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翠儿高兴极了,道:“若有一日,我的剑法能与扶苏哥哥一样,也能执掌一方兵马了,可为一方豪杰。这样的恣意洒脱,不受束缚,多好,多自由。”
扶苏道:“会有机会的。要好好学习啊。”
翠儿只是一个畅想,并未想过可能有什么机会。因此对他说的,并不以为意。
然而扶苏却知道,若是老人家现实的世界中真的要乱,翠儿大了回家,这样的才能,正好可以相助李延亭成事。
当然,若有这样的机会的话,肯定不会放过的。
便是他与弘昼若是能帮,也会帮着成势的。
他知道,皇父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对老人家现实世界中的现状很担心。担忧生计,担忧生死存亡。
他几乎毫不怀疑,若真的有机会,始皇和四叔都会帮的。这种帮,只怕不再只是给点钱粮的意思了。
这个事,还是不叫翠儿知道,她正是无忧无虑,用心学习的时候,现在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而已。
扶苏出来了,翠儿依依不舍的送出来,扶苏摸了一下她的头,笑道:“真的又长高了。”
翠儿一向不爱戴珠翠,因此头上都是青丝,摸上去,倒增添几分亲昵感。
“哥哥此去要小心。”翠儿道:“只恐有人要疑心哥哥的来历。再加上,我听说南边,这里,其实也略有些不太平。”
她说的,扶苏当然明白,大清是满人进的关,北方还好一些,南边这里的汉人,多少有点……听说江湖各方的势力其实一直未曾消亡过。
纵是和平时期,太平天下,敌对从不曾消失过,只不过是从公然转到地下,而又从规模庞大缩小到小组织罢了。便是人与人都会有矛盾和吵架,更何况是汉人与满人之间。
这些,扶苏听四叔多少提过一点,虽只是一点,却足以让他能够想象到了。这一种,几乎一提点,他就全明白。
“无事的,放心吧,”扶苏道:“大秦的状况其实更复杂,四叔这里的,不算什么。”光六国遗民遗老的不满与交锋,都不得了。大清这一点小小的隐患,真算不上大事,远不及到动兵的程度。然而大秦这才刚动过兵呢。这才是真的伤筋动骨。
“另外……”翠儿想了想,还是拉着他小声的单独的说了,道:“四哥哥……这个人,有点复杂,扶苏哥哥要小心些,别牵扯过深。”
扶苏讶了一下,他是多精细的人,一听就觉出不对来,但是他不露声色的,只笑道:“无妨,他便是再精细,我也是大秦太子,若论谋术手腕,他也未必及我。只是我不屑用罢了,但是识破,看着,又如何能套路到我?!”
说的也是。翠儿浑身都轻松了,笑道:“好,哥哥去了沿海,去看看大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呢。”
“听说过大海?”扶苏道。
“嗯,听奶说过海的女儿的故事,”翠儿道:“有机会再复述给哥哥听,故事倒没什么,只是对大海很神往,那一往无际,该是怎么样的波澜壮阔,让人心怡神往!”
她的眼中全是光亮,是对新世界的探索欲和追求。
“想去的话,现在还小呢,等再长大些吧,”扶苏笑道:“等以后四叔这边的沿海发展起来,想必也能随心所欲的出海去玩了,那时也不知是何等的景象,该是绝美吧。”
翠儿道:“若是能出海玩,死而无憾!”
“小小年纪,这般老成,说什么死而无憾?”扶苏笑道:“回屋歇着吧,等到了沿海,还有相见之时。”
翠儿笑应了,又道:“王嬷嬷送送扶苏哥哥。”
“是。”王嬷嬷应了,来送他。
扶苏与李斯出了侧院,看着翠儿进去了,这才站得定了,并没有避讳李斯,只道:“过年时,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那位四阿哥见过翠儿了?!”
