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瞅他一眼,心道这人小心思别提。带着翠儿上来,不就是想让老人家看在翠儿的份上,过去玩玩么?!
果然,林觅哪能拒绝?早就说好的事,因此便道:“成,择日不如撞日,那便去玩一天。”正好现在这个时候,过去玩两天也没多大事儿。
雍正果然欣喜,翠儿也高兴极了,道:“真的么?!太好了……走吧,奶,明天这个时候,送奶回家。赵叔叔,你也一道去。”
赵佶笑着谢了。他不去也不成啊,他的体质是必须要跟着老人家走的。
林觅笑道:“我先下,与家里人说一声儿。”
雍正和翠儿忙应了。二人先出了空间,然后慢慢等。
林觅起了来,去找高氏,高氏与胡氏在厨房里理菜呢,勤快的不得了,林觅道:“我要去老亲家走一走,等回来你们两个跟老大说一声儿。”
胡氏与高氏起了身,道:“娘,要不我们陪你去?”
“不了,不远,就是一个老亲,”林觅道。
“老亲?”胡氏与高氏有点不解,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老亲,现在与胡家不走动了,还能有什么老亲啊?
“就是老四家,去一天就回来,你们不知道,老大知道,你们与他一说,他就知道了。”林觅道。
二人晕乎乎的应了,心中寻思着也许是不怎么走动的老亲,李延亭是大儿子,也许早些年知道也未必。因此便道:“娘,真的不用陪你去?!”
“不用,不远,又不是去深山老林的,”林觅道:“照顾好果儿,再盯着点老二媳妇。延寿回来了,跟他说一声儿就行。叫他不用担心,也不用找我去,我还能丢了?也就歇一天回来了。”
胡氏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倒是高氏道:“娘,这个时候,怎么想着要去找老亲?!”
林觅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道:“这把年纪了,又是这个世道,万一哪天不中用了,心里也多点牵挂,老亲虽不常走动了,可是早些年,也是来往的,趁他们还没不中用,去看一眼,了了心愿。”
赵佶在一旁听了噗哧一笑,道:“老人家真能胡诌,这编故事的能力够可以啊。”
林觅装没听见他的话。
她这么一说,高氏与胡氏还能说什么呀,还敢说什么呀?!
还能拦着她?
高氏道:“娘硬郎着呢,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必长命百岁的。既惦记着,便去瞅瞅也好。大哥回来,我和嫂子与他说声便是。大哥既知道,我们也就放心。”
“好,好!”林觅应了,便回屋。高氏以为她真要出门呢,忙道:“娘带点水和干粮,路远不远?!”
“不远不远,带这个干啥?不用带。”林觅道。
高氏道:“那去走亲,不要带点礼?空着手不太好吧。”
这孩子细心,林觅还真没想到,便道:“看看家里有啥,带点儿……”
胡氏也反应过来了,道:“对对对,要不是妹子提醒,我竟也忘了,空手去多失礼。”说罢和高氏一起翻找了找,找了一盒子糕点出来,熏鱼一盒,又弄了两瓶酒,杂七杂八的收拾了一大袋。
这一收拾,不就收拾的多了嘛,因此胡氏道:“要不等老二回来,用牛车送一送吧。这么多的东西,可不好带。”
林觅哪能叫老二送,上前一提,轻松的不得了,道:“这个容易,我身体还好着呢。你们别送,我自个儿去就成。”说罢脚步如飞,轻松的拎回屋去了。
二人乍舌,胡氏呆了一呆,对高氏道:“娘还说什么怕大限,瞅这硬朗样,哪会有什么大限?!这身体,比我们都强嘞。”
高氏也哭笑不得,道:“娘身体好是好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的眼神很柔和,起了身,叫果儿叫进来了,搁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娘不在,就怕她乱跑呢。虽说果儿懂事了吧,但是现在村里不太平,就怕不留神会出事。娘不在的时候,她好歹也盯着点儿,才放心。
叫进来了,也不叫她做事,只叫她坐到方桌那边去念书。
果儿哪坐得定,道:“大伯娘,姑姑,奶去哪儿啊?!”
