在她看来别人的方法很难的。
比如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慢慢不是班里面学的最快的,她不按照老师的英文歌来记忆,因为理解起来有点难,她不是很适应。
就自己琢磨着,按照自己的顺序来记忆的,这样的气势永远不会忘记的,很扎实的功底在那里。
慢慢就很紧张了,怕回家跟马永红说,但是不说的话,又怕老师直接找到她。
哭丧着脸,马永红就看着不对劲,孩子有点蔫。
“怎么了?”
慢慢不想说的,可是一到了家里,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下来了,“老师说我写字倒插笔,我不会改。”
眼泪串珠一样的掉下来,很可怜了,又害怕老师明天的检查,还担心马永红知道了会说她。
对大人对老师的惧怕,已经超过了对知识本身的渴望,其实应该是为了学不会哭,而不是为了担心学不会受到责骂而哭的,这是慢慢很多很多年以后,才得到的体会。
马永红以为是什么事儿,她一下就笑了,“没事儿,你哭什么哭,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别人怎么你了呢。”
“你就写,能写会就会,写不会就不会,只要字儿会写就行了,你们老师要是来找,我跟他说,你放心写就是了,尽力了就行。”
慢慢就拿出来文具盒,打开书包,在那里写,马永红看着她的生词表,在那里跟她挨个说,有的她也不清楚啊,就估摸着来。
慢慢一边听着她说,到最后娘儿俩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字儿是写出来了,慢慢也松口气了,带着也放宽心了,这时候觉得妈妈是真好,早上起来的事儿,昨晚上的事儿都忘记。
“去睡觉去吧,没事儿,会写就会写,不会写就慢慢学就是了,实在学不会的也不学了,字儿不是不影响写出来嘛。”
慢慢也笑,拉着小被子睡了。
早上去教室,结果张丽就叽叽喳喳的,“你知道吗?李铮铮去哪里了?”
没等着慢慢说什么,她就继续接下去了,“他竟然去他姥姥家里去了,自己去的,他早上起来跟他姥姥家里人一起来了,来了好多人呢,李大福要完蛋了。”
张向东到了徐州境内,他要继续往南走,徐州就是一个南北枢纽,不能再去送李铮铮了。
“你去哪里呢,我给你打个车去。”
李铮铮不肯再去麻烦他,“没事儿,叔,你路上慢点,我知道怎么去。”
张向东着急赶路,给他塞了二十块钱就走了,又留下来自己的电话号码,“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别让人家给骗了,多长个心眼儿。”
这话说的,不像是张向东能说出来的话,知道的以为他在影射自己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合该是长点记性了。
看着车走了,李铮铮紧紧的捏着手心里的钱,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好人,而且是好人居多的,只是有时候你不能选择跟好人一直在一起,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胖丫头有。
他知道做汽车,王秋菊的娘家也是村子里的,很穷的人家了,不然当年不能出了那样的事情,还是比较落后的。
这些年都没有来过,那时候还没有电话,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
李铮铮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忙呢,收拾着做晚饭,天都黑了,看着李铮铮带着包袱,“你找谁啊?”
李铮铮记得呢,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你外甥,还是什么呢?
“王秋菊让我来的,她想着要你们去一趟。”
老太太就是王秋菊的母亲,一愣,走近了看着李铮铮,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孩子,是当初带走的那个孩子,都还这么大了。
“我这些年,没法去,我不认识字儿,也不知道路,攒钱想去看看她,可是想想,看了又怎么着呢,我帮不上她,开始几年有人去打听了,说是过着好,也生了个儿子,我就放心了,没想到,李大福不是人,是个畜生。”
老两口都在,没有别的孩子就是王秋菊跟她哥哥,当初嫂子是不愿意留着王秋菊,实在是难看,也是负担,就每日里不高兴。
现在都出去打工去了,对着王秋菊也没什么挂念的,哥哥结婚了,就不是哥哥了一样的,这些年也没有去看过的。
现如今听着王秋菊瘫痪在那里了,还吃了那些苦,就绷不住了,“原先以为她过得好,不去就不去了,现在李大福容不下她了,我得去接她回来,我还能动弹,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我闺女一口吃的。”
这是当家老爷子的说的话儿,还是抽烟杆子的,灯光下面看着李铮铮,“咱们去了,光是我们不行,喊着亲戚去,找会办事儿的去。”
李秋菊的姨姥姥家里的儿子,很出息,是个法院里面的人,混的很好了。
李秋菊娘家妈找上门了,人家好心,也觉得家里可怜,当初遇上那样的事儿,现在又快活不下去了,李大福实在是欺负人,李铮铮什么都说了,直说王秋菊得事儿,自己的一句都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王秋菊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第二天一早上,人家那法院的外甥开着车就带着人去了,开着车很快了,专门抽出来一天的时间来的,李大福听着都是那样的人了,人家在车上就商量好了。
“看着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敢让我秋菊姐留在这里了,没有人照顾不说,指不定那一天就饿死了,人家对着她怎么样,秋菊姐找地方哭都没有。”
“我们不留着她在这里了,这一回就带着她来家,以后累死累活,我跟她爸伺候她,什么时候我们伺候不了了,就一瓶农药吃了,不留着她带累别人,也不让她或者受罪。”
想的很简单,人就爱那外甥是法院的,离婚的事儿见得多了,也知道法律,他就叹口气,觉得还是人朴实,只想着给人带回来。
“李大福不是发财了,那是夫妻共同财产,秋菊姐也是有份儿的。”
只哪里知道这些啊,而且离婚就是离婚,基本上女的签字了,就从婆婆家里走了,什么也没有带走的。
幸亏是外甥是法院的,这人是真有能耐,去了直接就找到李大福,李大福还在呢,他就是磨着王秋菊离婚的。
很不耐烦了,去的时候,直接就是威胁,一脸的凶残,“你信不信,我现在枕头捂死你,也没有人管的。”
果果就站在一边,咬着牙不说话,只是不肯走开一步了,只要李大福来,他就在一边守着。
王秋菊现在又有一些糊涂了,她是气的,本来李铮铮走之前是清醒的,还一清二白的跟李铮铮说打算,让他去找人。
结果架不住李大福一直在这里气她,变着花样,变着法子的去气她,被刺激的,一时间又糊涂了。
紧紧的攥着被子,被子口那里都撕破了,一道一道的,然后咬着牙,看着李大福。
李大福是背着人对她动手了,现在看看着她就跟绊脚石一样,恨不得一脚上去就踢死了。
伸着手就去推她,“你看什么呢?看什么呢?”