扶苏天生贵气,身为秦之太子,他身上的气质是带着从容不迫的,淡定的,虽然如此的温文,却有一股无形的贵气与威慑扑面而来,他并未声色厉荏,却自有一股天然的威严,虽非审问,却是相当于审问了。
这位扶苏公子,当真是好生的威严,这样子,竟有一种想要让人跪的冲动,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倒有几分天家的气魄,颇有几分雍正帝的气质,当然更雅一些。
王嬷嬷稳了稳心神,深觉他只几句话便明察秋毫,看出不妥,又不动声色,心中更踏实了些。
此人,比五爷更细致,公主有他照看着,想必也吃不了亏。心中便踏实了。
当下也没有瞒,只是福身,小声的道:“回扶苏公子的话,过年时,的确略有不愉快……”
扶苏广袖的手略微一紧,握了起来,听她继续说。
王嬷嬷没敢往严重了说,只是略说了一下经过,扶苏的脸色没改变,然而眸子里明显的染上了怒意。一个成年阿哥,对一个稚龄的妹妹如此的紧迫,防备,套话,不端……简直是令人不齿。
以扶苏高超自律的性子来说,是真的还未见到,却已生了九分的厌恶。这不仅仅是坏,而是恶了。若是本性如此,难免叫人不齿。
扶苏没有吭声,但是脸庞隐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过于沉默了。
李斯也全都听在耳中,莫名的都不必看,都能感受到扶苏汹涌的怒意。
只是,帝王与太子都是一样的,便是有怒,也都像这黑夜中的兽,归于无形,隐于暗处,隐而不发。也如汹涌的海面下是波涛汹涌,然而,海面上却风平浪静。直到席卷而起,才将人尽数吞没。
李斯以往是没有见过扶苏发怒,如今见着,倒是微惊。不管是为着什么样的事,只说明,扶苏,纵是大度,便是遇到了涉及底线之行,他也是难以隐忍的,这一点,与始皇很像很像。
不愧是亲父子啊,这样的表现,不是父子又是什么呢?!
扶苏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半晌,才道:“我过问的事,不必告知公主!”
“是!”王嬷嬷应了,退下去了,心中却是稳了。看公子这样的神色与表现,果然,这等的素养,不是一般人。有他相护,公主必无患。
王嬷嬷回去了,扶苏也往雍正处走。
李斯不知道他心神怎么样,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刚来这儿,他的心也乱着呢。看着这皇帝的服饰,宫人的妆扮,的确能看出很多端倪来了,再加上言语之中的机锋。李斯很容易判断出,是异族进关,得了中原天下,所以才会易服改妆扮,颇有一种玄幻之感。
“李相先去休息吧,”扶苏道:“明日一早,我们二人便立即出发。”
李斯应了一声,见有宫人来领自己,一时有点不放心,又回来了,道:“太……公子,吾二人如此打扮,与此十分有异,倘被认做是汉人,只恐会有很多的事端。”
“无妨。”扶苏看了李斯一眼,不愧是李相啊,这眼神这判断,这大清天下的局面,他都差不多猜到一些了。这等的眼力与判断。若是普通人,见此之异,只恐现在还是蒙着的吧。
李斯见他心中有数,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宫人去客院休息了。
看出来了,太子一切都有章程,既然有章程,那就不必李斯再提醒了,李斯也能放些心,他之所以提醒这个,就是怕太子也搅合进这大清中的事务中太甚,无法抽身。
扶苏想了想,这才回了雍正正院,雍正还没歇呢,似乎在等他。
等他进来,才笑道:“你的住处,一直都有备着的,一会子叫苏培盛送你去。”
“嗯,多谢四叔。”扶苏道。
“弘昼不与朕住,若是与朕住,你与他住一块,也可。”雍正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心细如发,道:“朕便知道,以你的细心,必是有所察觉的,弘昼那小子,却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心粗多了。”
“也未必是心粗,是翠儿刻意的回避了。”扶苏道。
雍正点头,道:“翠儿心思细腻,是不想让我们父子三人为难,所以,她便从不挑拨,从不说。到底是叫她受了委屈。”
扶苏确实是心疼了,朝夕相处的时间内,相互学习,因为她,他才快快的认全了所有汉字,相互督促着彼此进步,这种感情,到底是不同的。在那些时间里,他是真的将翠儿当成了亲妹妹一样疼着的。
所以,他心疼,也愤怒。
可是他更知道,他便是再愤怒,也不能对雍正发火,或迁怒。
因为雍正更难为。
“你不生朕的气吗?”雍正道。
“此事,到底是非四叔可能为,”扶苏道:“发怒于事无益,于事无补。”
雍正叹道:“你这性子,当真是克制。你说的不错啊,人之私欲,难以克制,必增无穷,增添了自己的苦恼,也增了朕的苦恼。”
