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长辈的疼爱,那种毫无保留的,就只有老奶一个人。
老奶上来了,那一个月的时间,马永红就放心了,老奶能看着慢慢,孩子有人看着,她心里面也放心一点,一直觉得对不住孩子。
也想着对孩子好,可是再好也只能拿得出来两毛钱去买一根油条,再怎么陪伴,等着干完一天活回家了,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有时候慢慢一天没说话了,等着爸妈回来说话,小孩子话多又有精力,少不了还要挨骂的,干活的火气撒在了孩子身上。
也后悔,可是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慢慢就每天跟着老奶,马永红跟张向东要去打草的时候,就把慢慢一起送到胡同口,他们去地里,慢慢就跟着老奶。
老奶很疼她了,总是带着点零食,一把瓜子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月份的了,给慢慢剥开。
很疼孩子了,不给慢慢自己剥开,瓜子仁就放到自己膝盖上,膝盖当盘子,慢慢就一个一个的拿着吃,香的很,也很快乐。
老奶不坐在别的地方,就在张老二家的门口外面,顾青青一直跟后街上的女孩子玩。
有伴儿的时候不找慢慢玩,也不去往老奶身边凑,后街的女孩叫婷婷,长得有点儿高。
跟顾青青一起在那里玩角色扮演,就在门口那里玩,想着让慢慢去凑人数,就喊慢慢,“你来,跟我们一起。”
慢慢也想玩,看着老奶,老奶就拉着不让去,小声的圈着她在膝盖之间,“不去啊,咱们不去,给你扎灯笼看。”
她就不愿意让慢慢跟顾青青玩,顾青青比慢慢大,而且那个叫婷婷的女孩子,脾气特别的霸道,还喜欢打人,动不动就一起欺负慢慢。
慢慢就没怎么挨过打,顾青青一不高兴了,玩着玩着玩恼了,就想着欺负慢慢,慢慢脾气又固执,我对的就是我对的,我认为的就是我这样认为的,你不能说我错,除非你理由很强大。
不然不改口,所以顾青青动不动就抬起来手给她一巴掌,就打在脸上身上,慢慢也会还手啊,你打我,凭什么呢?
她就去还手,可是打不过,人家啪啪啪的就是几巴掌下来,白挨打。
老奶看到过一次,就不让慢慢跟她玩儿,谁也没说过。
她找了根玉米杆子,是晒干的,外面的壳儿是硬的,里面是瓤儿。
就撕开一块皮儿,成长条一样儿的,然后下面那一截儿插进去,就跟灯笼的骨架一样的,慢慢觉得很美妙,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包括这一个假灯笼。
“老奶,我也要做。”
“不行,划到手了。”
外壳锋利的很,不小心就划破手了。
慢慢趁着老奶不注意,就去拿了,结果手一动,立马就留血了,慢慢看着慢慢出来的血珠,紧跟着下一秒就跟崩开的血管一样的,都出来了,一手的血。
她就是个怂包,见到血的恐惧已经大于自己的疼痛了,张着嘴巴就开始哭,很害怕。
老奶就赶紧的,去给她找纸包起来,她是没有卫生纸的,只有奶奶的屋子里有卫生纸用。
然而张老二家的从不愿意让她进屋子里面去,老奶就进门,张老二家的在睡觉,“慢慢手破了,拿点卫生纸。”
结果张老二家的多狠心的人啊,到底是多刻薄呢,她半抬起来身子,很是不在乎的说了,“淌血就淌血呗,一会儿就好了。”
到底是没给卫生纸,老奶挨了一顿气,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就不明白人怎么这么狠心呢。
“给你包起来,包起来就好了,不疼了。”
她去翻看自己的衣服还有针线筐子,找出来一个碎布头,给慢慢包起来了,扎起来紧紧的,血就留的少了。
慢慢翘着手指头,时不时的看一眼,总是带着疼惜的眼神,自己很心疼自己了,那手指头别人就不能动一下了,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坐在那里,也不去玩了,也不说话了,似乎就等着手指头结痂一般的。
她又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儿,她都知道了,等着马永红回来的时候,她这么跟她说的,“妈妈,我手破了,老奶去要卫生纸,奶奶不给。”
马永红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如果一开始她觉得只是因为自己生了女孩子,所以婆婆不喜欢,最开始她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错了,这么多年,再没有眼色的人也看不出来了,她对着慢慢,何止是不喜欢啊,那就是仇人一样的。
她就不明白了,男孩女孩子儿,不都是一家子,一样的孩子养大的,虽然以后是嫁人的,可是孩子总是要孝顺父母的,没有说是女孩儿就不赡养父母的。
很多时候,就不清楚老太太的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慢慢是有血缘的亲孙女,总归是比顾青青要亲近吧,不至于这么里外不分吧?
可是还真的是,老太太还就是对着顾青青掏心掏肺的,马永红每次都气不过去,她心里面也较劲儿,你看不上慢慢,那我就培养她,一定要她很优秀,给你们背地里笑的人看看,到底是谁才能笑到最后,谁才是对的。
就是要慢慢比顾青青好才行,马永红没当着慢慢的面儿说什么话,只是嘱咐她,“以后别去玩儿,就在街上去。”
又看她的手,想着解开看看,结果慢慢就跟吓死了一样的,死活就不给看,“要坏的,要坏的。”
那小气巴拉的劲儿,看的马永红眼睛疼,合着那手就那么金贵呢,自己抱着吧。
“看一下嘛。”
跟慢慢商量着,万一很严重就得去医院看看上药了。不过看着慢慢哄着眼睛,一圈儿眼睛都是粉色的,一边还翘着那手指头,上面用布头绑着的,一个劲儿的摇头。
声音都带着哭腔的,“不能解开,要流血的。”
“那万一布头跟肉长在一起了怎么办?”