“去走亲了,明天就回。果儿晚上和大伯娘睡。”胡氏道。
“哦。”果儿想了一想,也没多搁心里,毕竟年纪还小。
胡氏起身去瞅了一眼,哪里还有胡老太的人影在,早出门去了。
她回头,担心的道:“也不知道拎久了累不累,早知道少收拾点儿了。”
高氏也有点担心。
胡氏想了想,看果儿没注意这里,便小声的道:“妹子,你说,这事有点怪吧,”
“哪里怪?!”高氏讶异了一下,道。
“娘几十年没走动过的老亲了,突然走动起来,这不怪吗?!”胡氏道:“该不会是老相好吧?!”
高氏听了哭笑不得,道:“嫂子想哪里去了,娘这个年纪了,这些年也懒得走动,更不怎么出门,年纪大了,是老人了,但还不许有几个知交好友的来往了?!”
“妹子说的也是。”胡氏讪讪的。但是这心就止不住的不由人不想歪,主要是娘说了半天,就是不说是谁,是哪个村的。这不就有点疑心上了吗?!
高氏都诧异她能想到这方面去,道:“年纪大了,便是自个儿身子好,别的老人也有撑不住走了的,娘怕是担心了吧,与其说担心自个儿,不如说担心别人撑不住这年景……”
胡氏听了伤感了一下,道:“也是,娘原先在村子里也有些能说话的人,可是一个个都走了,心里难受也是有的。”便是连老伴都早走了。现在村子里的老人,多少比胡老太可年轻些的,便是想聊个天,都没个人说话。
想一想,确实是挺寂寞的。
二人便不多想了,不一会李延寿回来,先进了娘屋,发现人不在,便先回屋看王氏去了,这才到了大房厨房,原以为娘在厨房呢,发现也不在,一时倒愣住了,挠了挠头,道:“娘呢?!咋不在家里?!”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娘能去哪。
“去走亲了,明天就回。”胡氏道。
“走亲?咋不等我送去,”李延寿嘀咕道:“娘还有啥亲可走啊?!”
胡氏道:“大夫可找好了?!”
“找好了,说定了,哪天去请,他就跟车来。”李延寿道:“婆娘这肚子太大,我心里没点底,便是请了大夫,心里也不踏实。”
胡氏道:“你让她补的太过了。”
李延寿内疚起来,眼眶红了,现在大约也知道事情有点严重。
“补的太过,肚子又大,之前又总不动,不是我嫌她娇气,要想好生,还是要多动动,这样子,叫人瞧着心里也怕。”胡氏道。
李延寿不说话了,闷闷的样子,站了会,去喂牛了。
高氏道:“二哥本就担心,嫂子就别说了。二哥这样怕是要晚上睡不着觉。”
胡氏骂了一声这两口子,又叹气道:“我这也是为他预防一下,她这肚子,若是有个万一……”都不敢想,老二会怎么样。
高氏闻言也拧了眉,心中忧虑,也怕有不祥。这一胎怕是不好生啊,若是难产,有个闪失的,二哥这样子,还不得疯了?!
晚上李延亭回来,胡氏说了娘去走亲的事,还嘀咕着都不知道娘有啥老亲呢。
李延亭愣了一下,道:“老亲?!”