王秋菊头就被打在了一边,果果就忍不住了,攥着拳头,跟个小牛犊一样的,冲上去就对着李大福的肚子,李大福没防备,摔倒了。
“你个小兔崽子,我打死你,反了天了,对着你老子动手,白眼狼一个。”
起来一把拽着果果就打,果果会哭,他鬼喊鬼叫的,实在是难听的很,就想让邻居听着。
冯娘娘娘家妈就是这边的邻居,一听到果果哭,气的手里面扫把就摔在地上了,气不过,这什么人啊。
一会儿打的那疯子叫,这会儿果果又哭,孩子哭的没个人声了。
忍了一口气,到底是忍不住了,就往外面走,去找李大福去,能不能当个人了。
结果被老头子一下子喊住了,“管你什么事儿,你去干什么,能打得过人家,还是能惹事啊?”
不让去,就听着,老太太也不敢去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大队书记,很牛气的一个人了,脾气也大。
也不想在院子里听着,就到街上去了,跟人家说说,李大福这两天回来,就跟在平静的水里面,加了油一样的,全村人都看着呢,看着他天打雷劈。
结果打的正痛快呢,李铮铮在门外听到声音,就跑进来,摸起来地上的板凳,就对着李大福下手了,一下打在后腰上去了。
后面人家娘家人也来了,对着李大福就打,无论是怎么样,先打一顿,打个半死最好了。
老太太先去看闺女,“你怎么了,秋菊啊,你看看,看看我是娘啊。”
真的不能看,闺女才多大的岁数啊,三十岁的人,怎么就看着比她一个老太太好年纪大呢,头发都白了啊,跟乱草一样的,也不认识人了,皮包着骨头的瘦。
李大福就被人摁在地上打,房间本来就小,他也挪腾不开,打不过人家。
老太太看了闺女,生气了,扑到李大福身上就开始撕巴,“你个畜生,当初到我们家里是怎么说的你?”
“你怎么对我闺女的啊?她有错没有,你就打她,气她,你不知道她有病啊?”
“李大福你没良心,我打死你个畜生啊。”
一下子就给李大福脸色挠成花儿了,恨得咬牙切齿的。
李铮铮就站在圈子外面,只觉得李大福,你也有今天啊。
当初你欺负人家娘家没人,过不来,对着王秋菊连打带骂,随意的很,打了怎么了,反正没有人来找,自己的老婆难道还不能打了?
笑话,想打就打,而且一旦开了头,就上瘾了,习惯了,有事儿动手极好了,威风的很。
现在好了,李大福被人摁着打,在地上跟死狗一样的,李铮铮只觉得就应该这样,早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的,做人,还是要善良,他嘴角扯着一抹笑,一瞬间就没有了,觉得这事儿,自己也没多少值得高兴的。
人家早就看着有车来了,又是李铮铮跟着一起来的,有母女俩也有点相似之处,人家就揣摩着,这是人家娘家人来了。
冯娘娘娘家妈站在街上看到了,就在那里痛快,“活该,人家这是来看看的,不能轻饶了他,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来了这些天,就天天欺负那疯子,半夜里我都听到那疯子叫,也不知道是打她了,还是气的她犯了病,看着是真可怜,都这样了,你跟一个疯子较什么劲儿。”
一个村的谁不笑话李大福呢,跟着一起痛快,“也收拾收拾他,少不了挨顿打,不过铮铮那孩子,也是不容易,前两天走了,我以为是逼走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是去给他姥姥那边送信儿去了。”
一说到李铮铮,大家都觉得可怜。
除了可怜之外,大概就是命不好,其余的,再也不能去责备这么一个孩子了。
所以李大福你就是怎么喊,也没有人来拉着的,本家亲戚都不来,活该。
打的差不多了,人家那法院的外甥就摆摆手,他说话,不让别人说,“你坐,我就问你,怎么对我姐姐的。”
不喊表姐,喊姐姐,给王秋菊架势呢。
李大福就是不要脸,就是破罐子破摔,“你们有种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得听着我的话儿,你打啊,继续打。”
凑着脸就给人家,你打啊,打死我了,你有什么好?
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激怒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论起来无赖,这些年上河村也就是出了个李大福。
没有人动,李大福就更得意了,在地上,拍着地面,“我还就告诉你们了,你不给我打死了,回头我就弄死她,一个疯子,我就不信弄不死她了。你们怎么对我的,我就一点一点的给她。”
“要么你就给人弄走了,不然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弄死她算了,你们看谁耗得过谁?”
“当初老子瞎了眼,找了个疯子,看看过的什么日子,离婚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帮着你们养疯子这么多年了,想着耗死我是不是?”
“我李大福,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这些年,养着一个不要脸的疯子,还带着个拖油瓶,我受够了,说出去,我脸上都没有光,不怕人家笑话的。”
真的是,说出来的话,李铮铮这样习惯了的人,都想着李大福原地投胎去了,是真的面目出来了,没有一点人性伪装的恶,□□裸的禽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