扶苏坐着看着雍正,觉得他应该真的极心累的。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怨,因为不说,反而更让雍正气四子。
扶苏本出身宫廷,又怎么不会懂这人心的牵扯之间呢。这个时候,他越愤怒,反而会激起一点点雍正对四子的维护,与其如此,不如沉默。
深谙人心,对分寸尺距的拿捏,精准的像是天赋。也成功激起了雍正更多的愧疚。不止是对翠儿的,还有对扶苏的,对始皇的,对小老太的……
“朕的四子啊……”雍正叹息了一声,道:“你与翠儿,都是为朕着想,朕自然也是心疼着你们的,你放心,这件事,若无始无终,没个交代,老四他,也休想得到他能妄想的尊位。”
除非老四自己肯认错的意思了。
只是人一偏执,认错?不存在的……
得到了雍正这样的话,扶苏已经满意了。
不敢想象那四皇子若是上去了,他能不对翠儿出手,能容得下弘昼?!别逗了,看他行事,又自负又自大,一旦真上去了,才是真的心胸窄小,容不得弘昼的。
扶苏起了身,告退去休息。他知道那个四阿哥必是四叔打发他去沿海了的。这就已经是一种半放逐的态度了,未必是全放弃了,但是,这也是一种表态。这个样子,已经很好,隔离开妹妹与他,就挺好。
四叔这个皇帝能做到这一步就已很不错。都说皇帝拥有天下,然而,左右为难的难以决断,有时候也能生生的折磨死人。做皇帝难呐,当父亲更难。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的抉择,拉扯,还有凌迟心一般的难为。
扶苏也心疼他,他不能逼雍正。
然而,他不高兴那个四阿哥对翠儿所为,他可以采用自己的法子,逼退他,让他知难而退。
扶苏心里也有分寸了。
苏培盛道:“扶苏太子应是不高兴了。”
“当然会不高兴,”雍正道:“能没当面下朕的面子,就算是客气了。”
“五爷与扶苏太子关系挺好,只恐扶苏太子便是一开始无有相助之意,知道了这个事,就未必了,人都是护短,无论是对公主,还是对五爷,太子他也是有偏好的……”苏培盛道。
雍正也预感到了,顿时头疼,道:“这个老四,一件小事,生生的把人的好感全败光了。他以为他还是以前的宝亲王,独一无二的有一无二的人选吗?!”
雍正是真心烦,矛盾着的。
第二天一早,扶苏便与李斯带了两个营从扬州出发了,不提扬州这边臣工与百姓的震惊,以及猜测纷纷。且说弘昼,已然到了沿海。
弘历在他来的路上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因此还来接他。待看到他的时候,倒是讶异了一下,无论是体格,还是面貌以及精神上的面貌,似乎都完全不同了。
“五弟此番办差,倒是长进很大,不一样了。”弘历骑在马上,还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差事,这般的神秘,连我也不能透露吗?!”
弘昼避而不答,只是笑道:“听说四哥先来了这边,我回来就匆匆的先来了,连歇上两天都不曾。这春风似剪刀,剪的人脸疼,海风又腥又冷,还特别大,这里更是荒凉一片,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让人心凉。”
弘历看着他,只是笑着,意味深长。
“但荒芜的地方终究是要建立起码头来的,总有一日,这里,必将成为伟大的集市。”弘昼道:“四哥觉得呢?!”
弘历听的心里咯噔一声,道:“五弟是必要助皇阿玛和大清建成此业了?!”
弘昼道:“唯尽心而已。”
弘历心中突然有一股荒唐的感觉来。说的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谁也不是傻子,他听的明白!
“我以为四哥与我一样,也是唯尽心而已。”弘昼道:“不含私心的公心。
弘历眼眸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撇开众人,往前走了一些,到了一个荒凉的草坑处,弘昼也示意众人不必跟,到了弘历身边。
弘历眼沉沉的,道:“是什么,是让五弟的心境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一如始终,只是现在表现出来而已。”
说来还是不信他的,总觉得他早就暗藏祸心,现在只是忍不住了,表现出来了而已?
弘昼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又想哭,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四哥以前一直表现友好,其实心里未必不防着他。他全都心里有数的。只是这个时候,难免心中还是发凉,道:“不管四哥信不信,来此之前,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想法。只是,很多事改变了。我变了,皇阿玛也老了……”
“你决定了?”弘历道:“要跟我争?!”