“说是老四家,”胡氏道:“我都不知道是哪个老四家呢。”
李延亭愣了一下,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完了饭,回到娘的屋里,发了一会儿呆。屋里黑漆漆的。平常这里都是亮着灯,无论他回来多晚,娘都在等自己。如今连那个透明人都走了。
没有娘,就没有他的新生,他李延亭不过是个腿残废的废人。
然而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娘与那个透明人,那些人,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娘会离开的……
而他还没有机会报答娘,回报娘,孝敬娘,陪伴娘。
娘一直在付出,而儿子孙子的,都没有真正的好好孝敬过她。
尽管知道娘不是个普通的人,可是李延亭却还是心里愧疚。娘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为大狗子,为家里所有人操心。
娘啊……李延亭起了身,回屋睡了。
家里是没对娘怎么好,至少,不能绊住娘的脚,不能以家为名,不叫她去走走亲吧?只要知道娘开心就成了。去看看老四那边也好,去看看翠儿也好。
不捆绑,不绑架亲情,这就算是他最大的孝顺了。
只是想是一回事,晚上李延亭还是有点辗转反侧。娘七十一了。还有多少年,怕是得走了呢。一想,又有点伤感。母子连心,总归是永远的牵挂。
而林觅拎了一大袋东西进空间,倒把苏培盛给惊的呆了,忙过来道:“老人家咋拎这么重的东西?我来,我来……万一闪了腰,可咋整?!”
林觅听了便笑道:“我闪腰,我这硬朗的身子骨,你还未必比得上我呢,你可别闪了腰。”
苏培盛都乐了,笑着拎过来道:“我这身子骨,的确是不成了,也老了呢。”
林觅将东西从货架递给他后,也过来了,翠儿忙来拉住她的手,扶稳了,看表情有点激动,一个劲的傻笑。
雍正明眼可见着那赵佶也跟过来了,这透明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雍正笑着过来扶了林觅,林觅摆摆手道:“不用扶,不用扶,真弄的我跟老太后似的,我还不习惯呢,我自个儿走,我老虽老,可没那么弱。”
说的众人都笑了。
林觅果然踱起步来,道:“这就是老四你住的屋?”
“是啊,”雍正笑道:“在南边没辅张,所以略简陋了些,不及宫里的。”
“乖乖,这还叫简陋,”林觅笑道:“我进这儿,就如那草窝里的鸡,进了金屋似的。”
雍正和翠儿哭笑不得,这形容的。
其实二人都了解林觅,林觅虽然经常说些自谦的话,但她内心坦荡,语气里既无卑怯也无谄媚。换句话说,她虽是玩笑,却不是个自惭形秽的人,她心里不自卑。从不因外物而影响自己。
这一点也深深影响到翠儿。所以翠儿来这世界以后,从未被这些所捆绑住。她也很淡然。
赵佶也瞅了瞅这屋子,的确简陋了些。不过他可不想评价这里如何,惹雍正不高兴儿,他且紧紧跟着小老太,当他的透明人呢。
苏培盛将袋子里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道:“万岁爷,这些好,奴才叫人收拾了,整点菜来,喝这个酒。”
雍正过来看了看,笑道:“成。这熏鱼不错。一会儿烩上。”
苏培盛笑眯眯的应了,先拿着东西出去寻宫人做了。
雍正道:“老人家,我和翠儿陪你去逛逛这园子。”
“好,好,好。”林觅笑着应了,道:“扬州是好地方啊。”
翠儿一改矜持,反而变成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叽叽喳喳的少女,扶着林觅就出屋了,道:“奶,你看,那是壁画。”