慢慢似乎没见到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吓坏了,盐类就下来了,简直受不了这样的委屈了,就特别的爱惜自己,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哭了。
跟世界末日一样的,“太疼了,太疼了,我不要。”
马永红就笑了,真的笑了,这什么奇葩孩子啊,怎么就这样呢,死活就是不让碰,她一直等着慢慢睡了,才打开看看,好在是没有肉掉下来,就是口子深点儿。
第二天的时候,张老二赶集回来了,看慢慢在街上跟老奶在一起,就喊了慢慢来,从车上提着一包八角料儿的饼,这样的饼是集上才卖的。
他是到处赶集的人,卖了绳子手里面有钱,就看着买点儿,每次回来都不空着手,经常给顾青青带东西,吃的喝的,还有玩的,要什么有什么。
“来家里,给你拿饼吃。”
老奶没牙了,咬不动,不吃这个,就催着慢慢去,“你去,进屋子里面吃去。”
慢慢就进去了,张老二家里的看到她就不愿意了,看在张老二的面子上,拿着那一包小饼,先给了顾青青一个。
到了慢慢这里了,先掰开一半,然后又把这一半再掰开,一个小饼总共才多大,给慢慢这么一点儿,说真的,就跟手心里掐着的那么一点儿。
两个孩子在那里吃,慢慢肯定就最先吃完了,三两口的事儿,真的很香了,里面家里八角大料什么的,越吃越香甜的。
“奶奶,我还要吃。”
张老二家的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不愿意了,她这个人,心疼人吃,特别疼吃的,每次慢慢来东西都是藏起来的,生怕给慢慢看到了,孩子不要脸问她要。
脸色就很刻薄了,“吃什么吃?不是给你吃了,吃完了怎么还要,你爷爷卖绳子容易吗?就关顾着你一个人吃,难道别人就不吃了?”
慢慢就侉着脸,她看到了,在水瓮上面,还有好多个,“我还要吃。”
还是家里缺的,人家别的孩子都吃过,她没吃过,觉得很好吃,就还想吃,就站在那里不走了,一直眼巴巴的看着。
张老二家的懒得听她哼哼唧唧的,但是给慢慢一点儿吃的,就跟割肉一样的,心里面很不平衡了,又去拿起来,拿起来四分之一,那么一点儿给慢慢。
慢慢吃东西不知道要大的,也不知道要完整的,你给我吃我就很高兴了,不管给多少。
“就知道吃,吃那么多,烂粮食口袋一样的,没脸没皮,进了屋子里就跟贼一样的,到处翻腾吃的。”
大概是心疼的不行了,说出来的话就口不择言了,慢慢不知道心里话,怎么痛快怎么来的。
慢慢觉得说的不好,说的不对,可是不知道怎么去说,怎么去表达。
张老二家里的还要说什么,慢慢只站在那里小口吃饼,好吃的很,不知道烂粮食口袋什么意思,听过很多次了,身边也没有人说这是什么意思,家里爸爸妈妈也没有说过她这个。
门突然就开了,马永红进来了,她来找慢慢回家吃饭,没想到听到了这些,如果不是自己来了,凑巧遇上了,都不知道平时是这么数落慢慢的。
慢慢很惊喜了,一看到马永红,就想着分享,举着手里面的那一点小饼,“妈妈,你吃,很香了。”
马永红啪叽一下子就抬起来手,想着给她拍开,可是看着孩子的眼睛,没忍心,从来没给孩子买过零食吃,怎么忍心给孩子拍开呢。
声音还是很生硬的,她觉得没脸,“回家。”
说完就走了,慢慢就跟在后面,看着马永红走的飞快,她就小跑着在后面跟着。
还不知道马永红生气了,就算是知道她生气了,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马永红一路上就在想,什么奶奶啊,这是什么人啊?
慢慢不知道烂粮食口袋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所以越发的寒心。
孩子才几岁,什么都还没开始,甚至还没有长大,在这么贫穷的家里面,什么福气都没有,从小到大,真的是她好不容易养大的。
想到这里,她眼眶就湿润了,真的,养孩子不容易,她真的好不容易,用尽了全身力气,跟张向东去学着当一个父母,去好不容易养大了孩子。
结果这个孩子什么坏事没做过,却被人轻而易举,动动嘴皮子就说没出息,一辈子一个烂粮食口袋。
烂粮食口袋,就是盛满了烂粮食的口袋,比饭桶难听多了,一辈子没出息,光知道吃饭,让人厌恶。
“妈妈,还有一点,给你吃。”
慢慢舍不得吃完,一点一点的,给马永红留着的,想着让她也尝尝,她家里从来没吃过。
马永红到了家里,看着那一点儿小饼,打发要饭的一样,终归是没忍住,她的孩子,给人家说是贼,这么打一个黑帽子。
一点儿也不顾及孩子的名声,孩子的心理,直接就说孩子跟贼一样的,到了她屋子里就去找吃的,就没见过亲奶奶这么踩孩子的。
慢慢长大五岁,所有的坏话都是张老二家里说的,说慢慢品性不好,说她能吃,说她跟贼一样的,所有的脏水,就跟泼仇人一样的,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多大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