弘昼道:“四哥,此时此刻,我若说我本无意争,你也不会信,说了也没意义,可我,还是想告诉四哥,以前那些并不是虚伪,而是真的。都是真的。并不是虚情假意。”
弘历眼底阴森,沉声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刻意的,特意来告诉我?!这么嚣张,这么肆意,这么的坦荡,你可真是光明磊落啊!”
弘昼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竟然语塞了。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毫无意外的时候,他还是难受的如坠冰窖。
荒凉的一切,眼前的风,广袤的风景,让一切,仿佛连存在都成了错。并且说多错多。无从辩解。
他一向都是肆意的,可是也是可悲的。
他也一向话多,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人类的语言是如此的无用和多余,他竟觉得什么也做不了,做也错,说也错。解释是错,不辩解也是错。
“四哥,我来告诉你,是因为尊重你。”弘昼道:“就是觉得应该郑重的与你说一声,你是我四哥,这一点无从改变,我心里敬你重你。”
“告诉我?!特意来告诉我,是为了与我宣战吧?”弘历手上青筋直突,终还是忍不住伸了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睛红红的,盯着他。
弘昼也讶了一下,没料到他会冲动的克制不住的暴怒的要动手。
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动手啊。
他想过弘历会不屑一顾,不发一言,然后兄弟决裂,也想过弘历会恨他莫名,然后隐忍不发,一字不言,然后暗中对付,怀恨在心。却唯独没料到这个……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四哥并不是这么没不住气的人,这一次怎么会……?
所以弘昼心中先是惊,然后才是反手要还击,按住了弘历的手,道:“四哥。”
“你凭什么与我宣战?!”弘历俨然是真的疯魔了,他接受不了这样坦然的方式来宣战,来告诉他。他宁愿弘昼什么都不说,不必这么坦荡,然后争还是争,至少,不用这样让他面对自己的难堪?!
为什么他要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尊重他?!呵,只让他难堪而已。他宁愿什么都不说,不用这么光明磊落,不用这么坦荡无私,不用这么像太阳照耀到他内心的黑暗。
真心假心有什么重要?!得要的是,弘昼这么做,让他情何以堪?!
所以弘历真的是暴怒了,他揪住他的手,道:“你要反抗你四哥么?!哈,老五,你一直以来都是尊我敬我的,现在也说是,现在就要反抗我,对我动手么?!”
弘昼想了想,手又放了下去。
“为什么不反击,不还手?!”弘历看他这样,反而更生气了,揪的更紧,怒喝道:“我自小聪明好学,办差办事无有不妥,错了一个大机会,然后,只一点让皇阿玛不满意,以至于此,而你呢,你小时荒唐不诞,样样次于我,你拿什么与我比?!就凭这样的你,凭什么现在与我说,要与我争?!你到底是哪一点蛊惑了皇阿玛,让他这样青眼看你,认可你?!他是不是已经默认你了?!我知道,我就知道,他现在反过来了,现在是对我失望多,对你期望大,可是以前呢,以前不是这样的……论学识,论聪明,论好学,论手腕,论能力……你哪一点比得上我?!现在你说要与我争?!哈……”
他发出一声好笑至极的笑声来,道:“可笑,可笑至极!就凭着他的宠爱,他的偏疼,你敢斗胆与我争?!”
从小优秀到大,一直领前的人,接受不了一直落后的学渣超到前面去,现在的弘历真的有点偏执了。
弘昼也发出一声苍凉的笑来,道:“四哥觉得我不配?!”
他也笑的难堪,道:“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凭什么我不配?!四哥轻看我,我认了,我才能的确不如四哥,可是,若说我不配,我不服。四哥排行在我前面,我认了,才能欠缺,我也认了,可是,论血脉,我不比四哥差!”