正屋是不能直接对门的,所以古制是制一面壁,建廊,然后,上面有壁画。
江南这边的壁画,与敦煌之类的还不太一样。江南的更柔美,如水一样的温柔。而北方的壁画,更添一层辉煌和大气庄严。各有特色的美。
林觅欣赏了欣赏,道:“线条极好,这雕塑师傅必是好的。”
“这原是扬州的一处园子,因我来,才征用了,来扬州这个把月里,就一直住这呢,”雍正笑道:“园子里有百花齐放,老人家跟我去看看。”
“成,成。”林觅笑呵呵的,一径的穿过游廊往后园去了。
侍珠和王嬷嬷等一众人,都跟在身后,心里却是砰砰跳的震惊极了。
翠儿一改常态,见到花好看,就问林觅好不好看,见到鸟叫,就说好看,那个样子,仿佛世间所有美的事情都想让奶看一眼,让奶知道,与奶分享的快乐。
雍正看她如此开心,倒是极为难得,笑道:“可惜弘昼和扶苏不在,这两个,去沿海喝风了,怕是吃苦。那边风还大着呢,也就江南这边春景极好,他们倒是错过了……”
“你这还算有老来福,”林觅说话也很家常和熟稔,说话也不算避讳,身后跟的宫人都略有些惊愕。暗暗忖着这个老人家的来历。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林觅穿着极普通,便是街边的老妪,也不过是此装扮了,放在人堆里,也瞅不见那种,可是看神态和语气,又十分不寻常。
雍正和翠儿都没叫老人家换衣服,二人觉得这才是老人家,她自个儿愿意,穿什么都好。而不是来了这。像打扮童子或娃娃一样的任人去打扮,像个闯入者,不自在。
雍正心里敬胡老太,而不是敬她穿的像什么,所以也只是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是有老来福,以前哪有心思看这些花儿朵儿,蝶儿鸟儿的?!”雍正笑道:“便是有心思,也是心里坠着事儿,与现在,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是完全放松的。
林觅看了看翠儿,去扑蝶了,活泼的少女。
“你将翠儿养的很好,从骨子里的自信,不自卑,”林觅笑着摘了朵儿,嗅了嗅,道:“我就怕她这相貌,呆在农家,反倒添了自卑,不敢出门了。倒是现在极好。”
“她自信,也是因为是老人家的孙女,不是因为我。”雍正笑道:“我只是提供一个稳定的环境,哪里敢居功的。”
“你啊你……”林觅笑道:“说话就是这么妥贴。”
“老人家,我帮你别头发上,”雍正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便主动接过了花,笑道。
“成,我也体会体会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七老八十了,也体会一把戴花的感觉。”林觅笑呵呵的。
“老人家可不是刘姥姥,我呢,也不是胡乱插花的,我的审美可好看着呢,”雍正笑道。
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打扮的跟猴儿似的,插花涂胭脂,也是丫头们根本不尊重她。
雍正能一样吗?!他要是存了作践的心思,就不是人了。
因此,将花儿别在林觅的发髻上,笑道:“好看,白发一朵芍药,倒是点缀。”
林觅还真到湖边照了照水,笑道:“芍药不大不小,戴着正好,牡丹倒是大了些,都能盖住我的头了。老四啊,你这审美,是绝的很。”
“那是!”雍正得意的道:“要是始皇在这,也未必能比得过我。他那人就粗糙多了。”
这人,夸自己,还要损一把不在这的人,都不在,没人反驳了就高兴了!?
赵佶也呵呵笑,笑的有点意味深长。
雍正冷不丁的道:“赵兄,笑什么?!这不符合你宋人的审美?!”
赵佶道:“倒不是这么说,只是张扬了点。”
“对宋来说是张扬,也是,宋人喜梅花嘛,”雍正道:“宋人喜矫煣造作之美,是有点差异。”
这悠悠的说的,倒把赵佶噎死。赵佶不理他,走近林觅身边道:“这人,不呛人会死。”
林觅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这两个吵也吵不起来。也就罢了。
为啥吵不起来呢,一是因为赵佶一般都让着,避着,二呢,雍正对他也不像对始皇,这对手不对,吵赢了也胜之不武,自然没劲。
但是,冷不丁掐一把,是要的。而赵佶,冷不丁告一状,也是要的。
林觅继续往前走,看着翠儿扑了蝶,放进网兜子里跑过来了,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一点老成的样都没了,道:“奶,你看,你看,彩色的蝴蝶……”
“真美,”林觅细细看了看。
翠儿笑道:“我看看它,再把它给放了。”
“放了?!”雍正道:“翠儿心善。”
林觅心软,雍正更是学佛,因此都很高兴儿。孩子有这种意识,就很好。
翠儿看了看蝴蝶,又将它给放飞了。
“奶,我要画一幅蝶恋花,送给奶。”翠儿笑道。
林觅笑眯眯的,道:“好,好,好……我的翠儿画什么都是好的。”
翠儿搂住她的手臂,道:“我可想奶了。也想果儿。”
林觅道:“奶也想你,果儿更想你,想的都哭了。”
翠儿一听,果然心疼的不行了。
林觅道:“好好呆在你四叔这儿,等以后你大伯搬到城里去,咱也一起去,你就可以回家了,像闺秀一样养起来才好呢。”
翠儿道:“我不要当什么闺秀,一点也不好。”
林觅听出她嘀咕,转首看向她,难道这孩子还有女状元之志不成?!一时乐了,道:“好好好,不当闺秀也成。”
苏培盛已经兴冲冲的带着人过来了,身后宫人手上端着的是糕点,茶水,还有果子之类的东西呢,上前笑道:“老人家赏脸吃两口,也尝尝可有区别,万岁爷的供品可美味。尝尝儿……”
林觅笑道:“走路正渴了,你来的太巧。我尝尝。”
苏培盛笑眯眯的道:“这扬州这个时节,时兴的果儿也多呢,快尝尝味儿如何。”
春天的果子无非也就是樱桃,枇杷这些,南边儿,熟的早,因此底下人早挑了好的供应上了,林觅尝了几口,道:“新鲜是新鲜,就是酸些儿……”
雍正笑道:“你这奴才,拿这些俗物来现眼,再好能好得过老人家的东西?!”
身后的宫人都有点讶异,一个个听了十分不解,这世上还能有比皇上身边的东西更好的?!这话他们不信。但是要皇上这样供着,可见这老人家是个人物。远远的瞧着,笑眯眯的像菩萨似的,没脾气的很,看着慈眉善目,的确不凡。在皇上面前,也不露怯儿。
苏培盛笑道:“很是,只是老人家来,奴才心里高兴儿,一时倒显得张狂了,就寻思着让老人家尝尝鲜味儿。奴才已经吩咐人去弄江鱼去了,一会儿蒸了呈上来,才鲜嫩呢。老人家都尝尝。”
“好好好,多谢你用心了。”林觅笑道。
苏培盛奉上茶水,道:“老人家喝口儿。”
林觅忙笑着谢过了,接了饮。
雍正笑道:“老人家一来,这苏培盛就围着老人家转了,都不知道给我奉上一杯茶。”
苏培盛哈哈大笑,道:“今日奴才也偷懒一回,只奉茶给老仙人呢。”
雍正又好气又好笑,顿时笑个不停了。翠儿奉了茶,道:“大爹爹吃茶,有我在呢,还能渴着爹爹?!”