“血脉?”弘历哈哈大笑,脸上的青筋直突,道:“你是耿氏的皇阿哥弘昼,你当然配,你的血脉,比你四哥还强,母族比我也不弱。你还有皇阿玛支持,你当然争得过,争得过!我真是想不通,真是想不通,荒唐,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世事变的太快了,挫折一遇,弘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自我怀疑之中。
“皇阿玛是不是早就想内定你了,他只是抛弃了我,而我,像条狗一样凑了上去,就不怕这也只是一场空吗,到最后还是被舍弃吗?!”弘历惨然怒笑着,表情很是玩味。
他这是疑心雍正早已经想内定他老五了。
果然,四哥,现在已经不信任何,开始怀疑一切了。
“四哥你打我吧,”弘昼心里也难受,道:“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你凭什么要挨揍,你欠我什么了?”弘历冷笑着松开了手将他一推。
弘昼跌倒在地上,看着他,表情难堪至极。
“挨了揍就更能心安理得的与我争了?!”弘历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皇阿玛将我打发来此,我就知道,他的心里偏向于你,果然,这才多久,你就跑来与我耀武扬威!”
弘昼吃了一惊,道:“不是你主动来的吗?!”
弘历发出一个讽刺的表情。
是了,以四哥的性子,的确不会轻易离开权力核心的。
“怎么回事?!”弘昼道:“皇阿玛不顾你的意愿打发你来,总有原因吧?!这码头的事,皇阿玛本来是交由我的,突然让四哥先来,必有缘故。”
皇阿玛明知四哥不愿意来,突然派他来,现在一想的确是不太对劲。也就是说过了年就派来了。那么过年的时候,是不是有了什么矛盾,让皇阿玛不高兴了?!
弘昼见弘历只苍凉,不答,便忍不住扑了过去,道:“四哥,你是不是对皇阿玛做了什么?!”
以他的脑子,再想也是不可能想到翠儿身上的。因此只以为是对雍正做了什么。
弘历的眼睛凉凉的,道:“怎么?!疑心我要逼宫不成?!趁你不在,便要硬夺那个位置吗?!老五,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弘昼一怔,哑了一下,道:“那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来了这儿?!”
弘历道:“我知道你与皇阿玛有秘密,翠儿也是……”
翠儿?!
弘昼终于反应过来了,似乎被烫了一下,想也未想拳头就过去了,也没打脸,只是狠狠的砸了一下弘历的腹部。
弘历的脸色都白了,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弘昼,反应过来后,不顾疼,像个被激怒的豹子似的也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弘昼的腹部,大怒道:“……你敢先动手?!”
“你怎么能这么做?!”弘昼怒道:“我们兄弟的事,与她不相干,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弘历一直与他打成了一团,侍卫营的人远远的看着,似乎想上来拉架,但是竟然顾虑重重,没敢。
清宫里皇子打架,是常有的,当然了,对外说是骑射较量。只要不是鼻青脸肿的,又不动真刀的,他们就不必把事件升级。
若是真去拉开了,这个事就被定性为打架了,后果不太好……
但是这两人打架,一没动刀,二没打脸,事后若是只是说较量,谁能质疑什么?!
因此他们有了这顾虑,紧张的盯着,到底是没敢上来,就怕事件真升级了,他们承担不了万岁爷和两个亲王的怒火。
父子兄弟的便是打一架了,他们自己的问题,未必就想让众人知道,让外人参与,或是声张。
疏不间亲就在于这一点。
君臣是君臣,然而,也是兄弟啊,清的兄弟与父子本来就更紧密些,因为是祖训的缘故在……
弘历也恼火了,道:“就你心疼皇阿玛,就你心疼一个公主,就你光明磊落,衬的我像什么?!不孝的儿子,不慈不悌的兄长,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痴心妄想,不知所谓的混仗吗?!老五,就你行事从来无羁,我呢,我行事向来在规矩以内,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我成了不讨人喜的?!你还敢对我先动手,你不是对我有歉意的吗?!这也是假的吗?!”
两人扭打着,不知道为什么混合了草,土,还有血,汗,甚至还有泪。
最后揪住对方躺在草地上,喘着气,一时竟都停了手,然后看着天空,泪水沿着他们的眼角沿下去,到耳朵,到草地,没入土里。
“四哥,你不该对翠儿这样,”弘昼道。
“继续又怎样?!你不会放过我吗?!”弘历讽刺的笑道。
“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不要对皇阿玛和翠儿增怨气,一切,都是我的错……”弘昼道。
“你要争,有歉意,你是个好人,呵,”弘历冷笑道:“这一切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别太自恋了,别往你自己身上揽!”