苏培盛笑道:“有公主在呢,奴才今日也就偷个懒了。”
“理直气壮的把活丢给翠儿了,”雍正笑道:“瞧瞧这德性,老人家你瞅瞅,我这身边,尽是活宝。”
林觅哈哈大笑,忍俊不禁的,一时到了一处亭子里歇脚,亭子建在高处,在里面可以看到湖景,看到小鸳鸯在湖里嬉戏,看到金色鱼来回转悠寻食,春花迎着风扬着,真真是人间富贵极致之处。
“这里好,”林觅笑道:“此时阳光正盛。这里极好。”
雍正笑道:“听见没,午饭摆到这里来。”
“唉,奴才听着呢,”苏培盛笑着应了。
雍正把百福造化给弄来了,笑道:“这是你们奶。”
林觅看它们挺乖,也不认生,早识得彼此了,便伸手撸了一把,笑道:“乖乖,油光水亮的,日子好过吧?!这衣裳好看。”
“我亲自做的。”雍正笑道。
没想到你这还挺潮,给狗子弄sy。林觅心中暗乐。
狗子早认识她与赵佶,所以也懒懒的,不叫,趴了一会,便扑下去逮蝴蝶玩了。几个宫人跟着它们,生恐它们有个闪失,掉水里了或是怎么了。
讲真,皇上这两只狗子是心爱的,若是有事儿,他们要完。
雍正笑道:“吃过饭,带老人家上船去游湖。”
“要出门吗?!太折腾了些,又转轿子,又坐船的,我怕晕。”林觅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况且今天时间也不充裕,便笑道:“下次再玩吧,只来一天,倒像赶场子似的,太累了。我能与你们在一处说说话,就行了。”况且出门了,也难免叫人猜测。林觅不愿意多事。
“也好,”雍正哪猜不到,便笑道:“下次来多住些日子,咱们慢慢的看,慢慢的玩。”
“成。到时我也看看大清的风土人情。”林觅笑道:“春光好啊,晒晒太阳,人心里舒坦。”
“这么悠闲的时候,是少有,”雍正笑道:“老人家这一辈子,也没有几刻真正悠闲的时候吧?!”
“都是一样的,”林觅笑了笑,道:“年轻的时候,四十年的乱啊,三十年里,儿子长大,成亲,生子,又是操心个没完。用没完没了来形容人生最合适不过了,只要没闭上眼睛,就是没完没了的不断的有新的事儿要操心。也许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吧,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是乱字了得。”雍正一生都不必说,他太知道这心酸。林觅更知道。
帝王有帝王的没完没了,普通老百姓也有普通老百姓的没完没了。便是帝王与小老百姓,这一刻,也是有共鸣的。
雍正知道她懂自己,有些话不必说,她都是知道的。
雍正的心是暖的,他的心十分感恩。
相处久了,也难免有默契,比之亲人,更有信任。亲人,血缘,其实当然是有牵绊和深爱着的。但未必值得信任。
可是林觅不一样,试探过,基于人品建立的信任与默契,真的不是一般的情份,更像是知己般的情谊,实在难得。
这一刻,难免也生出不少依恋之心来。
“老人家……”雍正看着苏培盛去与翠儿找画板画架来了,在弄架子,想要画景呢,赵佶显然也十分有兴趣,大约是技佯,所以也凑过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入迷的很,不禁一笑。
“将来,我仙去,想跟着老人家去看看各方世界。”雍正道:“可以吗?!”
林觅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弃。只是你能忍受像赵佶那样,一直没有实体?!”
“没有也无妨。”雍正心中很喜悦,道:“最重要的是,对弈有知己,吵架互掐有敌手,人生没了无趣,变得有趣,就无妨。”
林觅笑道:“自然可以。我活的岁数够大了,顶多呆个二十来年,也就得离开了,不然会惹人疑心。那个时候,孙辈们也成亲生子了,我就不管喽……”
不然哪操心得完,人嘛,本来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要是样样跟进,岂不累死?!
雍正笑道:“我将这天下交付出去,就放心了。”
林觅哈哈大笑,道:“真的决定了?!”
“嗯。”雍正道:“若是大差不离,就是老五了。在秦,已能独挡一面。况且,在那样的环境下,他都没有动摇,没有贪心。这很好。有时候,比的未必是有多大的能耐,而是托底的底限。弘昼没有让我失望。他能不贪心,我很高兴,他不动摇,更坚定,我也很高兴。剩下的事,哪怕办的不尽如人意,只要他自己心志坚定,自然能聚集人心去帮他,若不然要臣工们做什么呢?!”
“你家老五的确算是难得的人了,”林觅道:“能抵住诱惑,又不惧挑战。”
在秦没有借力生事,时机精准,适可而止,做事稳中带着章程。
而这这儿,也不惧怕海务之事,反而决定了就积极的去办。
这样的,的确已具备了最精贵的品质。
“他便是事情做的不那么好,也没关系,只要他本人知道调整方向,便有试点小错的机会,不会犯大错,这就成了。”雍正道:“我心里还是有信心的。”
也是,有扶苏和李斯调教着他呢,帮着他呢,久而久之的,近朱者赤,会越来越沉稳的。
其实说这二人来学习,雍正又何尝不是让弘昼与他们学习处事的手腕?
林觅道:“那你家老四呢?!”
“出海去了,”雍正沉默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他若是在海外有一片天地,也好。他心高气傲,怕是不肯屈居弘昼之下。避开,也许对他对弘昼都好。老人家啊,做父母的想要孩子和平相处,难呐。尤其是有脾气又有气性,又有本事的孩子,未必肯相互服。”
林觅听着点点头,她家老三也未必肯服老大。心高气傲的人,到底有点自视甚高。
“所以,我勉强老四低头,也觉得不好,也罢了,只要他不危及大清的社稷,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雍正道:“要他低头,太残忍。也辜负了早些年的看中。”
“那你信你家老四吗?!”林觅道。
“信。”雍正道:“他虽然傲慢,自负。然而他一向热爱着大清,只是理想理念不同,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信他,不至于颠覆大清。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
“知子莫若父。我也信你家老四不是那种人,”林觅笑道:“给他时间,他会想通的。况且老五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他也未必只是让你家老四低头臣服,他心里在乎兄弟情。”
“希望有那么一天,”雍正道:“对他,朕有点亏欠感的,毕竟以前那么看中他,却为一点,而不得不舍。朕,心里对他是有儿子的爱的。”
“他现在也必有怨的吧,”雍正笑了一下,道:“人真是难呐。”秘密没有告诉他,心里也是不忍心的。
老四跑的这样快,怕是已经猜到了吧,这个老四啊,其实是很聪明的人。他很敏锐,嗅觉让人吃惊的。
“你家老四,到底与我家老三,有区别的。弘历,是个有底线的人,他虽然自负,自大,有很多缺点,然而,最基本的底线,他有。”林觅叹了一口气,道:“我那边,老三怕是要搅风搅雨个不停了,就怕本事不够,到最后重重摔下来。”
“别太忧心,会找到的,也会解决的。”雍正道:“李延治有几个小聪明,脱身的本事定有。几年的功夫,也足够老大成事了。”
“嗯。”林觅道:“已经在想办法约束流民了,如你所言,弄个傀儡,确实挺好。一则可以让流民约束不伤这里百姓,二则可以让流民少死些人,不至争抢打死饿死。只是攻占城池的话……”
林觅见翠儿跑过来,便忙止了口。
“奶,大爹爹给我找了洋人画师教我油画,奶想见见他吗?!”翠儿道。
雍正这才笑道:“对,不说都忘了,来人,传卫斯里大人来。”
林觅乐道:“翠儿还学会洋文了?!”
“正在学呢,”翠儿笑道:“听说扶苏哥哥和五哥哥也在学,应该学的也不慢。至于李斯,估计他学的更快,我可不想落后了。”
“不错不错,”林觅笑道:“多学点本事,挺好。”
皇上传唤,洋画师哪能不来?!一来就请安,道:“参见皇上。”
卷卷的金发,戴着大清的顶戴花翎,穿着官服,高高的鼻梁和皮肤,白白的肤色,蓝色的眼珠子,却恭敬的很,用的中文和蟞脚,但也不至于让人听不明白。
林觅乐的不行,洋大人中文学的挺不错。至少能说话了,虽然他们舌头大,中文并不好听。
这个时候的大清,洋人是不会横着走的,很是听话服从,也识礼,也是,能在这老四的手下当好洋大人,想必也是识趣的,若不然这老四的性子哪能容?!这小心眼子,虽然好奇海外的事,但跟捧着洋人可不是一回事儿。真得罪了他,他暗恨在心,怎么着也得除了眼里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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