“四哥,为什么?!”弘昼道。
“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弘历道:“你不过是出气筒,真正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是我对皇阿玛的位置有妄想,是我,对翠儿有私心,而你,我弘历,还不放在眼里,你不配当我的对手!”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执迷?!”弘昼气道:“我是佩服着你的,四哥。”
“我本来就不如我。”弘历道。
弘昼更生气了,道:“翠儿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那就告诉我她的来历,还有皇阿玛和你的秘密!”弘历的眼神今天格外的尖锐。
弘昼突的烫了一下,避开了。
弘历嘴角笑的更为讽刺,看吧,说着有歉意,其实根本不信他。弘历突然闭上了眼睛,一切执念这一刻都突然淡了。事不过三,过了三,难免心灰意冷。
纵然知道皇阿玛更中意弘昼,对他多有不满,他是不甘的,可是,他更加在意的是,为什么不信任他,秘密,他一无所知。
这样争下去,还有意义吗?!
他们父子关系更好,更信任呢,老子中意儿子,儿子维护老子,生怕他逼宫似的,呵。这父慈子孝的,叫人心里不得劲。他是孝子,他老四就是那等忤逆犯上的大贼子了不成?!
他想争,可每次只要争一下,都会被冷落,被放逐,如今呢,还要被这个从小不成器的弟弟越到头上去,来表示歉意,让他难堪。
这算什么?!要争还要通知他一声吗?!说着是尊重,可是尊重过了头,也叫他如此的难堪。
心中难免也有了点退意,突然觉得一切都挺没意思。
以前不是没有一心要上去的心思,只是每一次,皇阿玛都用行动告诉他,别越太过。
而现在,更是默认了,提拔了弘昼。
他最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就这么残忍的发生在他的眼前。
弘历真的不知道心里是一股什么样的感觉,特别的难受,钝钝的,闷闷的。
再争,也是毫无意义的吧?!除了叫人看轻以外,还叫雍正以为他与兄弟不和,更不喜欢他,同时更防着他。既然争不到,还要争,除了难看以外,还能增加什么呢?!
看看,弘昼多向着皇阿玛,多维护皇阿玛,连一个莫名的妹妹也这般的维护。而皇阿玛呢,那样的秘密,还不是与弘昼共享了……
他是多余的人,想插也插不到中间去了。
像个可笑的多余的第三个人。
弘历开始大笑,笑着笑着,有泪隐入地里不见了。
“四哥……”弘昼看他这样,心里更为内疚和难受,道:“这件事,我得向皇阿玛请示,才能决定。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弘历了解他,知道他这么说,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真心。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雍正才更为看重他。至少说才能得青眼,这不可能。
“无所谓了……”弘历淡淡的道:“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你争吧,争上去了……做做看吧,也许你做了什么丰功伟绩来,才能叫我心服口服。”现在,我可不服!
弘昼动了动唇,道:“皇阿玛还是看中四哥的。他也给四哥同样的机会。四哥不明白么?!”
弘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也对!当年他最得意的时候,也是仗着皇阿玛的看中,而有恃无恐呢。
哪知道,世事变化的太快,他被狠狠的甩在身后,教做人了……
果然太得意,会折马蹄的,只是这种方式,真的惨烈了一些。
弘历突然难受的起了身,扭过身就走。跟对手分享心情,他可没沦落到这地步。
弘昼追上来,道:“四哥……”
弘历看他这样,竟然觉得这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有点可怜。以前跟着他身后,不敢表达真正意见的弟弟,终于跑到他前面去了。
他心理上,的确是有些不能接受,然而,他更知道,他需要正视这个弟弟了。
也许他,也有过人之处,才被皇阿玛如此青眼相待。
“我会奏明皇阿玛,出海去看看……”弘历静静的道:“总得知道,自己到底欠缺在哪儿,不然,我心里总不服气。皇阿玛对我的不满,指明了我的缺点,这一次,我想正视看看。”
“四哥……”弘昼突的哽住了,眼泪就下来了,看起来特别的惨。
弘历看着他,道:“不必同情我。”
强者不需要同情,弱者才需要。弘昼的这种表情,才是真的叫他难堪和难以面对。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阿玛看着呢,知道弘昼会说这一切。
既是如此,他又怎么能表现的那么放不下,更添难堪呢,不如大度一点,叫皇阿玛知道,他的四子,终究还是有着大气的,不是放不下的小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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